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人谁还用BP机

财经观察：

重庆街头腰间佩戴BP机的时尚小姐姐

一、 寻呼小姐姐甜美的声音

“滴滴滴……”熟悉的声音响起，几个人同时看向腰间，“不是我的”、“也不是我的”。“哦，老婆叫我回家吃饭”。当它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时，就表示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有人在找你。

“耙耳朵。“当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腰间BP机突然响起的时候，他一个箭步窜向了附近的电话亭，赶着第一时间回女友的信息。

“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耙耳朵。“旁边的人嘲笑道。

以上的这个场景，最近仿佛出现在眼前。让我想起了在重庆做记者时的一些往事。

对于BP机，七八十年代的人记忆深刻。那几乎是都市人的标配。那时候BP机可是一个稀罕物，市场售卖价格不菲，好一点的能够卖到2000多元一台，这个价格在那个时候能赶上普通工薪阶层几个月的工资了。

不过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太快，到了90年代末，小灵通就快速取代了BP机，后来移动电话取代了小灵通，以至于现在智能手机更是迭代频出。

如今这些BP机只能在一些老照片里才能看到了。

要不是中东黎巴嫩发生BP机爆炸，你很难想象，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使用BP机。

这个世界，除了极端贫困的地区，正经人甚少有人使用BP机，除了执行特殊任务、单线联系、逃避某种追踪的人才会使用它。

我最早在重庆工作时的商报社楼上就有一个寻呼台，还兼着声讯台的功能。赶时髦，那时也配了一个BP机，黄色的外壳，就是寻呼台的小姐姐帮我选的。

那时有意无意间会在电梯里遇到这些在云端的悦耳的声音，当她们从声讯端走入现实，其实她们才是最孤独的人群。有一次听她们聊起，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孤独的城市灵魂打给她们的倾诉电话，她们总是极尽抚慰之能事。

“每分钟一元，我们尽量让他们打一个小时以上的电话，这样提成就能多一点。“钱是最好的解药，其实这些不暗世事的寻呼小姐们对人世的复杂与险恶并没有多少了解，但她们甜美的声音的确能抚慰那些没钱但寂寞挣扎在社会低层的男人。

认识这批寻呼小姐最大的好处是，我的BP机时不时会收到来自于她们的问候，那些特殊的数字代表了某种关心，但更多的时候是她们无聊的骚扰，或者有某些暧昧情愫的表达。

寻呼台里节假日忙到手抽筋的小姐姐

另一方面，由于工作体面、专业性强、收入高，再加上甜美声线所赋予的无限幻想度……寻呼小姐在当时的职业魅力，简直同空姐不相上下。

每逢重大节日，节日问候信息常常让寻呼小姐们打字打到手抽筋。

除了通信业务以外，寻呼行业本身创造出的社会价值，同样值得肯定。我那个时候几篇有影响力的报道，诸如《寻呼小姐让轻生者重燃生活希望》《xx寻呼台帮助失恋青年找回爱情》等充满人文关怀的新闻，就是这些寻呼小姐给的素材。

今天，手机变成手雷、BP机、对讲机会爆炸。互联网上充斥着的焦虑令人困惑。有人说，我们的手机在特殊状态下会被远程引爆，所有的电子产品都会成为隐藏的定时炸弹。

股市里的段子和小作文满天飞。大A就是这么神奇，每一个题材都不会放过。小作文说深圳华强的BP机爆单，还有说义乌订单接到手软。证券时报的记者去华强北实地调研，结果子虚乌有。

情绪归情绪，逻辑归逻辑。BP机，对讲机这种小众市场，注定不会带来什么产业价值。当然，作为普通人，你手里的各类手机等电子产品在任何时候都是安全的，除非是手机本身的质量问题。

BP机一响，代表这个世界有人惦记

二、无间道，天下有贼

陈永仁：“靠 ，又是些破玩意，警察部这么有钱，能不能换点先进的？”

黄Sir：“植入体内的要不要？”

——《无间道》第一次天台对话就是关于警队配备BP机的。

寻呼机的诞生，的确是一个充满“无间道”色彩的故事，它的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初。

