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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以来,印度接连发生多起被称为“数字逮捕”的电诈骗局,犯罪分子不仅冒充警察和电信监管机构官员,还伪造“审判现场”,受害者多为印度本国人。这种新型电诈骗局引起印度国内外广泛关注。
官方数据显示,2024年以来,印度电信诈骗的数量正在飞速增加。仅在1月~4月,印度上报的电诈损失就超过了12亿卢比(约合人民币1.03亿元)。在2024年10月的政府例行会议上,印度总理莫迪特地提及此类诈骗事件,他提醒民众:“无论何时接到这种电话都不要害怕。没有哪个执法机构会通过电话或视频对你展开调查。”
“数字逮捕”骗局悄然兴起
“我好像中了他们的迷魂计,身体和大脑完全被控制了。”77岁的印度退休工程师罗德西里在向警方和媒体描述近日遭遇的“数字逮捕”电诈骗局时如是说。
当时,一个自称是印度孟买警局警员的人打电话给罗德西里,声称截获了一个从外国寄来的包裹,地址是罗德西里的住宅。由于包裹内含有非法物品,罗德西里需要接受“警方的调查”和所谓的“数字逮捕”。
在2024年9月25日至10月14日期间,罗德西里真的以为自己处于警方的远程“逮捕”中,一举一动都受到屏幕对面“警察”的监视。这个假冒的警察还告诉他,必须将银行账户里的钱转到警方的“安全账户”里,才能避免财产被强行没收的命运。最终,罗德西里分几笔将总计1.03亿卢比(约合人民币8840万元)的巨款转给了对方,成为“数字逮捕”电诈骗局的一名受害者。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44岁的印度女医生鲁奇卡·坦登在今年8月也因“数字逮捕”电诈骗局被骗走2500万卢比(约合人民币214万元),这几乎是她毕生积蓄。
据坦登描述,诈骗犯先是冒充印度电信监管机构的官员打来电话,称有22起投诉显示她的手机发送过骚扰短信,并表示她的手机号将被停用。随后一名自称是高级警察的男子接过电话,指控坦登涉嫌通过银行账户为贩卖女性和儿童的犯罪行为洗钱。紧接着,坦登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在电话里叫喊着:“逮捕她,逮捕她!”随后,冒充高级警察的骗子又蛊惑她说:“我会说服他们不要逮捕你,但你无法避免被关进‘数字监狱’。”这些诈骗犯甚至在手机镜头外伪造“审判现场”,以一场“真正的审判”来骗取坦登的信任,最终让她用所有积蓄换来“获得数字保释”的承诺。
据印度警方通报,“数字逮捕”电诈骗局涉及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一旦受害人将钱转出,这些钱将很快通过很多账户被“洗白”,使得后续的追踪变得很困难。比如在坦登的案件中,警方共逮捕了18个相关的作案人员,只追回了120万卢比,不到损失金额的二十分之一。
这两年类似的电诈骗局在印度层出不穷。在这样的骗局中,犯罪分子通常会冒充公职人员(政府官员或者警察)打电话过来,通知那些毫无防备的受害者,告知其身份已被用于非法活动。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或者几天里,受害者会被骗子们用各种“逮捕电话”轰炸和恐吓,直到他们心里崩溃,将自己的积蓄都交出来。除了这种电诈,还有求职、投资、恋爱骗局、网络钓鱼等多种在线诈骗形式。
来自印度网络犯罪协调中心的报告显示,仅2024年前4个月,就收到了74万宗电诈投诉,相当于平均每天有6115起。相比之下,2023年全年收到15.56万份投诉,2022年收到9.66万份投诉,2021年收到4.52万份投诉。电诈的数量可以说是连年飞速增长了。
“更令人担忧的是,如此高的诈骗投诉率仍未能反映全貌。许多受害者或因为不了解流程,或因为被骗而感到羞愧,最终选择不举报犯罪。”德里警察网络犯罪部门官员库马说道。
对美“精准打击”由来已久
事实上,不仅仅是在印度本国,在美国也发生着大量的电信诈骗案,且数额巨大,难以追回。而造成这个现象的始作俑者,正是印度。
“女士,您的逮捕令就在我的办公桌上,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我们将不得不冻结你的账户,并将你关进监狱。我必须严肃地警告您,不要尝试与美国国税局抗争”。这样一通号称来自“美国最强执法部门”——国税局的电话,会让大多数人陷入焦虑和恐慌,但电话另一头,“国税局工作人员”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印度口音,预示着这可能是一场针对美国人的电信诈骗。
作为以英语为官方语言之一的人口大国,劳动力价格低廉的印度几乎承接了所有主要英语国家的电话呼叫中心,雇佣超过120万人。凭借这一产业的特殊资源,滋生了一个庞大的“电诈帝国”。
