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长安街知事
我们从少年迈向青年的上世纪70年代,文艺青年没有不知道大仲马和他的名著《三剑客》,又译为《侠隐记》,后改译为《三个火枪手》,但我的印象中只保留了伍广建的竖排译本(简本)和《三剑客》书名,它伴随着我们两代人从20世纪跨越到了21世纪,虽然我已经成长为一名似乎满腹经纶的大学历史教师,但可列入历史传奇类的《三剑客》至今仍然是我最喜欢的书。大仲马创作的富有传奇和浪漫色彩又跌宕起伏的《三剑客》超过了任何一本书对我的超长时段的影响。
最初听到的“三剑客”的故事,是在动乱的文革时期,在那个文化沙漠、人鬼不分的年代,我和我的两个妹妹正处于文化饥渴时期,父亲宁可在北京师范学院(后改为首都师范大学)历史系任职,虽然年仅37岁,已经被扣上“反动学术权威”“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三反分子”等吓人的高帽,数量有限且廉价的藏书在抄家风潮中几乎扫荡殆尽,我们一帮游荡在“红海洋”中沉浮的“黑五类”子女自然是天然伙伴。父亲的劳改队是不包住宿的,晚上的闲暇时间就被我们这帮游荡在“红海洋”边缘的“黑五类”子女渴望聆听故事的催促占用了。故事来源,有的是侥幸从图书馆藏书中捞取的,有的是他仅凭记忆保留的内容,大仲马和他的《三剑客》就这样在他袅袅腾升的九分钱一包没有任何封面和标牌的经济烟的廉价烟雾中,缓缓嵌入我的脑海。
大仲马的名言:“历史是什么?是我用来挂小说的钉子。”狂妄和张扬充斥其间。作为《三剑客》”钉子”的历史背景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三朝代和权倾朝野的红衣主教黎塞留掌权时期。虽然后来更为正规的译名为《三个火枪手》,但显然三剑客更为大众所接受和喜爱,因此,我后来看到重排的彩色电影虽然名为《三个火枪手》,但展现激烈的格斗场面仍然是用剑,间或也看到一杆火枪解决战斗,但远不如用剑格斗来得风流和潇洒。侠心义胆的达特安、没落伯爵阿托斯、贪钱嗜酒的波托斯和温文尔雅的准教士阿拉米斯,年轻貌美心狠手辣的米莱迪,爱慕虚荣、昏庸无常的国王路易十三,权倾朝野、阴险狡诈的红衣主教黎塞留,在19世纪法国波云诡谲的宫廷内斗与王权和神权缠斗中,陆续登场。我在进入研究领域后,确实感到作为大仲马眼中钉的历史,交织着虚幻、神秘和浪漫,我们在试图发掘历史的真相时,同时也在寻找和印证钩织历史传奇背后的故事。
我们姐妹三人在文革中,背上“黑五类(地富反坏右)子女”的包袱,似乎从原来的三好生跌入了“贱民”的泥沼,但由于三人具有天然的血缘关系,恰如“三剑客”的组合(其实书中的主要人物是四位),仍然拥有众多愉悦和欢快时光,
我和妹妹同时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妹妹于1972年回京转到山西插队,小妹留在北京仪表局下属工厂,三人组合天各一方。下乡其间,曾经掀起一股复古风潮,中外名著尤其是外国古典名著成为年轻人追捧的书籍,我们终于知道了大仲马、杰克•伦敦、勃朗蒂姐妹、莫泊桑、霍桑、雨果、狄更斯、托尔斯泰……虽然大多展现的是欧洲17-19世纪的场景,但却为我们打开了了解不同世界的天窗。还记得在70年代后期在新华书店外排长队购买“网格本”(外国古典名著的场景吗?其中就有大仲马的《三剑客》。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外国文学名著丛书》,70年代末开始出版发行,典雅、舒展的网格纹饰的封面设计,被称为“网格本”。但《三剑客》并不在网格本系列中,在世界古典名著的排行中,排名往往在百名开外。但并不影响它受读者喜爱,甚或超过大多数古典名著。它是我接触的第一部古典名著,在我心目中堪称宫斗剧之经典,其他后续的宫斗影视剧都黯然失色。
网格本世界名著
据说实战中剑不占优,但金庸、梁羽生和大仲马笔下的中外侠客都选择了用剑,出入江湖,角斗宫廷,横行天下。在冷兵器时代,剑走轻灵只见于武侠小说,实际已经演化为身份和荣誉的象征。
《侠隐记》翻开的书页
虽然我又陆续读了众多名著,但都比不上三剑客的影响广泛而深远,放眼世界亦是如此。有很多借喻三剑客的组合,如狂野奔驰的著名赛车队之“三剑客”,飘逸飞翔的荷兰足球队之“三剑客”,都曾风靡一时,不一而足,三剑客显然比三个火枪手更是某些组合的最爱。
以三剑客为题材的电影虽然主要的只有五部,但据说各国拍过不下几十部,包括音乐剧和电视剧,以“三剑客”命名的各类作品更是不胜枚举。金庸宣称写武侠小说受《侠隐记》影响颇深。以原著为依据的电影最新版本是2011年3D立体版。2024年还推出三剑客游戏最新版。相信科技发展到更高阶段,三剑客仍然是创新高手们灵感迸发的不竭源泉。
法国巴黎先贤祠中安放了72位伟人,其中大仲马是在去世132年后的2002年才移入,说明他和他的作品的影响力持续上百年而经久不衰。虽然震撼人心不如《悲惨世界》,委婉动情不如《简•爱》,波澜壮阔不如《战争与和平》,灵魂拷问不如《红字》,但大仲马和他的《三剑客》就像一坛老酒,日久弥醇,累世飘香。
法国巴黎先贤祠
大仲马 (AlexandreDumas,1802-1875)法国浪漫主义作家,著作《基督山伯爵》《三剑客》他的墓与雨果、左拉在同一个墓室。
“Pere Dumas大仲马这个名字不仅属于法兰西,更属于欧洲,大仲马是全世界的”—雨果
改革开放后,我们姐妹三人先后完成了从本科到博士的学业,妈妈刘淮在“致友人的一封信”一文中,特地加的副标题是“噢,我的三剑客!”(《瞭望周刊》1988年第39期)。这一组合和称号历久弥新。当我们姐妹三人先后步入“退休后的黄金时期”,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微信群,就命名为“三黎闲语堂”,暗喻“黎宁三剑客”,开设了展示我们文采和日常的微信公众号,我们三人在写作上各自舞剑,意非沛公,正如创刊词中所说:悠游山水,静观庙堂,笔下乾坤,字里春秋。
时隔近60年,和发小、文革时期的难友虹虹一起搭伙出游,她屡屡回忆当年一起躺在我们家大床上听父亲讲三剑客等经典名著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温馨的氛围滋润着她从年少到老年的心田,并认定那是促使她热爱读书的启蒙教育。
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去了天堂,他们对包括“三剑客”在内的古典文学作品的喜爱在我们这一代延续至今,仗剑行侠,惜情重义、潇洒无畏,浪漫与传奇,是更多人憧憬和向往的人生,亦使过往的历史丰富多彩、熠熠生辉。
民国十三年(1924)《侠隐记》版权页
作者:北京师院附中69届初中毕业生,1969-1978年在黑龙江建设兵团(后改为农场)下乡,1979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已退休)
《三个火枪手》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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