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岩巍
北京太原会馆位于今西城区储库营胡同15号。此地在清代称皮库营,《光绪顺天府志》载:“皮库营,有太原、四川会馆。阎先生若璩祠,在太原馆西偏。”今太原会馆进门后分为东西两路,东面是同乡居所,西面为乡贤祠和阎若璩(1636-1704)祠。
或未居住于太原会馆
据《宣南鸿雪图志》,东路“前院只显正房一排五间,进深五檩……中间二院是主体部分,第一进院由正房、倒座房及东西配房组成……门窗装修仍保留有原步步紧形式。第二进院与前院建筑形制相同。此二进院布局严谨,建筑之间用围墙环绕,虽经百余年,仍旧保持原有形状。”
太原会馆较为引人注意的是东侧供同乡居住的房屋布局,虽严谨但较为狭窄,而西侧的乡贤祠和阎若璩祠则比较宽敞,显示出建造者对本乡名人的重视。而阎若璩祠在整个建筑布局中显得尤为突出,相比于南面的乡贤祠,北面的阎若璩祠有正房五间,倒座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后照房五间,格局为一标准四合院,彰显阎若璩在太原士人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今天的太原会馆因阎若璩而为世人所知。《宣南鸿雪图志》称阎若璩去世后其所居处改为祠堂,太原会馆也因之闻名于京师。但细考阎若璩生平,其人似乎并未居于太原会馆。据太原会馆的捐资人康基田在其《茂园自撰年谱》乾隆四十八年中载:“都门向无太原会馆,公车多苦逆旅,余先后捐资数千,托王柏崖给谏、孟兰州太仆、卜地于宣武门西之皮库营,分筑馆舍,以资栖息。”由此可见,太原会馆始建于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而阎若璩于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即已去世,当时皮库营一带并无太原会馆,显然从逻辑上不能说阎若璩曾住在会馆之中。我们应当承认,阎若璩在北京的居住地究竟在哪里目前尚存疑义。当然存在着一种可能,即阎若璩所居之处及其祠堂就在太原会馆原址,后康基田捐资修建太原会馆时将其包括在内。不过细读《茂园自撰年谱》里“卜地于宣武门西之皮库营,分筑馆舍,以资栖息”一句,皮库营一带在卜地以前似乎没有建筑房屋,而是一片空地。阎若璩虽并未真正居住于太原会馆,但他的祠堂确实在会馆中,太原会馆也因此为世人所熟知。
考证《古文尚书》乃是伪书
太原会馆中的一副楹联“一物不知 以为深耻;遭人而问 少有宁日”出自阎若璩,会馆将其挂于阎若璩祠堂,既是对这位本土乡贤的尊重,也说明对楹联内容的推崇。“一物不知 以为深耻”出自陶弘景(南朝齐梁间著名医药学家),“遭人而问 少有宁日”则出自皇甫谧(魏晋时学者和名医)。阎若璩将两人名言作为自己的座右铭,体现出对知识不懈追求的境界。
阎若璩,字百诗,又称潜邱(丘)居士,原籍山西太原,先祖迁居淮安山阳,为清初著名学者,汉学大师,乾嘉考据学派的先驱,对于中国传统经学、地理学有着极为深入的研究。他的《古文尚书疏证》在经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该书通过细密的考证认为东晋梅赜的《古文尚书》乃是伪书,引起巨大反响,震动了当时的文化界。他在研究中采用的文献互证方法为以后的学者所继承并产生了深远影响。纪晓岚称其“百年以来,自顾炎武以外,罕能与之抗衡者”。清中叶经学家、藏书家江藩认为他在清代考据学中可称第一,梁启超视他的《尚书古文疏证》是近三百年来学术解放之第一功臣,足可见阎若璩在清代学术史地位之显赫。
三次到京 参编《大清一统志》
据其生平,他曾三次到过北京。康熙元年,为改籍太原进行科考,阎若璩初游京师,不久即归。康熙十七年,阎若璩为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而二次进京,虽然最终落第,但此后仍在北京寓居。这次进京,阎若璩居住时间甚长,他的学术成果《古文尚书疏证》《四书释地》和《潜邱札记》中的很多认知也都形成于此时。在京期间,他曾与苏州著名学者、文人汪琬讨论《尚书》中的丧服问题,并指出汪琬书中的谬误。汪氏虽不悦,在其所著《尧峰文钞》中还是遵从阎若璩的意见对自己的观点进行了修改。因其学问精深,名动京城,曾任左都御史、刑部尚书的著名学者徐乾学(1631—1694)邀请他参加《大清一统志》和《资治通鉴后编》的编纂工作,阎氏感其诚邀,欣然前往。在徐乾学幕府编纂《大清一统志》时,阎若璩强调应该坚持“辨区域,征因革,知要害,察风土”的编修原则,为奠定《大清一统志》的修纂体例作出了重要贡献。从康熙二十五年到二十八年,《大清一统志》江西、河南部分志稿修纂完成。后徐乾学因政治斗争的关系离京返回家乡苏州,《大清一统志》的编纂工作也转移到江南,阎若璩跟随他南下,继续在其幕中参与编纂。
除了经史考据之学,阎氏也擅长诗文之学。江藩《汉学师承记》中记载徐乾学称“阎先生学有师法,非吴志伊辈所及也”。吴志伊乃清初著名文学家,博闻强记,为顾炎武推崇,留有《托园诗文集》存世。徐乾学盛赞其文超过吴氏,可见阎若璩在诗文领域造诣颇深。阎若璩认为明代文章之学的问题“一坏于洪武十七年甲子,定制以八股时文取士,其失也陋;再坏于李梦阳(明代文学家、文坛领袖),倡复古学,而不原本六艺,其失也俗;三坏于王守仁(王阳明),讲致良知之学,而至以读书为禁,其失也虚”。这种观点与顾炎武颇为相似,显示了其卓越的见识。
康熙四十三年,四皇子胤禛因阎若璩声名素著曾邀其进京居于自己府邸,这是他第三次进京。同年去世后,胤禛曾亲撰祭文赞其“读书等身,一字无假;积轴盈箱,日程月课;孔思周情,皆大言深”,可谓其一生学术生涯的真实写照。
(作者单位: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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