据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统计,2022年美国公民因网络电信诈骗损失了超过100亿美元(约合714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近4成,这些诈骗主要来自印度的呼叫中心。其中,老年人是受害人数最多的群体,光是他们就被骗走了超过30亿美元。而近5年来,美国公民因网络电信诈骗造成的损失,已经超过了276亿美元,也就是人民币1970亿元。
75岁的弗吉尼亚州退伍老兵布鲁尼,在5个月内被骗了近80万美元。并不擅长使用电脑的布鲁尼,在网上遇到了一名冒充微软员工的骗子。骗子声称,布鲁尼的电脑遭到黑客攻击,他的财务账户遭到泄露,需要采取紧急补救措施。
在5个月的时间里,布鲁尼在骗子的指示下将毕生积蓄和退休金提取出来,转入一个加密货币账户。因为骗子告诉他,这个账户不会受到所谓的黑客攻击。更糟的是,在布鲁尼的钱几乎被骗光后,真正的美国国税局通知他,因为提前提取了所有养老金,布鲁尼欠下了大约20万美元的税款。
按照FBI和美国司法部对电诈的分类,布鲁尼遇到的属于技术支持诈骗,主要针对老年人。利用美国人对印度人普遍擅长技术的刻板印象,这些身在印度的诈骗犯们,冒充成美国知名科技公司的技术人员。
近年来,电诈案件愈发普遍,以至于在美国政府部门的推动下,印度还专门设立了一个部门来处理呼叫中心针对美国人的电诈。2020年8月,印度警方突击搜查了德里郊区古尔冈的一个呼叫中心,逮捕了20余名涉嫌诈骗美国公民的印度人。这些人在网上发布虚假的客服电话,并向受害者勒索高达700美元的“电脑维修费用”。
警方称,诈骗者接受过美国口音的训练,并被要求按照精心编排的剧本实施诈骗。他们通常会冒充美国社会保障管理局、联邦调查局、国税局、国土安全部或缉毒局特工,威胁受害者如果不汇款,就会将他们逮捕、驱逐出境、吊销营业执照或驾驶执照。
针对老年人,印度骗子们也擅长通过彩票中奖、约会“杀猪盘”来进行诈骗。针对年轻人,印度骗子们还可以实施投资、贷款诈骗。而新移民们最怕的,无非就是犯罪和驱逐出境。骗子们不但在人工话术上做到了真假难辨,在技术上甚至可以做到来电显示与美国官方部门热线电话一致,令人难以设防。
治理电诈困境“长路漫漫”
一个国际研究小组最近发布了一份《世界网络犯罪指数》报告,报告显示印度排名全球第10,被视为一个“在诈骗领域表现活跃”的国家。究其原因,这份报告的研究人员卡什亚普认为,随着印度经济高速发展,数字化浪潮席卷全国,但数字化教育却没有跟上。
“人们已经使用手机处理生活中的重要事务,但正确使用数字技术的能力却并没有同步提升。”卡什亚普担忧道,印度数字化进程很快,尤其是支付领域和关键公共基础设施领域,但民众显然未能适应这种改变。
电信诈骗猖獗的另一个原因,是印度有大量受过技术培训却处于失业状态的年轻人。专门研究电信诈骗的当地博主布朗宁表示,他曾经与一些诈骗者进行私下交流,“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学毕业生,他们说选择这一行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出路。”布朗宁说。
印度警方也证实了这一说法。“很多骗子都受过高等教育,他们精通英语和各种印度语言,有些还是工程专业的大学毕业生、网络安全专家和银行专业人士。”一位高级警官表示,这些骗子很聪明,他们能迅速掌握受害者的个人信息并加以利用,“他们会跟踪你,收集个人信息,找出你的弱点,然后迅速出击,对潜在受害者采取‘打了就跑’的策略。”这让印度警方的追捕变得异常困难。
“网络犯罪与普通盗窃不同。犯罪现场没有犯罪嫌疑人,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可能属于任何人的账户号码。”一位印度警察解释道,“然而,资源匮乏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我们只能根据受害者的居住地接手案件,但犯罪分子则可以带着笔记本电脑在印度任何地方作案。”根据印度警察研究与发展局的数据,在人口超过14亿的印度全国,仅有29225名警察有资格调查网络犯罪案件。
警察管不过来,法律上的惩罚力度也不太够。根据印度《信息技术法》,盗窃数据、密码、身份、发送网络钓鱼邮件或篡改计算机,仅可判处3年监禁。而且《信息技术法》中针对网络犯罪的处罚大多是可以交钱保释的,对电诈罪犯的威慑力微乎其微。
近日,鉴于“数字逮捕”等多种类型电诈骗局愈加猖獗,在莫迪的指示下,印度电信部、内政部、税收部、经济事务部、金融服务部、央行和多家主要大型银行组成了“网络犯罪协调中心”,集合多部门力量应对电诈犯罪,防止“数字逮捕”骗局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但有关专家认为,想要从根本上缓解并解决诈骗问题,还是需要印度激发社会经济活力,创造就业机会,加大反诈宣传。总而言之,从现在的印度社会来看,印度的反诈之路仍任重道远。
(本文刊于《中国信用》杂志2024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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