1908年，随着采用标准化生产工艺的福特T型轿车的下线，底特律迅速成为了美国，乃至世界的汽车制造中心。大量人口的涌入，城市的无序扩张，也催生了犯罪活动的泛滥。

当时底特律报纸的每日头条，几乎都和犯罪有关。

为了有效调配警力，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中期，底特律警署就通过某个不对公众开放的中波试验频道，向全市分局播发行动指令。

然而，“高科技”对黑恶势力的降维打击并未发生。恰恰相反，全市的犯罪活动更加猖獗。很多团伙经常能够在警察抵达前的一分钟逃之夭夭，留下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和写满挑衅话语字条。

没错，就是这么嚣张！

个中原因并不复杂：由于没有任何的加密手段，犯罪分子只要对民用收音机稍加改造，就能监听警方部署的一举一动。警用电台，就这样沦为了各大黑帮团伙共用的卧底。

为此，底特律巡警肯尼斯考克斯（Kenneth Cox）和电气专业学生罗伯特巴茨（Robert L. Batts）一道，打造了世界上首套警用单向通讯系统。位于东郊贝尔岛上的发射台，既可以通过公共频道下达最新指令，也能通过私人频道，联系处于巡逻状态的特定机动单位。接收机的体积也缩小了很多，可以摆放在警员家的卧室和警车的后座上。

再“小”，也有这么大。

BP机成为时尚的元素

为了避免通讯干扰和泄密，这套系统能够通过一定长短组合的“beep”声来表达特定指令。接受者通过定期更换的密码本，就能知晓命令内容。比方说要通知处于休假状态的警员立刻返回，局长大人无需一个个拨打电话，只需要发送连续十秒的一组蜂鸣音广播即可。

然而，这种寻呼机的雏形，并没有掀起太大风浪。除了无法个人携带以外，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潜在的干扰问题，所以始终没有得到联邦通讯委员会的批准，未能在全美范围内得到推广。

三、寻呼机在中国的前世今生

虽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我们错过了寻呼机的早期发展，但随着国门的打开，国人对先进通讯技术的消费需求得到彻底释放，寻呼机在这片古老土地上并不算长的生命周期中，依然绽放出了无限的光彩。

早在1983年，上海就出现了中国大陆地区第一家寻呼台，为第五届全运会服务，其用户数量仅有50人，均为大会筹办的核心工作人员。一年后，广州市邮电局在150MHz频段开通了我国第一个数字寻呼系统。

正如寻呼机在欧美市场早期的境遇，整个80年代，该项业务在大陆地区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除了纪律部队和高级公务员以外，很少人见过它们的样子。

到了90年代初，“BP”声却又几乎在一夜之间，响遍了大江南北和大街小巷。

随着小平同志的南巡讲话，中国市场经济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新时代，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电讯逐渐成为了民众日常生活的刚性需求。

当时的中国大地，虽然有线家庭电话和第一代“大哥大”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但前者需要缴纳相当于当地月收入十至二十倍不等的所谓初装费，且还经常要面临无限期的排队；至于后者，天文数字般的售价和入网费，堪称抢钱的双向收费政策，以及“感人”的通话质量，都是其更适合扮演生意场上象征主人实力的权杖，以及最后的筹码。

“寻呼机+电话亭”，才是当时性价比最高的准即时通讯解决方案。

BP机里的双向奔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爱情

“人的一切行为都是由经济行为决定”。传呼机在中国一线城市远超欧美的销量和普及率，就是这样产生的。

当时国内的通讯消费领域，除了摩托罗拉、飞利浦等等积极推广对华业务的国际巨鳄以外，还有大量的水货和洋垃圾涌入二级市场，后者进一步压低了各家主力行货机型的售价。

1991年，山东浪潮公司推出了寻呼机中文显示解决方案——“传呼通信用汉字信息表示及其编码字符集”，从而首次实现了对国际品牌的逆向技术输出，并且催生出了一大批大屏汉显机型，也让过去普遍售价在千元以上的数字单显机一夜白菜价。

国产汉显寻呼机的起点——波导BCP1688中文信息机

1993年5月，日后研发“手机中的战斗机”的波导公司，推出了中国第一台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文寻呼机，凭借极高的性价比，当年的销售额即突破百万台，让欧美电讯巨头第一次见证了中国力量，也因此在新品的定价策略上，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波导公司日后在2G手机市场也同样表现惊人，到了1998年，全国寻呼机用户达到6546万，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为了争夺这个庞大的市场，国际大牌们在产品形象和情感诉求的本土化方面，可谓是费尽心思。

