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新一期《财富》封面于11月正式出刊,本期封面文章是《奇怪的夫妻》。他们都是常青藤盟校的高材生,一个是硅谷的骄子,一个是华尔街的宠儿,这样的强强联合本应让所有人羡慕,可弗莱彻和鲍康如这对跨种族夫妻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怪异。
现在二人都在打官司,一个状告房东种族歧视,一个起诉老东家性别歧视,夫妻二人团结一致、各自为战,铁了心要把这两场影响他们职业生涯的官司进行到底。
对阿尔芬斯-巴蒂-弗莱彻而言,2009年1月20号是个充满荣耀和骄傲的日子。那天这位纽约的基金经理赶到华盛顿见证奥巴马就职的历史性的时刻,他还筹备了一场庆祝酒会,其中一个重要的客人就是在就职典礼上朗诵诗歌的伊丽莎白-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是耶鲁大学的教授,她曾获得过弗莱彻为促进种族融合而设立的奖学金。
弗莱彻生命中很多重要的人物都参加了酒会,包括哈佛学者小亨利-路易斯-盖茨、他的母亲贝蒂以及哥哥罗伯逊,罗伯逊编剧的《珍爱》后来还获得了奥斯卡奖。在敬酒祝词时弗莱彻说,奥巴马的当选对美国以及他本人而言都意义重大。
弗莱彻还发表了一个主题为“可能性有多大的”演讲。他说,美国选出一个黑人总统的可能性有多大?弗莱彻奖学金获得者在就职典礼上朗诵诗歌的可能性有多大?他朝自己的妻子——风险投资家鲍康如和女儿玛蒂尔达点了点头,然后问到:“有漂亮的老婆孩子陪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一句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他的朋友都清楚弗莱彻和一个名叫霍巴特-福尔克斯的男子同居了很多年。福尔克斯是弗莱彻公司的员工,负责策划了这场酒会,但是当天并没有出席。弗莱彻与鲍康如于2007年相识,随后他们结婚组建了家庭,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希望和变革”。
如今四年过去了,弗莱彻和鲍康如身上都发生了很多变化,尽管并非都是好的变化。在金融帝国取得了令人羡慕的地位后,这对夫妇各自提起了一场威胁到他们职业前途的法律诉讼。
46岁的弗莱彻指控曼哈顿上西区的达科塔公寓,他说当他想多租一个单元的时候,这家公寓的管理者对他的支付能力提出质疑,他认为这是种族歧视。这起诉讼引发了一系列严重的后果,并导致弗莱彻的基金公司破产,同时还被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
然而就在他那边焦头烂额的时候,他的妻子,43岁的鲍康如起诉了她的雇主——地位尊贵的凯鹏华盈风险投资公司,她指控这家公司性别歧视,她说一些男性同事一直虐待她,然而她的上司却对她的投诉不闻不问,当她把事情弄大后,公司把她解雇了。
这出好戏把华尔街和硅谷搅得天翻地覆,这两个圈子的精英似乎从弗莱彻夫妇的案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对夫妇一共有五个常青藤盟校的学位,他们接触的是企业界和学术界最有影响力的人,而这对跨种族夫妇代表了很多年轻人渴望的成功。
然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对奇怪的夫妻。多年来弗莱彻急功近利地渴望成功并对高端客户大献殷勤,而鲍康如则一直非常淡定,一步步融入这个圈子。弗莱彻曾两次起诉他人有种族歧视倾向,而尽管鲍康如有很好的背景和不错的成就,但是直到这次诉讼之前她都默默无闻。
很多人认为在美国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已经消失多年,然而这二人再次揭开了社会的伤疤。一个华人移民的女儿和一个中产阶级黑人家庭的儿子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他们本身就向世人证明了美国梦的存在,可这对夫妇却声称,长期以来他们一直被歧视,而人们却总认为这些歧视已经不复存在。
在他们的圈子里,这样的诉讼很容易被驳回,更何况这两人不顾后果的行为已经给他们的职业生涯带来了严重的危机。根据与数十位亲戚、朋友和同事的交谈以及审阅法庭文件可以知道,这对夫妻现在有很多麻烦。但是他们所说的如果是真的呢?这是不是说明硅谷和华尔街有问题?美国梦仅仅是梦?
