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周年教授专访 | 王丛：总有一些能力，在AI时代依旧珍贵_新浪财经

「企业的成败密码」

还在攻读博士时，王教授就将研究兴趣瞄向公司治理领域。

“很多企业商业模式很好，利润率也很高，但是最终经营还是会失败。”在王教授看来，原因或许在于“人的管理”，在于对组织架构的梳理以及对公司治理的理解和落地。这其中，有很多有价值、值得探索的方向与课题。

公司治理主要包括监督和激励两大功能。在激励方面，过去上市公司通常会为管理层提供中长期激励机制，以支持长远规划与研发。在对高管薪酬激励方案的研究中，王教授和合作者发现，一个关注企业长期发展和利益的董事会，在设计高管薪酬激励方案时，也应该考虑公司内部普通员工的利益。当公司的CEO因为期权的激励而提升公司的投融资风险水平时，普通员工的利益会受到损害。所以在设计高管薪酬激励的时候，如何去平衡普通员工的风险偏好就成为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

如今，随着区块链和AI技术的发展，以及新一代年轻人思想的变化，公司治理的体系和手段又发生了一些改变——年轻人进入企业担任管理者后，更注重即时的反馈。“今天做了一个项目，一件事情，就希望能马上得到反馈，区块链技术恰好能服务这一需求。”在王教授看来，将AI工具和区块链技术应用于激励机制设计，也是公司治理领域值得深入探索的方向。

另外，作为支持经济转型升级、实现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市场工具，并购重组亦是王教授的研究兴趣之一。在经济和科技飞速发展的当下，王教授相信，企业的并购行为依然具有独特的研究价值。有资金的优质上市企业，可以收购一些非上市资产或者新技术，发展自身第二曲线。

但如果公司治理不善，并购带来的挑战或许多于机遇。“回顾传统的上市公司并购重组研究，我们发现，大部分交易金额较大的并购重组，最终以失败告终，未能实现预期的协同效应或超额价值。这里面的原因错综复杂，值得深入分析。”

企业若想实现可持续发展，在进行并购重组前，至少要清楚自身公司治理、企业文化建设、经营方向以及第二曲线增长突破点等，只有万事俱备，时机成熟，才能真正用好并购重组这阵“东风”。

「在办学中回应时代需求」

2007 年，王教授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虽然在美国、新加坡有留校工作的机会，但他毅然选择回到香港，加入香港中文大学。在他看来，香港贴近内地市场，与内地的经济链接更强；对于金融学者来说，香港不仅融汇东西方文化，亦是将中国研究动态传递给世界的绝佳桥梁。

在港中大任教九年后，他转赴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然而，不久后他便留意到刚刚起步的深圳高等金融研究院。2018年，他选择加入港中大（深圳），开始参与建设深高金。

加入深高金，王教授肩负起启动硕士层面教学项目的重任。其中一个方向是开发管理学理学硕士项目。当时，金融行业一片火热，但“‘热钱’在金融系统中空转，未能有效流入实体经济”。

“我们当时在思考能不能办这么一个项目，既可以有一些金融知识的积累和训练，同时也可以教授一些产业当中的创业及管理人才，怎么更系统化地去管理企业。通过这个项目，一方面可以让金融专业的同学了解产业前沿发展趋势，引导资金流向有潜力的产业；另一方面，也能让大湾区的科技创业者和管理者更好地管理企业，对接资本市场，促进实体经济发展。” 因此，“让创业者更懂管理，让资本更懂产业”的办学口号应运而生。

办好这样的复合型专业，离不开坚持“第一性原理”的课堂。很多学生并非金融专业出身，在短暂的课堂时间里，老师需要把复杂的金融现象背后最本质的东西，用最简单、直接、易懂的语言加以传授。

而在这方面，王教授从自身的研究方向出发，并将其成果应用至课堂教学之中。除了比较系统科学的学术研究之外，实际应用研究是王教授另一个主要的研究方向，其主要是通过一些实际的案例和现象的研究，总结出一些规律。这些规律不仅可以为资本市场上的投资者及企业运营者提供实际的指导意义，还成为了课堂教学中的宝贵素材。正是基于这样的研究方向，王教授在教学中格外重视案例的应用，他希望通过生动的案例，让学生更好地理解知识。每年，王教授都会再次更新教学课件和案例。他打趣地说，“做金融学教授的一个好处就是资本市场每天都有变化，有新的动向、新的上市公司、新的案例。”

