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片”的外壳，“盖茨比”的心评电影《逆鳞》_新浪财经

图为电影

影片以夸张的手法，在人物身上集中地表现理想与幻灭、得到与失去、诱惑与陷阱的现实冲突。而冲突背后，正是命运的无常和时代潮流的莫测

□李佳

电影《逆鳞》，整体上给人一种“陈旧”感。不独是因为影片拍摄于6年前、“沉积”已久，更主要的是其影调和故事。这部“含腾量”极高的影片，打着“沈腾首演黑帮大哥”的宣传面世，却既不“沈腾”，也不“黑帮”，而是以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晦暗的影调，驶入了“异乡化”的城市和远去的年代；以“非典型”的风格，塑造另类英雄，也渗透出一股时代落幕的味道。

以第三人称视角透视另类英雄

无论对于“沈腾”迷、还是想看“黑帮”故事的观众而言，《逆鳞》绝对不会令他们满意。影片完全脱离沈腾的“舒适区”，不带任何喜剧色彩；亦没有黑帮故事惊心动魄的氛围、酣畅淋漓的打斗场面。此外，“恶人”偏弱，“暴力”元素只是“点缀”而已。但又很难将这部电影界定为“烂片”，因为剧本“讨巧”，有一个强大的故事内核。

从一开始，影片就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故事讲述了内地拳手尊非（沈腾饰）带领一群兄弟到澳门“闯世界”，成为黑白两道通吃的富商黄朝晋（高捷饰）之左膀右臂，一度风生水起，也因此陷入了一场充满阴谋与背叛的生死迷局中。表面上看，故事打着“黑帮争斗”的旗号，但若剥离所有的表层和枝节，会发现它是个“了不起的盖茨比”式的城市故事。

故事的模仿性很强。可以说，尊非就是“盖茨比”式的另类英雄，他有独特的个性魅力，既神秘、又单纯；在喧嚣的人群中，既可以成为“焦点”，又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没人能真正了解他，他亦是一位率性的过客。

影片刻画人物的方法，也是“盖茨比”式的，持“第三人称”视角，由尊非的“发小”喜来作为观众的眼睛、去叙述和观察。故而，不独尊非，连同整个故事，都有一种雾里看花的味道，其没有强烈的“表达欲”，而是若隐若现、丝丝缕缕，断续而轻盈；影片的“陈旧感”大概正源于此。

隔着喜来的“眼睛”，尊非从出场的“高光”到“江湖”搏杀的风雨，乃至最终谢幕，都充满了传奇性，像是一个款款走来之人，却从未真正走近。尊非没有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他的若干决定，都有些难以琢磨。比如，他对于兄弟耀武（刘欢饰）的态度即是如此；他的情绪也很少外露，就连一颦一笑也是不清晰的。尊非和他的时代以及贯穿其中的欲望与追求，都仿佛是用来追忆的影子，当观众透过喜来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早已远离，故而属于尊非的故事，不带有任何烟火气息。

也是透过喜来之“眼”，尊非成为一位另类英雄，像“盖茨比”一样具有了生命的实在感。当他开始正视内心、意识到心底的真正追求后，他就如同“婴儿”一般从纸醉金迷、腥风血雨中“诞生”出来，像一个“殉道者”般一往无前。而他的目标——与苏笑（张雨绮饰）间那份遥不可及的爱情，亦显得朦胧而唯美。就连苏笑本人都不像是真实的，影片在她身上“着墨”不多，更少有细节刻画，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尊非因此成为逐梦者，在物欲横流的都市，以其单纯、勇气与执着，坚守着孤独的理想主义，由此成为与现实欲望格格不入的“逆行者”。这与百年前在美国东部“淘金者”中格格不入的“盖茨比”，如出一辙。“尊非”与“盖茨比”们的落幕，正是理想在现实面前、梦在利益面前的不堪一击。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主演沈腾，如今已然坐稳内地喜剧“一哥”之位，让他顶着一张只要观众看上3秒就会忍俊不禁的脸。不论是“黑道大哥”的凌厉，还是里昂那多的绅士和忧郁，委实有些强人所难。沈腾版尊非，非但难以唤起观众的悲悯与共情，反而有一种频频出戏的效果，无疑是影片的一块短板。