2005年,鲍康如申请到凯鹏华盈工作,当时的老板约翰-杜尔正在招聘一名技术主管,这个人必须满足以下条件:拥有名牌大学工程学学位、法学院和商学院的学位,同时还有在软件公司工作的背景。2008年在接受《财富》采访时,鲍康如说:“我符合所有的条件。”
鲍康如出生在新泽西郊区,鲍家有三个女儿,她是家中的老二,鲍康如的父亲鲍永平是纽约大学科朗数学研究所的教授。1987年,当鲍康如上高三的时候,鲍永平去世了,临终前他要求自己的孩子以后努力学习,三个孩子都没有辜负他,鲍康如和她的两个姐妹都进入了普林斯顿大学学习工程学。
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鲍康如继续在哈佛法学院深造,后来他在纽约律师事务所Cravath Swaine & Moore短暂工作,随后又到了哈佛商学院继续学习。鲍康如的同学丽贝卡-艾森伯格说:“鲍康如一直很低调,她总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1998年从商学院毕业后,鲍康如来到硅谷工作。那时她曾和旧金山基金经理罗杰-库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后来这段婚姻平静的结束了,就像她没有争议的人生一样平静。此后她来到BEA系统有限公司工作,在那里得知了凯鹏华盈的工作机会,她当时的老板亚当-博斯沃斯鼓励她应聘这个工作,博斯沃斯认为那份工作更能发挥鲍康如的潜能。
在凯鹏华盈,鲍康如获得了很多宝贵的机会,这些机会充满了挑战,技术界的人对此都垂涎三尺。做为杜尔的高级助理,她有很多让人羡慕的特权,比如她的办公室挨着杜尔,她还可以列席很多重要的会议。但是她的任务却不那么体面,杜尔出差的时候随身携带打印机,这样可以快速的制作一份风险投资协议书,鲍康如说老板让她一直拿着打印机。(杜尔后来拒绝承认)
风险投资界是男人的天下,这里的人都喜欢搬弄是非,而勤奋的鲍康如一直努力远离这些是非。很多以前的同事都说,鲍康如很少谈论自己的个人生活,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告诉我想要我做些什么,我马上去做。
很快鲍康如开始不适应在凯鹏华盈的工作。一年多后,她和同事阿吉特-纳兹雷曾有过一段恋情,但后来当她结束了这段感情后,鲍康如发现自己开始受到排挤。她不能再参加公司的商务会议,而且一些合伙人也开始陷害她。她后来指控说,在凯鹏华盈受歧视的女人不止她一个。2007年她说自己曾和公司的高管谈论过这个问题,这其中也包括杜尔,但是现在这家公司对此表示否定。
在凯鹏华盈的日子可能不像鲍康如想的那么好,但是和杜尔的关系确实对她有实质性的帮助。杜尔是阿斯彭研究所的董事,他推荐鲍康如参加该研究所的 Crown Fellow项目,这个项目给有能力的青年专业人士讲授领导力课程。2007年8月,她来到科罗拉多州并参加了一个多星期的培训,在那里她遇到了巴蒂-弗莱彻。
尽管有些不和谐的小插曲,但弗莱彻青年时期可谓是春风得意。罗伊-尼德霍夫曾是弗莱彻的大学舍友,现在是纽约的一位基金经理,他说:“巴蒂当年的风头无人能敌。”他是哈佛大学足球队队员,还是著名的凤凰SK俱乐部主席,看过《社交网络》的人一定还记得,扎克伯格连这个俱乐部的大门都进不了。三个前会员回忆,有一段时间弗莱彻受到了弹劾,因为有人指控他滥用俱乐部的经费,为了支持弗莱彻,一些会员甚至以退出相威胁。
毕业后弗莱彻来到华尔街,先在贝尔斯登工作,然后转投到基德-皮博迪公司。1991年由于对奖金不满,他离开了基德并组建了自己的资产管理公司。他同时起诉基德公司对他有种族歧视行为,他说这家公司认为他是黑人所以不必支付太多奖金。一个仲裁小组驳回了他的指控,但还是要求基德公司额外支付弗莱彻130万美元的奖金。
弗莱彻吹嘘自己的公司从未失手,年回报率是三位数字。他出手非常阔绰,在达科塔大楼租了数百万美元的公寓,在康涅狄格州置办了1100英亩的房产,还有一辆豪华的宾利车,而这一切都是在20多岁完成的。弗莱彻还热衷慈善舍业,他于1994年建立了自己的基金会,给文化机构捐款用于表彰优秀的非洲裔美国人,他还给哈佛大学匿名捐了一大笔钱。《财富》杂志后来查阅法律文件估计这笔捐款有900万美元。