与此同时，随着科技飞速发展、人工智能浪潮汹涌澎湃，王教授两年前也开始思考自己的课堂：“AI发展速度几乎难以预测，那么五到十年后，在金融学领域，究竟哪些东西是AI无法替代的？”换言之，有哪些能力在五到十年后依然保鲜，值得培养？

他看到，真正践行巴菲特、芒格、段永平先生价值投资理念的投资者，在市场中占比极少。而AI工具主要是基于大数据来进行推理逻辑，很难复制或创新价值投资的核心理念。于是，他将价值投资调整为自身在实际应用型研究方向的重点，基于系统梳理和案例研究，整理出一套长期关注企业基本面、注重投资安全边际、建立合乎自身能力圈的价值投资体系；同时，他决定在管理学硕士项目中开设与价值投资相关的课程，并深受同学欢迎。

“这种价值投资理念不光可以运用到他们日常的投资当中，也可以运用到他们的日常工作与生活中，甚至是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这是王教授相信的持久价值。他希望，课堂所赋予的独特逻辑思维方式和思考能力，能帮助学生们在未来可以更加从容不迫地应对AI浪潮对其所处行业、所在公司、所从事的职业带来的种种冲击与挑战。

「不可替代的“全人教育”」

2020年开始，王教授开始兼任逸夫书院院长一职。

学生在所属学院学习专业知识和技能，回到书院进行的便是“全人教育”的培养。书院采用随机分配的方式，将不同专业、不同背景、甚至不同国家的学生汇聚在一起。“这样的安排能让学生在日常生活中相互交流，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建立起广泛的校友人脉。”

“‘全人教育’是致力于培养学生实现全方位发展，而不仅仅是知识方面的积累和提高。”王教授认为，“人工智能的发展可能会取代具体的知识，但人类的文化素养、对于美的理解和欣赏、待人接物的能力、沟通能力、同理心、应对困难的能力等，是无法被替代的。”

在书院的“全人教育”当中，特别强调学生的 “奉献与担当”精神。仅在 2024 年，全校就有大约 3000 人次学生参与了书院和大学组织的公益活动、支教活动和慈善活动。“通过一系列的活动与教育形式，让学生明白需要做一个有灵魂、有温度、有情感、有担当的全面发展的人才。”

同时，书院的“全人教育”也特别重视对于“逆境管理能力”的培养。比如当学生进入大学后，在学习、日常生活的适应过程中会遇见一些困难和挑战。那么，怎么去面对挑战，怎么从困境和挑战当中，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顺利走出来？王教授认为，为学生们提供引导和支持是书院教育的责任。

例如，书院之间会举办各类体育比赛，“体育运动这种形式最能够去锻炼一个人应对逆境的能力。”王教授认为，每个人的竞技成绩总会有起有落，这就要求同学们在训练和比赛中调整自己，走出低谷。同时，书院也设立“励志奖学金”，不以学生绝对的学业成绩作为考核指标，更是希望学生分享自己应对、解决困境经历，由评审委员会筛选决定，颁发给那些“克服了生活、学习中的困难，从逆境中走出来的同学”。毕竟比起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战胜自己总是更加来之不易。

「与时代同行，培养复合型英才」

谈及对经管学院的人才培养，王教授坦言：“不论是什么学科，金融也好、会计也好、管理也好，将来一定是以培养复合型的人才为主要方向。”与此同时，人工智能的发展对学生和老师都提出了更高要求，但王教授认为这种趋势“令人兴奋”。

人类无法对未来科技的发展做出准确的预测，在科技迅速发展的时代下，对学生来说，具备终身学习的能力十分重要——对新技术保持好奇心，以此驱动自己，主动将其与所学专业相结合，并在所学领域找到应用场景，不断拓展知识边界与未来职业发展的可能性。

相应的，学校、课堂和老师本人，各方面也都需要与时俱进。“我们的老师也需要了解当今最先进的技术究竟是什么。”研究方向与最新技术的结合、教学大纲及案例的更新、甚至AI技术引入课堂的可能性，都值得老师们思考。

“我想这一定将是一个让人非常兴奋的发展时代，因为技术是日新月异的，尽管老师和学生的压力都会增加，但是对于我们所研究的方向、所从事的职业，一定是一代比一代更有意思，一代比一代更有新的问题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