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挑破空洞化的责任保险

　　“责任保险脆弱”至今被认为是中国保险市场发展中的一大困惑。其主要原因是相关法律法规不完善，甚至行业标准不明确，赔偿责任缺乏向经营者索赔的依据

　　本报记者 魏璇

　　中央财经大学的第一例非典病例是患者去人民医院就诊后发生的，而因为搭乘有非典 病人的公交车，甚至电梯而罹难的案例也已有多起——究竟应该由谁负责？

　　日前，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推出“承运人SARS责任保险”，因为承运人过失而导致感染的乘客将可获得赔偿。这填补了国内公共场所卫生安全责任保险的空白。同时，又有新的疑问被提出来——同样是服务业的医院、展览馆等公共场所，假如经营者过失导致疾病传染乃至其他意外，是否也应该对受害者给予赔偿？

　　“责任保险脆弱”至今被认为是中国保险市场发展中的一大困惑。其主要原因是相关法律法规不完善，甚至行业标准不明确，赔偿责任缺乏向经营者索赔的依据。

　　非典责任保险亮相

　　2003年春季，北京服务业昭示自己“清白”的“身份证”是贴在最显眼处的“已消毒”字幅。但是，非典疫情造成的更大打击，可能还是被消费者指责为“疾病的传染源”而要求赔偿。

　　“上海和厦门的政府部门和机构一再通过我们的分公司打听是否有相关的责任保险产品，帮助他们分担这些风险，扭转服务业的被动局面。”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产品开发中心副处长崔爱如告诉《财经时报》，人保新近开发的“承运人SARS责任保险”，专为民航、铁路、轮船、汽车等公共交通的承运人设计，除了主险，还包括了一个为司机和乘务人员提供保障的附加险。

　　“承运人SARS责任保险”甫一问世，所涉及到的法律依据等问题立刻引起了专家关注。

　　中国保险学会理事、北京仲裁委员会仲裁员王绪瑾教授分析：“按国际惯例，责任保险产生的基础是相应的法律法规，被保险人(也就是投保人)行为的违法性，是责任保险成立和进行赔偿的必要元素。通常，责任保险的赔偿需要经过民事诉讼和判决过程才能完成。”

　　但是，责任保险所涉及的民事赔偿，目前在中国并没有完整的《民法》作为法律依据。诸如因为旅行而被传染到非典，旅客要追究承运人的责任，只能根据《民用航空法》、《交通部旅客运输规则》等专门的法律法规中的相应规定。

　　目前的确“无法可依”

　　由此，新的疑问又产生了：尽管上述文件中不乏“为旅客提供安全的运输环境和完善的服务”的字样，其标准究竟是怎样的？王绪瑾担心：针对传染病的特殊责任保险，一旦有了赔付的先例，就意味着凡发生类似事件，公众都有权利要求承运人赔偿。这对于流量巨大的交通部门而言，潜在风险不可估量。

　　“此外，交通运输部门有了赔偿的案例，其他类似展览馆、医院、商场等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是不是也要承担同样的责任？这个责任更是无法估量。”王认为，责任保险承保的范围，就是侵权责任或者违约责任，进行赔偿的前提条件就是受害者提出赔偿要求。

　　中央财经大学保险系主任郝演苏教授则认为，从保险角度讲，公共场所的经营者，交通工具的承运人，都应该对服务对象的健康负责。但这个责任应当按照行业的服务标准加以界定。例如，医院应该有非常专业的消毒程序和标准，如果患者因为院方措施不力，在医院感染上了传染病，就应由医院承担赔偿责任。但是，诸如运输机构的承运人并不具备专业的消毒水平，就应该划分一个范围进行赔偿。例如把疾病的范围圈定在国家法定传染病内。

　　关于保险产品责任认定与法律的密切关系，《财经时报》还采访了中国政法大学。专家认为，在公共场所因为经营者过失导致的疾病感染责任如何认定，目前的确“无法可依”，此前也并没有任何案例可循。因此，如果发生诉讼，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对法律和相关规定条款的理解。

　　人保产品开发及法规部负责人表示，目前只推出“承运人SARS责任保险”，也由于交通行业法规相对完善。

　　交通部门难以抉择

　　“坦白地说，自非典疫情发生以来，铁路运输部门遭遇很大挑战，已经发生了多起旅客感染非典的情况。”北京铁路局办公室一位负责人接受《财经时报》电话采访时说。虽然迄今还没有人要求铁路部门对他们在旅途中染病负责，但保险公司的产品倒是让铁路一惊。

　　这位负责人指出，买了这个保险，给了旅客一个承诺，让大家安心来乘车，这是正面的影响；但买了保险，就等于告诉公众“铁路部门对旅客在火车上受到传染是要负责任的”，就意味着我们承担了原本没有任何法规或条文明确规定应由铁路运输部门承担的责任。“这个风险太大。”他说。

　　此外，过去两个月里火车乘客里的发病者是不是也该由运输部门负责？“不是我们推卸责任，而是我们担心承担了本来不该属于运输部门的责任”。

　　保险专家指，这种责任认定通常需要请专门的仲裁机构出面，事件的调查、取证需要独立的、政府指定和认可的专门委员会进行。不过，这个认定过程比较复杂，像传染病等特殊案例，取证和责任认定会更困难。

　　北京地铁集团人士表态说，地铁车厢每天都消毒，通风措施也做得很好，目前没有任何人因为乘地铁而感染非典。记者问“何以证明？”对方反问：“那你根据什么确定是因为乘地铁而被传染？”

　　不过，上海地铁总公司的态度不同。其负责人表示：“我们清楚，购买保险是做出一个负责的姿态，给市民吃了一个‘定心丸’，让大家对乘坐地铁有信心。”

　　公众不知自己的权利

　　记者随机询问了几位北京市民：“假如你乘坐交通工具时被感染非典，是否会考虑索赔？”大多数表示：假如因为公共场所内设施的问题导致伤害，会“毫不犹豫”地要求赔偿，但对感染疾病是否可以得到赔偿表示怀疑。

　　记者介绍了人保推出的“承运人SARS责任险”后，被询问者多立刻反问：如果乘坐交通工具可以要求赔偿，那么在医院感染的病人是否也同样能获得赔偿？在小区电梯里被传染的人是不是可以要求物业或者传播者赔偿？

　　对此，保险专家并没能给出非常清晰的答案，只是原则性地解释：在公共场所被染非典或受到伤害，只要是经营者的过失，受害者都可以要求赔偿；而购买了责任保险的经营者，都可以通过责任保险来转嫁自身的损失。

　　专家介绍，目前有条件开发的与非典有联系的保险产品，除了“承运人SARS责任险”，还有公共责任保险、职业责任保险和雇主责任保险等。

　　例如在展览馆、商场等人员密集的地方，因为经营者消毒不过关等导致传染病蔓延，就可以有相关的公共责任保险；在医院等特殊区域，因为院方的消毒或者隔离措施不到位导致疾病蔓延，可能产生相关的职业责任保险。此次人保与“承运人SARS责任保险”同时推出了“医务人员法定传染病责任保险”，则是雇主责任保险中的一种，凡因职业原因频繁接触患者而染病的从业人员，会得到赔偿。

　　至于目前还没有被保险覆盖的赔偿责任是否成立，专家认为，一旦赔偿要求得到法院的支持，那么相关赔偿可能产生的赔偿额将不会是个小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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