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建中: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仍要在公司治理和经营机制上下功夫

吕建中: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仍要在公司治理和经营机制上下功夫
2025年01月22日 15:11 中国金融信息网

转自:中国石化(6.010, -0.03, -0.50%)

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我国国有企业改革的基本方向。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仍要在公司治理和经营机制上下功夫,为加快建设世界一流企业提供有力的制度保障。

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建设取得实质性进展

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是发展社会化大生产和市场经济的必然要求,是公有制与市场经济相结合的有效途径,是国有企业改革的方向。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必须积极适应市场化、国际化的新形势,推动国有企业不断完善现代企业制度。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是我国国有企业的光荣传统,是国有企业的“根”和“魂”,是我们的独特优势。中国特色现代国有企业制度,“特”就特在把党的领导融入公司治理各环节,明确和落实党组织在公司法人治理结构中的法定地位,做到组织落实、干部到位、职责明确、监督严格。这种中国特色的制度安排是对现代企业制度的重大创新。

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基本建成。经过20世纪80~90年代大规模推进国企公司制改革,普遍建立起规范的公司制度,形成以公司章程为核心的企业制度体系,并持续优化产权结构、完善公司治理、提升治理效能。以中央企业为例,经过多年的公司制股份制改革,大部分核心资产已进入上市公司,并成为中央企业营业收入和利润的主要来源。中央企业的非上市子公司也都全面完成了公司制改革,董事会实现应建尽建、规范运行,经理层行权履职效能显著提升,初步形成了“权责法定、权责透明、协调运转、有效制衡”的公司治理机制。

中国特色国有企业现代公司治理的“中国方案”已见雏形。近年来,国有企业坚持把加强党的领导和完善公司治理统一起来,落实党组织在公司法人治理结构中的法定地位。特别是新修订的《公司法》,从法律上明确了党组织的法定治理主体地位,并就党委前置研究讨论重大事项提出了程序性要求,即国家出资公司中的党组织,需依照党章发挥领导作用,深入研讨公司重大经营管理事项,并全力支持公司组织机构依法行使职权。在实践中,全面实行“双向进入、交叉任职”的领导体制,逐步形成外部董事在董事会中占多数的架构。

灵活高效的市场化经营机制基本建立。以激发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为着力点,国企“三项制度”改革大范围深层次破冰破局,经理层成员任期制和契约化管理全面推行;市场化用工和分配机制逐步建立,大多数国企实行了公开招聘、全员绩效考核制度,部分国企引入了竞争上岗机制,中长期激励机制的覆盖范围也逐步扩大,激励效果显著提升。同时,加强经营管理、完善内控体系、提升监督监察水平,使现代新国企发展迸发出勃勃生机,为实现高质量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公司治理和经营机制依然是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的重点和难点

产权清晰是企业实现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制度基础,也是建立以企业法人制度为主体、公司制为主要形式的现代企业制度的前提。进一步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建立和完善现代企业制度,离不开产权制度改革。但也不应该一味拘泥于产权制度改革,而是应该在公司治理和经营机制上多下功夫。从调研的情况来看,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虽已基本成熟定型,但与我国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总体要求相比,还存在着制度建设、微观治理、监管和管控、市场化机制、职工民主参与管理等方面的问题,现代公司治理效能未能得到充分和有效的激发,这些都是下一步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难点和重点。

一是在制度建设方面,公司章程的基础性地位和权威性都需加强。公司章程是公司组织和活动的基本准则,但是一些企业的公司章程对公司、股东、董事、经理等约束力的法律属性经常被忽略,企业缺乏严格遵守章程的意识。有的企业在修订、调整或补充规划、制度、办法时,也往往忽视章程的约定,未能在章程的统筹引领下建立衔接匹配的公司治理制度体系及相应的管理职能定位、履责行为边界、业务流程再造等,制度运行过程中经常出现断点、堵点或卡点,制度之间协同不畅,影响了治理效能的提升。

二是在微观治理方面,“三会一层”存在“形似而神不至”的现象。虽然公司制企业普遍建立了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和经理层的治理结构,但部分企业仅仅实现了“形式上”的应建尽建,完成了从无到有的转变。在实际运行中,职权界限模糊不清,推诿扯皮现象时有发生。由于企业党委会与“三会一层”人员高度重叠,对党委前置研究讨论重大事项清单的设定较为笼统,无形中产生了“推责或脱责”的问题。此外,部分国有企业中的外部董事、独立董事应履行的责任、享有的权利、承担的风险及享有的激励之间存在不匹配的情况,导致其作用发挥存在一定局限性。

三是在监管和管控方面,传统的“管企业”思维依然根深蒂固,向“管资本”的转变面临较大困难。国资监管部门应更加聚焦资本监管,国资央企的集团公司对子企业也应真正实现从行政管控向治理管控的转变。很多集团子企业的董事会和董事形同虚设,集团仍按照上下级单位的模式进行直接指挥调度,对投资、财务、风险甚至生产经营等各个环节都实行集中管控。这种僵化的管理体制和经营机制,导致管理机构臃肿、审批流程繁琐、监督环节过多,基层企业“五自经营”(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约束、自担风险)难以落实,缺乏创新的动力和活力。

四是在市场化机制方面,职业经理人“留用难”、企业家精神缺失。大部分国企尚未建立起有效的职业经理人制度,经理层选聘范围窄、渠道单一,缺乏竞争。部分企业面向市场公开招聘的职业经理人,入职后却不能发挥预期作用,主要是公司治理不完善、授权不足,加之“双轨制”考核,使职业经理人难以施展才干。在现行的企业干部和任期考核制度下,一些企业领导倾向于谨小慎微、求稳怕乱,不愿创新、不敢冒险。

