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卡西姆港燃煤电站的施工现场。摄影/郝洲


四年来中巴经济走廊已见成果,但巴基斯坦的党派之争、依然突出的安全威胁等问题,仍有可能伤及这个巴基斯坦建国以来最大的发展项目


《财经》记者 郝洲 发自伊斯兰堡、卡拉奇

袁雪 |编辑


近9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850公里长的海岸线、2亿人口、拥有核武器、扼守着中亚石油天然气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巴基斯坦有充足的理由至少成为一个地区大国,但现实中的巴基斯坦却总是充满悲情。

巴基斯坦曾因1998年的核试验和穆沙拉夫通过军事政变上台执政遭受制裁,在国际上处于孤立状态。“9·11”给了巴基斯坦千载难逢的机会——加入美国主导的国际反恐联盟、为美国提供无人机军事基地并为在阿富汗的北约部队提供后勤补给,巴基斯坦在十几年间获得了总额超过300亿美元的直接援助。

但巴基斯坦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跟随美国进行反恐战争期间,超过5000名安全人员和近5万名平民丧生。更重要的是,继错失了上世纪90年代的发展窗口期之后,巴基斯坦又继续迷失了十年。即便是美国在2008年后加强了对巴援助当中非军事援助的比例(除了粮食、救灾、难民等人道主义援助之外,主要集中于经济支持基金),但也从未超过援助总额的45%。

2013年巴基斯坦历史上首次完成民选政府间的权力交接,上台的谢里夫政府开始调整巴基斯坦的政策方向,试图将这个深陷反恐战争漩涡的国家扭转到以发展经济为重心的轨道上来。

中国与巴基斯坦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了新的契合。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巴基斯坦总统选举后旋即访问了该国,提出建设“中巴经济走廊”的构想。同年,“一带一路”战略构想正式出台,“中巴经济走廊”成为“一带一路”的重要组成部分,并被划定为旗舰项目。

这个连陆军总部都曾被塔利班攻入过的国家暂时得到喘息之机。连接首都伊斯兰堡和拉瓦尔品第的快速公交系统以及矗立在伊斯兰堡市中心的半人马座购物中心给这个国家注入了现代化的元素,与六年前道路处处设卡、人人自危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反差。

购物中心内人潮涌动,虽然更多的是只看不买的参观者,但他们的脸上满是喜悦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恐怖主义和极端分子的恐惧仿佛已经抛在脑后。

中巴经济走廊的早期成果


2013年5月李克强总理访问巴基斯坦时最早将“中巴经济走廊”的概念公之于众。其初衷是加强中巴之间交通、能源、海洋等领域的交流与合作,深化两国之间的互联互通。两国政府当时初步制定了修建中国新疆喀什市到巴基斯坦西南瓜达尔港的公路、铁路、油气管道及光缆覆盖“四位一体”通道的远景规划,预计总投资为450亿美元,计划于2030年前完工。


其中,第一阶段为至2017年底,开发阿拉伯海沿岸的瓜达尔港,并且建设大型国际机场;拓宽连接中巴两国的喀喇昆仑公路并铺设两国之间的光纤电缆,改善南起卡拉奇东至拉合尔北达白沙瓦的铁路网。


大约一年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巴基斯坦,签署多个项目大单,正式启动“中巴经济走廊”建设,确立了以中巴经济走廊为引领,以瓜达尔港、能源、交通基础设施、产业园区合作为重点的“1+4”合作布局。


大战略出台后,具体的规划首先就在巴基斯坦国内遭遇“逆风”。位于巴基斯坦东部的旁遮普省和信德省是经济较为发达的两个省份,西部的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和俾路支斯坦省较为落后,急需大量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各个省份都希望中巴经济走廊从自家门口通过,更多的投资项目落地当地,由此出现了“东西线之争”。


北京大学巴基斯坦研究中心的唐孟生教授对《财经》记者解释,“中巴经济走廊”初始的顶层设计是一整套全面振兴巴基斯坦国内经济的计划,但在随后的研究和落实中被片面理解成连接喀什和瓜达尔港之间的交通线和能源管道,也因此出现了“东线”和“西线”之争,“这些都是原本不应该产生的问题”。