那个时候，邰正宵版“心要让你听见”的广告在各大电视台轮流播放，直击人心。

以电视广告为例，相对欧美同类型产品的功能性诉求，当时在国内电视银幕上播放的寻呼机广告，均不约而同地突出时尚、高端的气质，辅以更能触动国人的爱情、事业、家庭等等生活化情景，从而将寻呼机从一种单纯的通讯工具，塑造成一种流行化的符号。

这些成功的营销，甚至一度改变了国人日常的打扮。当时无论男女，均习惯性的将衣角系到裤子里面，好露出别在腰带上的“火凤凰”和“大汉显”。

就连小学生，也流行下图这种形似BP机的电子表，有事没事就学着大人的样子，从裤腰带上摘下来瞅两眼。

再看服务端，在整个90年代电信业务高度垄断的背景下，寻呼业却成为了一方世外桃源。地方国资，乃至民营企业都能自由进入这一领域。宽松的行业准入政策，以及用户量的指数级增长，使得各家寻呼台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

为了争夺用户，在资费和服务质量上也陷入了长期内卷：由于中国电话用户没有使用VoiceMail的习惯，再加上93年之后汉显机的普及，几乎每条留言信息，都需要经过人工输入，才能准确传送给接收方。一个中型规模的寻呼台，常常需要近两千名接线员，才能以倒班方式勉强运转。

在模拟网手机，尤其是2G手机出现后，为了生存，寻呼台又增加了免费新闻、天气信息推送，甚至开办了实时股票信息业务。这些举措，也进一步延长了寻呼机的生命。

一般认为，手机是BP机的终结者。但在对寻呼机有着特殊情结的中国大陆市场，后者的生命力远远比想象中要顽强。

1999年，仅刚刚成立不到五年的中国联通一家，依然拥有高达4500万的寻呼用户，市场占比超过60%。由于当时移动网络基础设施建设的落后，能够显示文字信息的寻呼机，作为不能发短信的模拟网“大哥大”的补充，同后者依然并存了相当长的时间。

直到2002年元旦，中国大陆地区中止电信模拟信号，深耕大中华区长达十年的摩托罗拉随即宣布停止销售寻呼机，此后中国的寻呼用户才出现断崖式下跌。同年年底，国内呼机只剩2500万用户。

从此以后，网络一族的“寻呼机”概念，变成了这只还没有发福的企鹅，这就是腾讯公司的雏形。

2007年3月，中国联通宣布除了少数偏远地区以外，全面终止寻呼业务。至此，一段辉煌的历史，和一个划时代的发明，终于落下了帷幕。

然而，作为一种告别市场的历史科技产品，它的故事依然没有结束。

“我已经把它（寻呼机）升级了，仅限紧急情况使用。”电影《惊奇队长》的情景出现在了中东某些国家。

"1999年，仅刚刚成立不到五年的中国联通一家，依然拥有高达4500万的寻呼用户，市场占比超过60%。由于当时移动网络基础设施建设的落后，能够显示文字信息的寻呼机，作为不能发短信的模拟网“大哥大”的补充，同后者依然并存了相当长的时间。"

这里的一部分故事，有听说的道听途说是：邮电分家后，邮电分拆成邮政、电信、移动、联通，后来还有铁通、网通；为了成立联通，上层牵头把当时效益、价值、成熟程度较高的寻呼业务（资产）强行注入成立了联通，为联通起步、日后融资提供条件；不过这并不影响联通在三大运营商内效益、工资长期显得落后的状态；

尔后仍觉得不给力，单独给联通引入了当时技术相对领先的CDMA网络技术，才有了日后CDMA2000的故事；不过同期电信也外购得到了相对落后的小灵通，使用固话网络及固话号码，而广告宣传语既准确又绝杀“小灵通，电话魅力无限延伸”。

这件曾经售价高昂，功能单一的电子产品，从青年人趋之若鹜的时尚生活入场卷，到历史尘埃中的碎片，在中华大地上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

如今的移动互联网新生代，更多是从影视作品，来认知这一历史发明。而中东地区的突发爆炸将无数人重新拉回了那段历史。

电影里的大哥大始终是一种独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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