用城市与人的隐喻揭示生存现实

作为一部“黑帮”影片，《逆鳞》不但“黑帮”得“非典型”，就连故事也是非典型的。许多观众对其不满，就在于其无论情节、还是人物都没有说透，有种蜻蜓点水之感。实则，《逆鳞》的隐喻性，远超其故事性。

影片的精神内核，亦承袭《了不起的盖茨比》，意在探讨现代都市的生存现状。经典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在于其对人类共性的深度挖掘，而“盖茨比”发现的“共性”，纵使跨越百年，并覆以黑帮争斗之“外衣”，依然具有穿透力，发人深省。

《逆鳞》的故事，发生在回归前的澳门。但那不是现实中的澳门，而是一个经过艺术加工、意象中的都市，是一代人的异乡与“淘金”之地，亦是逐梦和梦碎的地方。镜头下的澳门，色调晦暗，有一眼就望到顶的小山，亦有苍茫无际的大海，有鳞次栉比的平房、狭窄蜿蜒的街区，亦有宽阔煊赫的高速路、铺张奢华的别墅。这样一座城市，是多元欲望的复合体，诱惑着普通人、亦排斥着普通人，它拥挤而喧哗，也渗透着无处容身的异乡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永远也走不进这座城市，而这样的城市也势必会吞没无数人。

人们带着欲望和梦想而来，于是，每个人物都难逃“符号化”的命运，逐渐成为某种欲望的指代品。尊非要的是证明自己、不断变强、以能力实践其处世原则，也正因为“原则”两字，他势必难容于这座城，因为城市是用来同化所有人的，尊非骨子里的“拒绝”，注定了他会成为失败的“成功者”。苏笑的追求，是“自由”，无论她委身于黑道大佬也好、不停累积财富也罢，都是为了“自由”。这两个人在骨子里是同质的。影片最后，他们失去一切，却得以面朝大海，那是他们摆脱了欲望的束缚。

而大多数人，都陷进了欲望里。“大佬”黄朝晋贪婪、凶狠，如同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吞噬一切，最终亦覆灭在为自己打造的奢华“帝国”中；尊非的兄弟耀武，虽有义气的一面，但从开始，就暴露出要飞黄腾达的无尽欲求，亦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终走上“不归路”；开赌船的“蒋滑头”（魏翔饰）是狡猾与贪欲的“代名词”，从东南亚前来闯荡的提都兄弟则是一对毫无原则、好勇斗狠之徒。最终，狡猾者失于“算”、狠戾者死于“嗔”……皆是各得其“所”。都市人的生存现状，亦正是这般：身处“异乡”，进退维谷，诱惑丛生，如临深渊。

改变现状、追求美好生活，是普通人的愿望，亦深埋于人性之中。影片以夸张的手法，在人物身上集中地表现理想与幻灭、得到与失去、诱惑与陷阱的现实冲突。而冲突背后的，正是命运的无常和时代潮流的莫测。

影片中，“争斗”双方有两类人：看似命如草芥的黑帮“底层”、似乎无所不能的商界“大佬”；他们代表着两个阶层：奋斗者与既得利益者。跨越二者的距离，是推进故事的动力；二者之间的壁垒和难以跨越性，则是悲剧生成的根源。有了二者的鲜明对立，冲突即显得更加尖锐和不可调和。正因为如此，尊非及其兄弟们成了一群“反抗者”，城市固有的“秩序”，因他们的存在而最终让步。

剥开“黑帮”的外壳，尊非及其兄弟们的抗争，无疑是人性中最可贵的部分。影片外化了这一点，难能可贵。然而，承袭了《了不起的盖茨比》的《逆鳞》，终究只是一个“模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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