平息这些争执成为执政的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PML-N)的一项国家性政治议程。计划与发展部部长伊克巴尔曾亲自逐个说服普什图人民党、伊姆兰·罕(Imran Khan)率领的正义运动党以及俾路支斯坦的人民民族党等主要反对党。在折衷的“多线”方案下,巴基斯坦各政党最终勉强达成了一致。


在融资方面,很多受访的巴方人士将中巴经济走廊理解为中国为国内过剩资金和产能寻找出口途径,因此中巴经济走廊应主要为中国投资,巴方并不需要扩大融资渠道。得到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和亚洲开发银行共同投资的巴基斯坦首个高速公路项目——M4高速公路(绍尔果德至哈内瓦尔段)没有被巴计划经济部列为中巴经济走廊的项目。


中国的丝路基金将第一笔16.5亿美元的投资投在了中巴经济走廊的卡洛特水电站项目上,该项目作为中巴经济走廊优先实施的能源项目之一,采取了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PPP)方式融资,2016年初由三峡集团开工建设。卡洛特水电站计划2020年投入运营,运营期30年,到期后无偿转让给巴基斯坦政府。


2015年2月15日,中国工商银行为巴基斯坦萨察尔能源发展公司的萨察尔风电项目提供1亿美元的出口买方信贷。


就全盘复兴巴基斯坦经济而言,中巴经济走廊只是该计划中的一部分,中国希望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巴基斯坦不仅不排斥,实际上十分需要除中国以外更多的国家前来投资。


中国国家开发银行与巴基斯坦财政部各出资1亿美元成立了中巴联合投资公司,这是中国政府建立的第一个双边投资基金,其目的是帮助中国公司在巴开展包括电力、石油、天然气、基础设施和制造业等领域的投资。巴基斯坦还与伊朗、文莱、科威特、阿曼、利比亚和沙特阿拉伯成立了类似的国家联合投资公司。“中巴联合投资公司是目前最成功并在积极运营的一个。”一位在中巴投资公司的内部人士告诉《财经》记者。


据该人士介绍,目前中巴经济走廊项目仍然主要是由中方出资,若想吸引更多外国投资者,需要等待巴基斯坦的经济基本面被盘活,还需假以时日。


从提出倡议以来的近四年间,中巴经济走廊早期收获项目主要集中在能源领域,包括卡西姆港燃煤发电站、萨希瓦燃煤发电站、Suki Kinari水电站、Karot水电站、旁遮普省的Quaid-e-Azam太阳能发电站以及位于信德省内的四个风电项目等将在2017年内陆续投产。


在交通基础设施领域,2016年共有四个项目开工,分别为喀喇昆仑公路升级改造二期工程、白沙瓦至卡拉奇高速公路的木尔坦-苏库尔段,这两个大型工程的项目总额将超过60亿美元;另外两个项目投资规模较小,约4亿美元,分别是瓜达尔国际机场和瓜达尔东湾高速公路。


沿喀喇昆仑公路铺设陆地光纤工程也于2016年5月破土动工,将由巴军方的边境工程组织在2018年前施工完成。


在工业园区建设方面,旁遮普、信德、开伯尔-普赫图赫瓦、俾路支斯坦四个省均想从中国的大规模投资中分得更多份额,总共提出了建设29个产业园区的规划,另有21个矿业加工园区。考虑到巴基斯坦国内的经济基础、能源供应以及人力资源无法满足这些项目同时上马,最终中方从地区平衡的角度出发在每个省选了一个产业园,总共5个(包括巴控克什米尔地区)作为示范园区。


中巴经济走廊特使扎法尔介绍说,由于巴基斯坦国内的能源短缺问题尚未解决,因此对巴国内1号铁路干线的升级改造项目(将其时速从现在的60公里提升至140公里)、哈维连陆港建设以及中巴产业园区的合作都还停留在规划和可行性研究层面,尚未开展施工。



中巴经济走廊主要项目分布图。资料来源:巴基斯坦计划与发展部、巴国《黎明报》



卡西姆难题,巴政党争斗的缩影


在中巴经济走廊上,有这样一座电站,开工已经一年有余,土地使用权问题却仍然被激烈地争论着——这就是中巴经济走廊能源领域的旗舰项目卡西姆燃煤电站。


卡西姆港燃煤电站项目由中国电建海外投资公司和卡塔尔Al-Mirqad Capital共同投资20.85亿美元建设,总装机容量为1320兆瓦,并配备海水淡化、废水处理、噪声控制、脱硫除尘等一系列环保设施。


