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上观新闻
“我们下午3点刚刚完成了最后一台骨科手术。”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团队说。
“我们在重症监护室,下午1点,成功完成最后一位患者脱离呼吸机,转入术后观察和康复阶段。”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的医生们说。
1月14日下午,在西藏日喀则人民医院一间会议室里,10位医生吸着氧,从手术室和重症监护室赶来集合。
1月7日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发生6.8级地震后,由上海市卫生健康委副主任张浩带队,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和华山医院组成的12人于8日凌晨出发赶往日喀则。医疗队在灾后5天中,完成了数十台危重病人的手术,所有患者顺利进入术后观察和康复阶段。17日,这支队伍即将凯旋。
这批经验丰富的专家,有人曾经支援汶川地震医疗救援,也有人曾在2020年援鄂,但这次他们依旧面临了前所未有的挑战:高海拔下,吸着氧连轴转上手术台;随时而来的余震,也给治疗增添了不小难度。
一周的连续忙碌,留下的不仅是因地震受伤的重症患者宝贵的生命,也留下了难得的高原救灾经验。
华山医院团队在重症监护室。 受访者提供
高海拔上的高难度手术
日喀则,海拔3860米。
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主任狄建忠曾经在上海市援建的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参与对口支援工作三年。“胸闷、头痛、腹泻”是他刚抵达高原最常见的感受,但这一次,这批医生需要面对的,除了高反外,还有需立刻投入的巨大工作量。
一落地日喀则,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的5名来自不同科室的医生就直奔重症监护室工作。
华山团队接收的7位重症病人,大部分有严重肺损伤。和平日工作不同,地震受伤的病人是集中在同一时间点接受治疗。“治疗病人的同时,也在考验我们的综合协调能力。”李先涛说。作为华山医院重症医学科副主任,李先涛负责重症医学科。神经外科由另外两位医生——杨磊和刘飞利负责。
杨磊是神经重症监护领域的专家,刘飞利则擅长脑瘤和外伤的神经外科治疗。鲁琳,来自肾脏科,专注于患者电解质、容量平衡管理及抗感染治疗。急诊科护师秦伟成负责重症与急诊护理。各位成员各负其责为患者提供精细化管理。
将近一周的时间,六院和华山医院的医生们都全身心扑在重症病人的手术和管理上。
一个典型重症患者出现了下肢挤压综合症,有脓毒血症及中毒性休克,血小板减少,血液已开始进行透析。“对患者进行了谨慎的术前评估和充分的术前准备后,我们就抓住时机赶紧上手术室。”六院骨科修复重建外科副主任医师刘生和回忆。截肢手术术后第二日,该病人整体感染症状就已消退,无需进行血液透析,第三日即从ICU转回普通病房,“这是救命的手术。”
狄建忠曾经参与过汶川地震救援。据他的经验,震后挤压伤、横纹肌溶解容易带来急性肾功能损伤。不过,十余年过去,救灾医疗能力的整体提升,当年汶川地震时期面临的困境不再出现。此次驰援日喀则,医疗队特地带上肾病科医生鲁琳,正是为了增添透析方面的医疗力量。
在地震这样的灾难中,骨盆最容易被压碎。六院创伤骨科多发伤专业副主任医师芮碧宇告诉记者,“我们之前了解到,日喀则地区非常缺血,他们的骨盆手术很多都无法完成,需要向其他地区转移。运输的过程中,骨盆容易进一步移位,导致大出血,病人会有致残甚至致死的风险”。
芮碧宇在做骨盆手术。
而在高原开展骨盆手术,可谓难上加难。骨盆手术在创伤骨科中算得上是定级最高的手术,除此以外,进行骨盆手术的操作时间长,对医生体力要求也更高。
