刘腾

　　7月4日，原华润医疗CEO张海鹏(笔名冯唐)在微博中承认“因个人原因辞职”，应验了此前媒体对他的猜测。在华润集团前CEO宋林被免职接受调查之后，张海鹏成为又一位离开岗位的高管。

　　在华润5年的时间对于现年43岁的张海鹏来说不能算短，尤其是最后2年半的时间里，他还身担重任，完成了华润集团对医院网络上百亿元的投资。

　　有分析人士认为，张海鹏虽然大力推进了央企华润集团对国营医院的收购，但是交出的成绩单远不能说鲜亮，更没能如业内所期望的那样对国营医院体系产生震动。

　　从当初雄心勃勃加盟华润，到最后铩羽而归，对于张海鹏来说，除了医院管理经验有所欠缺外，事实还给了他一个教训：收购国有大型医院的“把戏”确实难玩。

　　执掌华润医疗不足三年

　　张海鹏在7月4日的个人微博上称，自己从2009年7月到今年7月辞职，在华润集团任职整整5年。

　　张海鹏加盟华润前，已因为出版数本畅销小说而出名，代表作包括《万物生长》《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北京北京》等。

　　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7月，张海鹏从麦肯锡全球合伙人的位置跳槽进入华润集团，任职战略管理部门副总经理。工资虽然少了一半，但是工作的挑战性却大了不止一倍。

　　2011年10月，华润成立了华润医疗集团有限公司，张海鹏正式担纲这家企业的CEO，全面负责华润集团对国内医院的收购。有业内人士认为，张海鹏进入华润目标即是想在拓展医院网络上大展拳脚，而此时他深得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的信任和赏识，信心满满。

　　根据华润医疗当时的规划，计划收购30家医院，2万张床位，总投资规模200亿~300亿元。依托于华润的资金实力和政府影响力，两年半的时间里张海鹏还是颇有斩获。

　　公开资料显示，华润医疗的成绩单为，并购和管理了昆明市儿童医院(占股66%)、武钢总医院(51%)、武钢第二医院(51%)、广州三九脑科医院和徐州矿山医院；另有5家新医院在建，包括北京未来科技城、华润康复医院、广州三九脑科新院、深圳三九医院和昆明儿童医院二期，医院总床位规模近1万张，已投入和确定投入的资产总额近100亿元。

　　有业内人士表示，张海鹏完成这一系列收购和在建计划所依仗的团队人数并不多，“也就十几个人”，可见张海鹏在华润对医院的投资上打造的是精兵强将。

　　但是华润集团今年突遭变故，董事长宋林于4月17日被中纪委宣布接受调查，4月23日，傅育宁履新华润董事长。此时距离张海鹏担任华润医疗CEO，刚好两年半。

　　张海鹏曾对朋友称，“在商业上唯一能给我压力的人已经离开了。”暗示了自己有可能辞职。5月10日，傅育宁首次到华润医疗集团调研，有照片显示，张海鹏在会上作了汇报。

　　不过，除了这次对华润新任董事长的配合，张海鹏在其他方面显得心不在焉。有知情人士表示，“一些华润医疗的会议，他或是托病或是托他原因不参加，可能有些抵触情绪。”

　　华润集团的最新官网显示，目前的华润医疗由三大领域组成，包括医院投资及运营、医疗设备研发与制造、医疗衍生服务，下辖华润万东、上械集团、广东三九脑科医院、昆明儿童医院、徐州矿山医院、武钢医院6家单位。

　　令人吃惊的是，华润曾经公告出售的医疗器械单元华润万东和上械集团目前仍然在列，是否出售计划有变？对此一位华润内部人士表示，两家公司的出售已经出了公示，不可能有变，而购买方也仍是鱼跃医疗，只是目前还没有过户。这位人士表示，医疗衍生服务是指医疗器械的租赁业务，目前这一业务仍归华润医疗集团管理。

　　收购只完成“第一步”

　　对于张海鹏担任华润医疗CEO这两年半的成绩，业内人士大多认为他在业务上有所推进，但是改变不多。

　　一位同样在医疗投资行业任职的资深人士王进(化名)认为，华润医疗当时收购昆明儿童医院66%股权后，尝试对这家医院进行深入管理，确实推行了一些政策，触动了医院一些人的利益，但是仅此一家医院而已，在此后的收购中，基本是没有推行什么管理举措。

　　“比如说武钢医院，华润持股51%，应该说是控股，但是这之后怎么理顺管理，显示出效益，却一点没看出来。”