这样一个谢里夫政府为解决国内电力紧张的里程碑工程,其土地使用权却一度陷入地方与联邦政府之争。发电站是联邦政府批准的“中巴经济走廊”项目,但是其所在的信德省认为联邦政府没有得到信德省的授权使用这块土地,信德省要求要么得到发电站的部分股权,要么得到与这块土地使用权同等的补偿。


信德省是巴基斯坦最大政党人民党(PPP)的大本营,与目前的执政党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历来不和。联邦政府认为根据该国宪法,联邦政府已经得到了该块土地的租用权,有权进行任何目的的开发和使用,但信德省则认为联邦政府仅有权将土地用于港口建设和海运,并无权建设发电站;即使发电站已经在建,信德省仍可以收回土地的使用权。


在信德省首席秘书的主持下,联邦政府、信德省政府以及卡西姆港发电公司于2016年8月5日在卡拉奇举行三方会议讨论土地注册和施工供水问题,各方只是承诺会于当月月底前解决,但没有形成任何实质性的决议。通过中国政府多个相关职能部门与巴方的协调努力,经过“艰难曲折的磋商和谈判”,一直到12月底,卡西姆港发电站的土地问题才得以解决。


卡西姆电站土地使用权问题上的博弈是巴基斯坦政党之争的一个缩影。


虽然各党派2015年就中巴经济走廊的实施在表面上达成了一致,但是隐忧并未完全消退。2016年7月底,参议院的数名议员联名要求谢里夫政府向民众公开中巴经济走廊项目的有关内容,附议的不仅有来自反对党的议员,也有来自执政联盟中的其他政党议员,这些议员指摘穆盟(谢里夫派)的执政根基所在地旁遮普省成为中巴经济走廊的最大受益者,而其他各省几乎什么也没有得到。


巴基斯坦驻华公使穆塔兹·扎赫拉·俾路支称,2017年巴基斯坦将开始准备大选,届时各党派将会有更多对于中巴经济走廊这一大型国家项目的争论。2017年2月以来,俾路支斯坦民族党领导人门加尔(Sardar Akhtar Mengal)表现得异常活跃,他在俾路支斯坦省首府奎达组织集会反对中巴经济走廊,还对媒体称中国的投资项目“没有给俾路支斯坦省带来任何发展”,却“给旁遮普人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


世界银行2016年4月发布的《南亚经济聚焦》提出了预警。报告认为中巴经济走廊如果顺利实施,将给巴基斯坦带来彻底的改变,但“现如今该计划面临着巴国内政治经济纠纷的风险”。


虽然卡西姆的土地使用权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但并不意味着它能够发挥其本来被赋予的艰巨使命。根据中巴经济走廊特使扎法尔的说法,能源短缺是中巴经济走廊推进的核心阻碍。但是如果按照规划进行,这本来并不会成为问题。


巴基斯坦私营电力和基础设施委员会(PPIB)执行主任沙·贾汗(Shah Jahan Mirza)称,截至2017年底,预计大约有6000兆瓦的新增装机容量可以发电并输入国家电网。目前,巴基斯坦电力缺口约为5000兆瓦-6000兆瓦,这意味着新增发电能力在理想状态下将一举解决巴国的电力紧张。


事情远非加减法那样简单。


项目业主中国电建卡西姆港发电公司总经理蔡斌向《财经》记者介绍,按照规划,预计2017年10月左右发电所需的进口燃煤可基本到位,年底前第一台机组将开始正式发电。


发电站所需燃煤将全部从国外进口,卡西姆港发电公司正在与巴方谈判煤价和电价的联动机制。此外,巴基斯坦政府同意建立储备金账户,由国家财政担保应收账款的25%,以保障发电公司的正常运营收益。电价并不是中方担心的主要问题。


“最让人头疼的问题是我们发的电可能无法按时接入巴国家电网。”蔡斌说。


专门负责就此事与巴基斯坦国家输电公司(NTDC)沟通的卡西姆港发电公司副总经理何时有称,原计划是将卡西姆港电站接入向北180公里处的Matiari变电站后再并入国家电网,但由于进展迟缓,巴方已经正式放弃原计划,转而实施应急替代方案。


