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短信写手动力不足 收者发者心态微妙

　　 “群发式”祝福短信的尴尬

　　 近日，一曲《群发的短信我不回》走红网络，让人们开始了对“群发式”祝福短信的又一轮审视。与当年兴起、流行的风光时刻不同，在一些人眼中，这种祝福短信已沦为“鸡肋”，甚至可能招致反感

　　法治周末记者 汲东野

　　 “点点幸运星，株株幸运草，朵朵幸福花，片片快活林，道道平安符，把把长命锁，颗颗平安豆，粒粒健康米，匹匹吉祥马，依依祝福情。预祝马年春节快乐！”

　　 农历春节即将到来，这是一条典型而应景的“群发式”祝福短信。无论你是公务员或律师、医生、商人、大学生，也无论你生活在哪里，只要你是会发短信的中国人，对于这样的节日祝福短信，应该都不会陌生。

　　 伴随着手机短信的诞生和普及，“群发式”祝福短信也经历了兴起、流行的风光时刻。时过境迁，如今，在一些人眼中，这种祝福短信已沦为“鸡肋”，甚至可能带来比“鸡肋”更加糟糕的传播效果——反感。

　　 1月20日前后，一首《群发的短信我不回》走红网络，并跻身一些媒体提前曝光的2014年央视春晚节目单中。

　　 “以群对群是浪费，敷衍真情实可悲，免得你我都受累。有的群发不署名，压根不知你是谁，图了快捷忘诚意，恕我与君不奉陪。群发似链满天飞，不要问人美不美，有一说一一对一，群发短信我不回。”这便是网间盛传的《群发的短信我不回》的歌词。

　　 “烦”到不少人

　　 据媒体报道，这首歌的“下单者”正是2014年春晚总导演冯小刚。这位首次执导春晚的导演曾在微博上表示，每逢过节，自己最烦的就是群发的短信，“尤其烦编成东北顺口溜的”。

　　 至于如何用短信来表达问候，冯小刚认为：“问候得真诚，说自己的话。嫌麻烦，可问可不问的可以不问，没必要非走那形式。”

　　 在前期春晚节目创意策划会上，冯小刚提出应创作一首这样的歌：不仅能反映过年时普遍群发短信的社会现象，同时也能通过歌曲引导观众对这样的现象说“不”。

　　 冯小刚的对“群发式”祝福短信的态度，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

　　 1月24日，有媒体就“是否回复群发祝福短信”这一话题进行了调查。在使用微信的280名调查对象中，超过六成的被调查者表示“看心情”或“不回复”。

　　 然而，对于怎样发送短信拜年，有近六成的被调查者选择了“转发、群发”，四成称自己会编写拜年短信。

　　 有意思的是，调查结果显示，一部分人既选择了“不回复群发祝福短信”，又选择了自己会群发祝福短信。随后，记者通过采访了解到，这些人大多并不喜欢这种拜年方式，觉得太费时间、精力，却不得不跟着潮流走。

　　 已退休的张女士，曾是一名公务员。张女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别人发给她的短信，她都会回复。

　　 “春节发祝福短信，是从中国过年相互拜年的传统中沿袭出来的。不管他们是不是群发、转发，都是对我的祝福，我都觉得很好，心存感激。”她说。

　　 但相比之下，张女士表示自己“还是更喜欢写得简短些，说得通俗些，让人看起来亲切的祝福短信”。

　　 在张女士的朋友圈中，很多人都喜欢自己编写节日问候短信发给他人。其中，包括一位通讯公司的负责人。

　　 “我从不会转发别人写好的短信。年三十的晚上，我通常都是自己写，写得很简短，群发给我的同辈或长辈。特别重要的人，会特别编写。”张女士说。

　　 原创短信发给“重要人士”

　　 今年31岁，在北京某央企工作的王敏(化名)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我会把自己的朋友分类，比如分为普通同事、普通同学等。我会群发或转发一些自己收到的比较有趣，或者表述较全面的短信，按群组分别发送给他们。”

　　 在王敏手机通讯录的分类中，还有一类是特别重要的人。“大约有一二十个，这些人中，有我的领导、导师、重要的同事、亲戚等。我会亲自给他们编辑短信，送出祝福。”王敏说。

　　 而回复短信时，倘若对方是群发的短信给她，她也会转发一个有趣短信作为回复。倘若有人自己编写短信给她，她也会同样编写一条进行回复。

　　 对这种回复祝福短信的方式，也有网民戏称为：“你若群发，我必群回。”