　　王进认为，目前一些比较成功的民营医院，比如武汉亚心医院、西安高新医院、北京三博脑科医院，都已经逐渐能够和公立医院展开竞争，而它们靠的是有效的定位、有效的管理。

　　“这些医院很明确自己与公立医院的差异，它们最终能做到以患者为中心，服务流程围绕患者需求设立，管理精细化。”王进说，“通过科学的流程做好成本控制是这些医院的生存之道。”

　　可是反观华润所收购的医院，带来的反差是，张海鹏只做了事情的第一步，是利用华润央企的“高大上”视角和地方政府谈判，最终实现了收购，但是收购后如何管理，科学的体系如何建立，却未曾见到。

　　运营模式类似于华润医疗的美国梅奥诊所被世界医疗界视为标杆，虽然名为诊所，实际上这一连锁体系包含了多家世界质量最高的医院。“梅奥的优势实际在于两个方面。”王进说，“不仅有技术优势，即拥有高水平的医生，而且还拥有一套世界最先进的医学管理模式。”

　　但是张海鹏在华润施政两年多来，却未见他提出或者建立起有价值的管理体系。“张的最新演讲所谈到的对公立医院的收购，与2004年华润医药的前身华源集团所提出的想法几乎没有差别。”王进评价，“时隔10年了，思考上并未见多少改进。”

　　对此，一位华润集团匿名人士也评论认为，张海鹏毕竟是咨询行业出身，虽然在医疗技术上进行过扎实的训练，但是并没有实际管理过医院，在经验上有所欠缺。

　　难啃的骨头

　　“张海鹏收购公立医院，多是从股权角度，构思股权布局，缺乏从医院运营的角度去考虑。”王进说，“但是，这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即便作为华润这样的央企，能够说动地方政府把三家医院卖给你，但是要想拥有管理权，却难上加难，这就是中国的现实！”

　　分析人士认为，对于武钢医院，虽然华润经过艰难的讨价还价，获得了51%的控股权，但是医院的院长以及管理层，一般仍然由当地卫生主管部门来任命。

　　“别说让你控股51%，就算当地政府只持股1%，医院人事权的管理还是会由当地政府说了算。”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2012年，华润曾经瞄准广东高州医院，就在收购进行到最关键时刻时，仍然因为最终受到高州医院医生的抵制而功亏一篑。

　　“虽然华润是央企，很多人认为在收购医院上华润只要和地方政府谈妥，最多再和医院管理层谈定就可以了，但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北大纵横高级合伙人史立臣评价这件收购案，“当地政府、医院管理层、医院医生，你缺一个没有谈妥，收购都不会成功。”

　　最终，高州医院在收购的节骨眼上被曝出医生收受贿赂的负面新闻，而这件新闻被捅出，不仅使高州医院由医改明星成为众矢之的，也使收购因“不可抗力而停止”。

　　对此，君联资本合伙人蔡大庆评论认为，一个人不可能创造历史，其成功还需要社会有一个完整的系统。依靠政府资源整合，可能从外表看起来是漂亮的大厦，但是从里面看可能很空洞。

　　“国家对事业单位人事制度的改革都没有能真正开始，医院的人员编制未来怎么解决都没有说法，怎么可能把公立医院改到位？”史立臣说，“连把公立医院转为盈利单位都困难重重。”

　　业内人士认为，相比之下，复星集团对医院的收购比较有效果。

　　“复星收购的都是民营医院，不牵扯编制，很干净，这样的医院好整合。”史立臣评论。

　　而且，正像蔡大庆评论的一样，华润集团的症结很可能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华润在医药领域通过政府资源优势收购很多企业，包括制药企业、批发流通企业，也包括医院，但是这些企业至今都存在着整而不合的痼疾，而这些痼疾有可能在将来某一节点的爆发中构成严重威胁。

　　“比如华润对安徽华源的收购，安徽华源表面是一个销售额庞大的国企，但是实际上却是由众多个体户组成，这样的企业难管理、难整合，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整合好，这样的整合问题也肯定会在医院收购中出现。”史立臣说，“只能说这是物理整合，不是化学整合。”

　　值得注意的是，张海鹏在微博中若有所指地提到“恨我的别得意，爱我的别担心”，后一句引起关注者的猜测。

　　“他离职，竞争对手并不会为此高兴，因为公立医院盘子太大，正缺乏撼动者。恨他的人应该指他得罪过的人，这包括因其收购公立医院而被迫下岗的一部分职工。”一位业内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