应急方案是先将卡西姆电站接入到西北方向50公里处的Hubco电站,经现成的输电线路连接至180公里外的Jamshoro变电站,从这里再建设130公里长输电线至Matiari变电站,最终并入国家电网。其中一期工程从卡西姆电站到Jamshoro变电站可以满足一台机组容量送出,是否能满足两台机组容量还有待论证,该段工程已经完成征地和招投标工作,并已经开工;二期从Jamshoro电站到Matiari变电站刚刚完成招标,即将开工。


巴基斯坦需要在东部与印度的边境地区常年部署大量常规兵力,以1.5万人保卫走廊项目已经是巴军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保护。图/CFP

安全威胁依然突出


与2007年-2009年间几乎每三天发生一起恐怖袭击的局面相比,巴基斯坦的总体安全状况已经有了明显提升,但是对于正在全速进行投资建设的中资机构和中方工程人员来说,安全风险仍然时刻伴随着他们。


2016年5月30日,卡西姆电站项目的一名中国工程师在前往施工现场途中遭遇汽车炸弹袭击,所幸爆炸当量较小,中国工程师只是受了轻伤。袭击者在爆炸现场留下了一张传单,声称自己来自“信德革命军”,并叫嚣“我们将反对一切反信德的项目,包括中巴经济走廊”。


巴基斯坦总理府专职负责协调走廊安全事务的官员马利克·艾哈迈德(Malik Ahmed)对《财经》记者称,“信德革命军”这个组织很早以前也曾有过零星活动,但已经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种种迹象表明,这次针对中国工程师的袭击事件“有境外势力操控,目的显然在于制造恐怖和紧张气氛”。


2016年11月26日,中国一家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公司的勘探队在Pasni港附近遭遇8名“俾路支解放军”武装人员袭击,两名巴方安保人员被当场射杀。后经调查发现,这些武装人员原本意图绑架中方人员。


为应对此类安全威胁,巴军方专门调拨了两个正规师1.5万名士兵,指挥部分设在拉瓦尔品第和卡拉奇附近,分别负责国内北方和南方。“这是应中国政府请求,由军方为中巴经济走廊的所有项目提供安全保障。”马利克说


但负责瓜达尔港及周边地区安保的陆军指挥部库拉姆准将称,“1.5万人对于遍布巴基斯坦的走廊项目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巴军仅在瓜达尔港就部署了3000人的兵力,即便是其他项目需要配备的安保兵力略少,1.5万人也仅够十个大型项目的安保,走廊项目的总数远不止这些。


巴基斯坦需要在东部与印度的边境地区常年部署大量常规兵力,目前又调拨大量兵力控制阿富汗-巴基斯坦边境的部落区以及分离主义势力活跃的俾路支斯坦省,以1.5万人保卫走廊项目已经是巴军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保护。“因此完全依赖巴军方为走廊安保负责是不现实的奢望。”马利克说。


巴基斯坦提供的安全保卫还存在着机制性的隐患。目前为走廊项目提供安保的武装力量主要由三方面构成:地方警察、武装民兵以及巴基斯坦三军武装力量。他们之间严重缺乏协同调度。记者在瓜达尔采访期间,即便是数百米的行程,也是数十名武装人员一拥而上,搭乘四辆分属于各部的军车,前后拥簇护送到下一个目的地。


各支力量表现如此积极又混乱不堪,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安保费用。中国政府曾表示愿意拿出每个项目投资额的1%作为安全保障费用。走廊项目投资额巨大,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马利克称,巴政府已经注意到这一问题,也从中方得到了反馈信息,各支力量正在他的主持之下召开协商会议,研讨行之有效的联动机制。


各方争论的焦点还有巴军的行动权限。巴基斯坦宪法第245条规定,“武装部队应根据联邦政府的指示保卫巴基斯坦免遭外来侵略或战争威胁,并依法律规定,应文职政府的要求给予支援。”这意味着没有文职政府的请求,巴军不能擅自采取任何行动。


现实问题是一旦有项目出现危险预警,军方应该按照什么程序执行任务。如果军方根据情报判断某处有威胁,擅自对民居乃至政府办公场所进行搜查,理论上是违反宪法的。


马利克还指出,应对威胁需要有一套完整的基本安全配置。首先是中国应在投资项目上配备自己的安保措施,例如安装监控摄像头等;再配以巴基斯坦警察、武装民兵和军队的外层保护,以及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负责情报方面的监控。