　　 王敏坦言，并非通讯录里的所有人的祝福，自己都会回复，也不会给所有人发送短信祝福。她说：“我只会联系那些未来对我有利用价值，或是曾经帮助过我的人。那些常联系的特别熟悉的朋友，在微信群里吼一声就好了，也不会发短信。”

　　 法治周末记者在采访时发现，这种在发送祝福短信时，出于对“重要人士”的重视而原创短信的现象较为普遍。

　　 山东一位媒体工作者孙春华(化名)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从2012年春节开始，只会筛选出20至30名“重要人士”，单独编写拜年短信。

　　 “我发现不加区别的群发短信很难有感染力，不是一对一的真挚感情的表达。群发的短信表达的只是发信者的博爱和温暖，而并不是对个人的问候。”孙春华解释道。

　　 尽管如此，孙春华每到节日要发送的短信也达200到300条。“别人发送给我的短信，不管是群发还是原创，我都会回复。”孙春华说，“通常，我会简单地回复‘节日快乐’。重要的人会加上‘谢谢’。”

　　 有研究者把短信交往中的书写文本上升到了文化的高度进行审视，认为其既具有中国传统交往礼仪中的“面子”文化，同时又具有游戏的失真性。而春节短信，则是具有规范的契约性以及共同的经验性。

　　 早在2011年，媒体评论员曹林也就“拜年短信”发表文章，称其是“盘点社会资本的文化仪式”。

　　 对于一些人而言，短信问候的意义并不在于内容，而只是让对方知道“我问候你了”就已足够。

　　 目前就读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杨子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说，收到群发的、转发的祝福短信时，自己通常不会看内容，只会看看是谁发来的。

　　 幕后写手也曾风光

　　 在一些人对“群发式”祝福短信的好感度逐渐降低之时，这种短信背后写手群体的命运也出现了转折。

　　 2003年2月，主攻“群发式”祝福、问候短信的短信写手曾是受人关注的时髦工作，得到诸多媒体的报道。在这一年年底，一张中国十大热门新职业榜单出炉，短信写手名列第一。

　　 彼时，短信业务的飞涨是短信写手“火”起来的一大背景——

　　 1994年，中国人正式拥有了短信业务。经过6年的发展，到2000年，中国手机短信息量突破10亿条。2001年，全国短信业务量达189亿条。到2004年时，这一数字飞涨到900亿条。

　　 有记者了解到，不少商业网站乃至新闻网站都组建了自己的短信写手队伍和特约短信撰稿人队伍，许多短信写手月薪达到4000元至5000元。

　　 被不少人称为“中国短信写手第一人”的戴鹏飞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在2003年“群发式”短信最火的时候，他一下午写50条圣诞、春节短信，就有1万元进账。

　　 戴鹏飞认为，在媒体的报道中，短信写手这一工作的收入被夸大了。“如果你真正进入这个圈子就会发现，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说。

　　 广东写手李传理也曾经试着从事过短信创作，但只坚持了三四个月。他表示：“在我创作短信的三四个月里，最终只有60多条被相关网站选中，而每条的价格为5元钱左右，这样下来，只有300多元的收入。”尽管如此，时不时地，新闻中仍有短信写手的传奇进入公众视野。

　　 有媒体报道，2004年，成都某高校大一学生杜源(化名)兼职短信写手，为各大网站提供有独家版权的短信作品，月收入最高时达到6000元。

　　 当时，网友在网站上买一条短信花费0.1元，短信被转发一次，该写手就会得到25%的利润，尽管两条短信只有5分钱利润。一个月下来，一条短信一般会有两三千的转发量，高的甚至达到2万以上的转发量。

　　 杜源每月能写90条左右的短信，被编辑审核录用发到网上的大概70条。如按每条两千次转发量计算，杜源每月收入可达3500元。

　　 并非首次被“抵制”

　　 戴鹏飞认为，短信写手不能成为职业。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们的劳动成果没有被很好的保护，很多机构抄来抄去也不付费，缺乏相应的著作权保障。”

　　 “当时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在平时，我遇到的这种情况太多。在2003年，我仅为新浪一家门户网站写短信，但如果你随便拿出一条短信进行搜索，就会发现N个网站都刊登了，我不可能也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挨个找他们去打官司。”他有些无奈。