这次的抢救情况与以往有所不同,“所有符合手术条件的骨盆创伤病人,我们都就地尽早完成了相应的手术。”狄建忠告诉记者,本次抢救过程中,六院团队负责了大部分骨盆创伤类手术,团队配合高效默契,为伤病员争取了更多恢复时间。
在此次抗震救灾治疗阶段,这群医生还完成了当地首例微创骨盆手术。“地震骨盆伤的特点是肋骨骨折合并兼有合并胸外伤,通常病人上下都被砸到了。”芮碧宇介绍,如果对此类病人使用全麻会影响肺部,因此他们选择在腰麻的条件下进行手术。“在各种平衡和考虑下进行手术,我们要给病人一个最优解决方案。”
在最棘手的骨盆手术病例救治过程中,六院团队结合现有的固定器械,采用了探索性、创新性的方法。“我们使用了微创的骨盆外固定加上内固定外置,保证他能俯卧位通气,避免压到他的肚子。”狄建忠表示,这是日喀则首例微创骨盆手术,已作为此次抗震救治中应用的新技术上报国家卫健委,为将来高原地震救治伤病积累经验、提供参考。
上海援藏背景下的高效配合
“即使在我们医院,完成8台骨盆手术,也需要2周才能完成”,而这次,对于芮碧宇和他的同事们来说,救命时间缩短到了4天。
救命手术必须越早越好。1月7日9点5分地震发生,这批支援的医疗队伍,在8日的下午6点多到达日喀则赶赴医院开完会后,9日便投入到连轴转的手术中。
六院麻醉科主治医生王晓峰面对的,是多重复杂的挑战:除了骨盆手术外,还有股骨等四肢创伤手术、脊柱手术。很多危重病人合并了创伤和脑外伤。
王晓峰正在进行市六人民医院特色的神经阻滞麻醉。
“做手术是一项与时间赛跑的工作。”在六医院手术室副护士长王子辰看来,手术不仅要完成,而且要完成得好且快捷。一台骨盆手术使用的器械种类各异,可能涉及到十几个器械包,护士要从器械包中几百件工具中选择出二十余件,“分母很大,分子很小”。王子辰的配合与指导,解决了当地护士对器械不熟悉的难题。
一位患者出现后腹膜大血肿、骨盆大出血以及合并骨盆骨折,病情危急。“我们明确了患者的主要出血来源,建议先行DSA栓塞,如果止血效果不理想,我们也准备了骨盆填塞的预案。”狄建忠介绍。
而在日喀则人民医院快速反应和高水平配合的背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近10年的上海医疗人才“组团式”援藏工作。10年组团援藏,使得当地的医护人员管理体系采用了上海的管理模式,能快速融合到整个团队中。
2016至2017年间,上海援藏团队一手帮日喀则医院建成DSA血管造影术(以下称DSA)需要的相关技术,通过DSA进行造影诊断及栓塞治疗,能在微创的条件下精准止血。狄建忠感慨,如果不是几年间积累下的条件,此次医疗救援也无法完成得如此顺利。
作为第八批上海市援藏人才,狄建忠曾经援藏的三年里,一直坚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仅需要“输血”,更要“造血”。
对于这些医生而言,并非完成手术就是目的。“10号开始,我们进行联合查房,既然接手了病人,就要闭环式地掌控病人的全部情况。”狄建忠告诉记者,六院医生带领护理部主任进行联合查房,每天手把手教学,指导术后相应护理事项。“做完手术,我们最多一周就可以离开,但病人的后续康复非常重要,骨科骨折治疗周期基本上是100天。”
13日,患者拔管后,向刘飞利医生竖起了大拇指。 受访者提供
作为最后留守日喀则人民医院重症医学科的医疗队,目前华山医院所接管的7名重症患者,均顺利拔除气管插管,病情均较之前好转,平稳恢复。
他们不仅要解决病人的手术问题,还要解决长期问题。“让伤员们获得良好的愈后和康复效果,这才是医疗队的真正目的。”芮碧宇说。
狄建忠查房看望解放军从废墟中救出的小朋友。
栏目主编:王潇 文字编辑:王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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