各种捐款、在金融界取得的成功以及呆板过时的外表,让他成为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纽约客》1996年还专门写文章对他进行大肆报道。然而在耀眼的光环背后,弗莱彻却渐渐有了粗鲁残暴的名声。他的五位前雇员说,他生气的时候会大吼大叫,他还会经常抱怨自己周围都是笨蛋,他甚至还会突然消失很长时间。他的妈妈贝蒂在公司有一间办公室,儿子失踪的时候她就会出面打圆场,安抚员工。一位在贝蒂手下工作了四年的员工说:“那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文化氛围也不好。”
其他曾经和弗莱彻来往过密的人也说他们有压力。米切尔-米德是弗莱彻的大学同学,也是弗莱彻资产管理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凯斯是弗莱彻在SK俱乐部时的朋友,他们都在被解雇后说曾遭到弗莱彻的性骚扰,他们声称在拒绝了弗莱彻的求爱后,他就开始打击报复。然而这两人都拒绝对此做出评论,米德告诉《财富》,他和弗莱彻已经和解了。2003年和2006年,弗莱彻在康涅狄格州豪宅的两个保安也分别指控弗莱彻对他们性骚扰,但是根据2011年《纽约时报》的报道,这两起案件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然而弗莱彻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这些指控的严重性。有一次他竞选纽约州的审计主管,但是据知情人说,那些性骚扰指控让他当选的机会非常渺茫。
1996年哈佛大学宣布弗莱彻给阿尔芬斯-弗莱彻大学教授职位捐款300万美元。2006年后这个教授席位授予了小亨利-路易斯-盖茨,而盖茨也从此成为弗莱彻生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作为阿斯彭研究所的董事,盖茨经常推荐Crown Fellow的学员,2007年他推荐了弗莱彻。
Crown Fellow项目只招收最好和最聪明的人,2007年也不例外,当年学员包括谷歌[微博]的克里斯-萨迦,非盈利组织Room to Read的联合创始人约翰-伍德,以及高盛的布鲁克斯-斯特尔。这个项目有一个特点是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篝火晚会,并组织学员露营一周。弗莱彻和鲍康如就在这样特殊的气氛下相识了,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交集:哈佛毕业,从事金融工作,在一个白种男性主导的圈子里的相同遭遇。
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很少有共同之处,那时除了个别学员,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开始交往。一个学员说:“鲍康如给我的印象是沉默寡言,而弗莱彻则总是遮遮掩掩。”
他们的罗曼史最终发酵了,当年12月二人在旧金山完婚,2008年4月还在哈佛纪念教堂举办了婚礼,那时鲍康如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谁能想到这个一直以来公开自己同性恋身份的男人和一个女人相识四个月就闪婚了。弗莱彻更多的时间呆在旧金山,而且这对夫妻的行事也非常低调。尽管人在旧金山,但是他的心还在纽约,特别是他在达科塔的家。在那里他已经有了四套单元,2010年4月他又申请购买一套公寓。
然而达科塔董事会拒绝了他的申请,弗莱彻一气之下把他们告上了法庭,指控他们种族歧视。达科塔董事会则发表声明反击,他们指出弗莱彻支付不起物业费,而且也无力偿还贷款。更严重的是,达科塔董事会宣布他们不相信弗莱彻资产管理公司的财务状况,他们怀疑弗莱彻资产管理公司审计的独立性,同时指出弗莱彻夸大了他所管理的资金规模。2012年在SEC的登记中,弗莱彻声称他管理着5.55亿美元的资产,对于一个自诩20年来一直有高收益的基金公司而言,这个规模并不算大。
由于达科塔挑拨性的指控,三家路易斯安那的养老基金要求从弗莱彻资产管理公司旗下的FIA Leveraged Fund收回自己的投资,这支基金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最初他们只要求收回利润,可最后他们则要求赎回全部投资。弗莱彻说这些资产不能流动所以打了欠条,但是这三支基金拒绝接受,直到2011年底双方都无法达成共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12月,在一次不愉快的会议后,投资者向开曼群岛提起诉讼,要求清算FIA Leveraged Fund收回他们的投资。