　　 2007年，在与某门户网站合约到期而又未续约的情况下，一名短信写手发现该网站仍在使用自己创作的190条短信，于是将其告上法庭，要求赔偿损失300万元。

　　 有媒体称：“收入与付出不成正比也只是一些短信写手们放弃短信创作的一个方面。”对于一些短信写手来说，由于本地并没有任何商业性的门户网站，只能把自己辛辛苦苦创作出的短信交给相关网站的中介机构，而这就会让他们失去很多机会。

　　 2003年，对于专职“短信写手”月入5000元以上的报道，一时吸引了众多人匆匆入行。但没过几年，专业写手都纷纷“离职”，剩下的都是业余兼职。

　　 2006年，媒体报道，短信写手遭遇“三年之痒”。这一年，短信成铺天盖地之势，各网站打出的招聘短信写手的广告也比比皆是。但是，“灵感多、产量高”的写手却十分难得。

　　 短信写手并非是“写得多必赚得多”的。

　　 曾被媒体报道的一家网络通讯公司，录用一条短信付给写手5到10元不等，一月一结。所谓“录用”，是指网站会对上传的短信进行筛选，能否录用要看短信的质量。

　　 据该公司负责人韩沾透露，他手下曾有一员业内公认的“高产大将”，月均产量200条。但这200条短信，顶多只有一半能和手机用户见面。按当时，“每录用一条付20元”的计件标准，他一个月进账也就2000元左右。后来，这名“大将”跳槽到一家公司做了文案。

　　 由于原创短信录用价低，此时留下的为网站供稿的兼职写手，也多是以创作为兴趣，而非以此为主要谋生手段了。

　　 有网站工作人员透露，此前，网站大规模征集短信，已经形成了大规模库存。网络编辑会从这些“库存短信”中发掘灵感、寻找元素，将有趣、好玩的词句从中剥离，经过排列组合，形成全新的短信。“在这种情况下，写手是不会收到任何报酬的。”上述工作人员称。

　　 事实上，2007年2月，在网上就有人发起抵制用“群发式”祝福短信拜年的活动。一些网民列数这种短信的罪状，如“审美疲劳、稀释人情、造成尴尬、帮运营商赚钱”等。甚至也有短信写手表示，祝福没必要转发别人的短信，内心的表达才是最为真诚的。

　　 也许是“群发式”祝福短信编写者察觉到了人们对于这种短信的微妙心态，在“群发式”祝福短信的“江湖”，也曾出现过为群发辩白的短信：“别说我无情无义，好歹我也传了条信息给你，不惜浪费电池的电力，承受手机的债务追逼，顶着电磁波辐射的生命危险，就是要给你拜个年春节好！”

　　 走向没落？

　　 渐渐地，戴鹏飞淡出“短信圈”，写起了电影剧本、话剧、小说等。

　　 网民“猪太白”是一名业余的短信写手。他曾告诉记者，尽管近几年来，他通过创作短信获得的收入已经有所减少，但通过微博等平台新增的收入足以弥补这一损失。

　　 根据工信部的统计数据，2012年，在手机用户大规模增长的形势下，短信业务量增长缓慢，增长速度明显下降。

　　 与此同时，微博、微信等新的社交工具兴起，也从传统短信那里分走了一杯羹。但有报道称，在春节和其他一些重大节日，还有不少人依旧选择发短信作为主要送祝福方式。

　　 在云集不少短信写手，同时为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群发式”祝福短信的一家网站上，“专业写手”栏排名第一的网友“梁启明”在今年1月14日发表日志中写道：“指客网的互动量越来越少，老指客部分隐离，有一部分却不愿意互动，太费时间了……创作的人也越来越少，新手倒是不少，但也缺少互动联系学习。抄袭的作品太多……”

　　 法治周末记者以短信新手身份与仍在短信写手QQ群中的“福哥仔”聊天。“福哥仔”告诉记者：因为现在短信不值钱了，他已经一年多没写了。很多年前，他也曾有过写一条短信赚一千元的经历。但是现在，以前的“元老”也都不写了。

　　 尽管越来越多的资深“短信写手”离开舞台，可是关于这一工作的传奇似乎还在流传。

　　 在网上，法治周末记者看到了一份发布于2014年1月16日的“盘点十大高薪新兴职业”清单，“短信写手”职业竟然再次上榜，对应着介绍“制作手机铃声的报酬，每条一般在30元至50元，最高可达百元”。

　　 “福哥仔”解释说，这份榜单里所写的短信其实是彩信。但是即便是彩信，在他看来，未来也没什么前途。他认为，微信出来后，彩信也会被淘汰，时代变化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