边境地区的软硬兼施


自从巴基斯坦加入到美国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之后,国内安全形势的最大病灶转移到了与阿富汗边境相邻的部落区,其中又以北瓦济里斯坦(以下简称“北瓦”)最为顽固。


在苏联入侵阿富汗时期,北瓦就是美国向阿富汗圣战者组织提供资金和武器的主要通道。苏联撤军后,塔利班运动兴起,巴基斯坦曾长期借助北瓦通道向阿富汗境内输送兵员和武器支持塔利班。今天,这里的库拉姆汗口岸仍然是阿巴边境上仅次于开伯尔山口和查曼山口的第三大边境贸易通道。


多年的武器泛滥和伊斯兰极端宗教思想的传播让北瓦成为伊斯兰圣战分子的天堂。这里有塔利班的兵工厂和爆炸物制造工厂 ,大量的培训基地用以训练自杀炸弹袭击者,制式武器流散在部落村庄。2009年-2014年间巴基斯坦境内自杀式恐怖袭击事件大多策源于此地。


巴基斯坦军方从2014年6月针对藏匿在北瓦的武装分子发起大规模军事行动,目前已经基本实现了对北瓦全境的军事控制,2015年的遇袭次数和伤亡率较上一年都有显著下降。


清剿行动在其能力范围内是彻底的:将北瓦地区的所有居民先请出军事行动区,逐个登记在册;对拒绝离开的顽固分子予以毁灭性打击,剩余的全部逃散至阿富汗境内;在封锁边境之后,对村庄和道路进行地毯式清除,并完全销毁残余的武器和弹药工厂 。


现在,巴基斯坦正在让临时撤离战区的居民返回家园,并对这些人进行登记。此前部落区居民没有明确的国籍身份,现在的政策要求村民们必须明确选择国籍,如果放弃巴基斯坦国籍,再想进入原来的村庄探望亲戚朋友,就必须在阿富汗申请签证。


与这一政策配套的是边境封锁政策。目前除西南方向的部分山区不易设防以外,巴军沿阿巴边境全线设立了哨所形成实际控制,并对边境来往人员严加核查。接下来,巴方还计划沿边境增设铁丝网,进一步封锁边境。


由于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之间对边界线“杜兰线”一直存有争议,巴方单方面加强边境封锁的行动招致了阿富汗的不满。巴基斯坦冲突与战略研究所所长阿卜杜拉·汗对《财经》记者说,在多年的反恐战争中,美国人一直指责巴基斯坦边境管辖不力,致使美国在阿富汗境内清剿塔利班的努力大打折扣;如今,巴基斯坦开始采取行动,却又遭到了非议,发生在巴-阿边境的故事还远未结束。


从2017年2月开始,巴基斯坦西北部的普什图部落区和巴-阿边境再次躁动起来,几乎每天都有针对巴军边防士兵的袭击和路边炸弹事件发生。2月13日,在拉合尔发生了针对游行人群的自杀式袭击事件,紧接着16日在信德省南部塞赫万地区又发生了爆炸,死亡人数近百,加上其他的袭击,一周之内总共发生了5起恐怖袭击事件。


如果说“中巴经济走廊”是中国以经济发展根治宗教极端主义这一理念的样板间,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合作如何能惠及边境地区的民众,能否以经济发展带动彻底根除极端主义,对于该国反恐努力的最终成败有决定性意义。


为了恢复北瓦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并赢得部落首领的信任,巴军在当地修建了市场、医院、学校等设施。虽然看上去笨拙并有些寒酸,但已经是巴军力量的极限,仅一所中小学混合在一起的学校,就花费了约2000万卢比(折合人民币100多万元)。


一位当地长老告诉《财经》记者,北瓦地区目前最为紧缺的是生活用电、饮用水和通讯基础设施,“我们希望中巴经济走廊的巨额投资中能有一小部分到达我们这里,我们欢迎中国人”。



原载2017年4月3日《财经》杂志。本文为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财经》杂志中巴经济走廊调研课题组成果,《中巴经济走廊实地调研报告》另外两位执笔人周戎、刘英对本文亦有贡献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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