五是在职工民主管理方面,主要是职代会与现代公司治理结构脱节。职代会是我国法定的企业民主管理的基本形式,具有选举、审议和决定企业部分重大事项的权利,但在现代公司治理中的新“三会”构架中,仅设有职工董事和监事制度,一些企业的职代会还不能发挥作用。有的企业职工代表大会中半数以上职工代表是各级管理人员,普通职工民主参与管理的程序运作有待规范,职工参与企业民主管理存在“盲点”。

几点思考与建议

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必须尊重企业经营主体地位,坚持问题导向、分类施策。总体上,要继续加强党对国有企业的全面领导,完善党领导国有企业的制度机制,推动国有企业严格落实责任,完善国有企业现代公司治理,深化市场化机制改革,提升企业内部管理水平,加强对国有资本监督管理等。

第一,进一步推进政资分开、政企分开,真正落实企业的市场主体地位。完善以管资本为主的国有资产监管体制,扩大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的试点范围及其专业化平台作用,持续开展企业去行政化。针对产业集中度较高的央国企,如“三桶油”“三大电信”等,有必要在两类公司之外,强化“实体产业集团”能力建设。这些产业集团是国民经济的“脊梁”,而两类公司更像灵活的“双手”,其使命是通过市场化专业化运作,优化国有资本布局,推动其向经济“命脉”和民生领域集中。对大型产业集团,应完善战略型、财务型管控模式;对已全面完成公司制改革的集团企业,应有序转向治理型管控模式,发挥子企业治理结构效能,落实好差异化授权。同时,积极引入长期资本、耐心资本、战略资本改善公司治理结构,为机构投资者、中小投资者参与公司治理创造有利条件,切实保护中小股东合法权益。

第二,完善国企功能定位,优化分类管理和考核机制。自2015年开始实行国有企业分类改革、分类发展、分类监管、分类定责、分类考核以来,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效,但几乎每类企业都依然存在着多重功能的问题。可以把国有企业的功能分为三类:基本功能、核心功能、社会功能。其中,基本功能回答“企业是什么”,即从事生产经营,为市场提供产品服务,谋求盈利,创造经济价值和物质财富,需要依靠技术创新和管理提升核心竞争力,以赢得市场竞争优势。核心功能回答“企业为什么”,即国家为什么要投资企业,或国有企业存在的价值,企业需要满足或符合国家的需要。在这个问题上,西方的国有企业与我国的国有企业完全不同。西方理论强调的是为了弥补市场失灵,而我国强调服务国家重大战略,在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构建新发展格局中发挥好科技创新、产业控制、安全支撑三大作用。社会功能回答“企业怎么做”。企业既是经济细胞,也是社会细胞,在从事生产经营、追求利润的同时,需要关注和回应除国家之外的其他利益相关方的合理期望和要求,对经营活动造成的经济、社会、环境影响采取负责任的行动,强化企业公民意识,以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也与当前国有企业建立ESG体系的要求相一致。基于这样的功能界定,建立国有企业履行战略使命评价制度,完善国有企业分类考核评价体系,推动国有资产更好地实现“三个集中”,国有企业更好地增强核心功能和提高核心竞争力。

第三,强化公司章程的基础性地位,进一步完善企业法人治理机制。坚持把加强党的领导和完善公司治理有机统一起来,按照公司章程,明确党委和股东会、董事会、经理层等治理主体的权责关系,按照“党委回答能不能干、董事会回答要不要干、经理层回答怎样干”的逻辑,增设党委会前置研究讨论重大事项负面清单,依法落实董事会的法定职权,实现治理主体相互制衡高效运转。坚持外部董事占多数的配置,扩大外部董事来源渠道和履职培训,建立外部董事人才库,可将外部董事岗位作为企业高级管理人员的锻炼平台。落实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制度改革要求,支持独立董事履职,充分发挥独立董事参与决策、监督制衡、专业咨询作用。加强贯通联动的大监督体系建设,提升公司治理监督效能。

第四,深化市场化机制改革,加快建立新型经营责任制。继续把调动人的积极性作为深化“三项制度”改革的重中之重,完善经理层任期制和契约化管理制度。扩大管理人员公开选聘、竞争上岗,允许更多符合条件的企业试行职业经理人制度,培育高素质职业经理人市场,坚持做到“市场化招聘、契约化管理、差异化薪酬、市场化退出”。完善具有市场竞争优势的核心关键人才薪酬制度,优化中长期激励政策,支持有条件的企业开展员工持股计划。对于上市公司,可建立以公司市值为主要标准的职业经理人评价激励机制。建立任期结束后的“追奖”机制,以此鼓励企业负责人能够立足长远、大胆创新,甘愿“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培育和弘扬企业家精神。

第五,完善职工民主参与管理,增强职工代表在公司治理中的效能。把依靠职工办企业的民主管理融入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之中,完善职工董事制度,推广首席职工代表制度,制定公司民主管理专项法律法规,把职工民主管理纳入法制轨道。鼓励大型企业集团建立健全集团职代会制度,形成多级职代会制度体系,使中国特色的企业民主管理制度优势更加凸显。同时,把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与创建世界一流企业相结合,加强企业管理,推动转型升级,提高价值创造能力。在扩大制度型开放的进程中,对照国际规则,完善制度体系,将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的特殊性有效融入市场经济的普遍性,努力成为国际社会普遍认同的一类企业制度。

本文作者吕建中系中国石油(8.070, 0.01, 0.12%)国家高端智库研究中心原专职副主任、学术委员会秘书长,教授级高级经济师。

编辑:江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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