与此同时在加利福尼亚,鲍康如对工作越来越心灰意冷,她向朋友抱怨自己在公司受排挤被忽视。她还说自己不能参加凯鹏华盈的高层午餐会,这个午餐会在旧金山的圣吉锐斯酒店举行,而她在附近有间公寓,凯鹏华盈则否认他们故意不邀请女性。
2012年初,就在弗莱彻和投资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鲍康如开始打自己的官司,她雇佣了律师开始取证。今年三月,三位凯鹏华盈的男同事升为初级合伙人,这次人事变动让鲍康如更加愤愤不平。这期间弗莱彻在开曼群岛的基金也陷入困境。1月27日,几名弗莱彻的员工声称FIA Leveraged Fund自2008年以后就再也没有提交过审计报告,而随后不久开曼群岛的法官判决清算这支基金。
弗莱彻那里焦头烂额,而鲍康如却把自己推倒了风口浪尖上。5月10日,也就是法庭判决清算后三周,鲍康如把凯鹏华盈告上了法庭,并在12天后公之于众。她指控阿季特-纳兹雷曾多次对她提出性要求,她有两三次不得不就范,另外她声称公司其他几位初级女合伙人也被纳兹雷侵犯过。她还说公司高级合伙人兰迪-科米萨曾给她一本充满淫言秽语的书,凯鹏华盈则回应鲍康如颠倒黑白居心叵测。这个案件很快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而杜夫也不得不发表评论,他谴责鲍康如并说因为她的恶毒指控给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失。
鲍康如彻底颠覆了公司合伙人过去对她的印象,以前他们总是说她消极被动规避风险,这次她给了这些合伙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更让人震惊的是,提起诉讼后鲍康如还继续在凯鹏华盈工作了五个月。想想就觉得尴尬,她继续参加公司的董事会,而且还代表凯鹏华盈签订新的投资协议。有一天,亚当-博斯沃斯问她为什么还不辞职,她却反问:“我为什么要走,我没做错任何事情。”10月初,凯鹏华盈终止了和鲍康如的雇佣合同,他们支付了遣散费并额外多给了六个月的工资,而鲍康如则高调在Quora上宣布自己被解雇了。
不管这场官司是赢是输,凯鹏华盈和鲍康如不可能就此彻底断绝关系,鲍康如的指控将在今后很多年里一直缠着这些合伙人,而她的诉讼将和在硅谷风投界打拼的可怜的女高管形象一起,引发一场关于女性在科技界地位的大讨论。
鲍康如的固执可能会让同事们大跌眼镜,但是绝不会让另一个同时展开战斗的人吃惊。弗莱彻刚刚解决了一场对他的指控,便马不停蹄的打起了另一场官司。也许是受到当年对基德-皮博迪公司胜利的鼓舞,也许因为他就是一个寸步不让绝不妥协的人。
但是他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么?法庭委托的弗莱彻开曼基金调查小组对他使用投资者资金的方式提出了质疑,他们表示这个基金复杂的结构使其可以随意提取佣金,而这些佣金完全不符合投资者的利益。清算委员会提到一个和弗莱彻有关联的公司获取了330万美元的佣金,可是投资者却完全不知情。6月29日,弗莱彻向法庭申请破产保护希望可以中止清算,法庭委任了理查德-戴维斯负责监管整个过程。戴维斯是这方面犯罪问题的专家,他曾在水门事件中出任助理检察官,他说:“这个案件的核心问题是企业治理。”
经过这一系列变故,现在弗莱彻的基金很难再吸引新的投资者,而他妻子的职业前景也充满了变数。鲍康如的起诉对她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甚至最亲密的朋友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她还是那个勤劳的移民的孩子么?她是一个目中无人的叛逆者,告密者或是一个无事生非的人么?
这对夫妇现在同时打官司,共度难关的架势根本不像才结婚五年,而像是已经结婚了五十年。一般的夫妻在这种情况下婚姻早就破裂了,可是这对夫妇好像变得更加亲密了,你说他们奇怪不奇怪?(鹿城/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