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带着女儿送外卖到拥有自己的小吃店,00后宝妈陈佳欣:
与记者交谈时,陈佳欣照顾女儿小朦。
陈佳欣(左一)在做志愿者。
陈佳欣新店的灯箱上有一张漫画,画中日子明朗,她骑着电动车载着小朦,上面写着“有她在,就是最好的生活”。
2022年9月,因自媒体的一段街采视频,21岁的陈佳欣被网友熟知。当时的她靠送外卖抚养3岁的女儿小朦,“丈夫早逝”“单亲妈妈”“身世坎坷”是她的新闻带出的话题标签。别人夸她“为母则刚”,她回应“不过硬扛”。
两年多来,佳欣在社交账号更新着自己与小朦的生活片段,320多万粉丝是这部“励志剧”的“追更人”。近来,这位“00后”妈妈分享的“人生大事”是:她和5岁的女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店。
年前,记者赶到安徽安庆“探店”,看看佳欣和小朦的近况。
从“送外卖的妈妈”到“开饭店的妈妈”
在新开业的“小朦妈”南昌特色小吃店内,记者第一次见到佳欣。她系着围裙,在后厨烟火气中忙着煮菜炸串招待顾客,女儿小朦蜷在食材柜的角落玩手机。
来光顾小店的顾客中,有一位是当地交警,他曾见过初到这个城市的佳欣——把小小朦兜在怀里,骑着送餐车穿梭在街道。看到如今笼罩母女二人的是屋檐而不是雨披,他祝福着、赞赏着佳欣的“成功”。
顾客中还有一位曾经从事外卖员工作的男子,他说如果换作是自己,边送外卖边带娃,绝对坚持不下来。
靠送外卖、直播和视频带货攒下一些积蓄后,佳欣在去年年末开起了这家小店。帮厨的是佳欣的哥哥、哥哥的朋友和临时雇佣的两位阿姨。加上后厨30多平方米,满座能有20来人,开业10来天,客流量不错,不少顾客都是附近居民,不乏远道而来打卡的“小朦妈”粉丝。
眼下,佳欣更想给女儿一个安稳的环境。这样小朦就不用跟着她雪里雨里送外卖,她也不用担心外出送餐时,在人来人往的餐厅等妈妈的小朦“受欺负”“被偷走”。今年9月小朦上小学后,还能铺个小桌板在自家店里写作业,再想得美点,等攒够“首付钱”,她还想在安庆给自己和小朦安一个家。
初到安庆的第一年,母女二人的除夕是在送外卖的快餐店过的,佳欣说,今年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店里过年。之于小朦,从前的佳欣是“送外卖的妈妈”,现在是“开饭店的妈妈”。
元旦这一天,照样忙碌在店里,佳欣原本答应小朦要带她出去玩。错过的纪念日,没有兑现的约定怎么办?“就告诉她,妈妈以后补给你。”“她很乖,很懂事的。”佳欣重复且欣慰地说,如果不是小朦“很乖很懂事”,她走不到今天。
在佳欣分享的视频中,记者见过“很乖很懂事”的小朦。她告诉佳欣,“你给我爸爸打电话的时候打不通,是因为你没给他烧手机啊”“我好想爸爸哦,下次我们去看看他吧”。小朦不懂为什么只能清明节去看爸爸。
“外卖员可以下线,但是妈妈不可以”
之于小朦,佳欣是可以说笑玩闹的“姐姐”,是给了她无限温柔的“妈妈”,也是会为了她战无不胜的“爸爸”。为了小朦“无所不能”之前,佳欣也曾想永远留在2020年春天,小朦的爸爸遭遇车祸去世的那个春天。当时她站在楼顶,片刻踟蹰间,远处一位奶奶喊她,“你女儿饿了,哇哇地哭,要喝奶了。”噙住眼泪,收住了脚,她转身下楼,去给7个月大的孩子喂奶。
也是在那年春天,生活重新发芽,佳欣独自带着襁褓中的孩子离开老家江西南昌的小镇。佳欣说:“我可以烂在泥里,但我要把她托起来。”
辗转在江西、河南、云南、安徽这些省份的城市,佳欣摆摊卖过气球,卖过奶茶,卖过花,卖过小玩具,卖过洗发水。她的相册里装满走南闯北的小朦,在喧闹的街头睡着的小朦,没追上车躲在她怀里哭鼻子的小朦,卖关东煮时被热出一身汗的小朦,豆大的汗珠往下淌。佳欣把安庆看成自己的“福地”,骑着电瓶车很快就可以跑完这个不那么大的城市。以一个繁华街区的快餐店为据点,佳欣送起外卖,一送就是4年。
一开始,不满周岁的小朦就像小袋鼠一样,被佳欣兜在怀里送外卖,没有电梯,就一层层爬,下起雪,就把小朦裹得紧点,骑得慢点。偶尔更新一条状态,“打工好累,但是我不能哭,因为骑电动车时,擦眼泪不安全。”日子在订单提醒铃声的催促中快进,佳欣说,她现在听到这动静都慌张。
两岁的小朦学会自己吃饭,学会在妈妈哭泣时给妈妈擦眼泪。再大点,小朦从幼儿园归来,佳欣便在送餐高峰期把她安放在驻点的快餐店里,快餐店的员工充当起“奶爸奶妈”帮忙照看。大家都忙碌时,小朦的“玩伴”就是播放动画的平板电脑。
佳欣记得,她第一次把小朦一个人留在快餐店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哄好坐好,她一发车,小朦又哭着追了上来。几次之后,小朦不得不习惯。每一次根据送餐时长分别二三十分钟,赚钱谋生靠这二三十分钟,恐惧也来自这二三十分钟,她在路上担心孩子“被偷走”“被欺负”。“为母则刚”,在佳欣这里,这份“刚强”是生活磨炼出来的,“外卖员可以下线,但是妈妈不可以。”
“我有手有脚有劳动力,干吗要别人的”
在留言区的倾吐中,记者发现,佳欣的社交账号还像一个“情感树洞”。关注佳欣的粉丝,有一群与她经历多少重合的女性,或是在原生家庭遭遇冷落,或是不被婆家善待,或是独自带娃打拼……她们说着幸与不幸、爱与不爱,在一个23岁女孩的生活切片中,得到共鸣与疗愈。佳欣说,现在她们母女互为“靠山”,“我是她的靠山,她也是我的靠山。”“小靠山”张开双臂,佳欣可以随时随地投入她的小小怀抱“充电”。
困在评论和私信里的佳欣,会在店铺打烊间隙刷个不停。像绝大多数一夜成名的网络人物一样,佳欣深刻地感受到了流量双刃。她得益于公众的温暖关心,又承受不了一些过度关注。利用影响力引导向善也是她所愿,所以她还会不时发视频分享一些自己的公益行动。她可以帮助别人,但别人的帮助不容易抵达她。
祁子徐,安庆市总工会女职工部负责人,与佳欣相识在一场“送清凉”慰问活动中。本是工会“关怀慰问对象”的佳欣,受祁子徐和她的同事感染,反而主动提出要做公益。2023年9月,佳欣第一次作为工会志愿者,前往当地福利院看望老人小孩,还自费购买了牛奶、月饼等价值7万元的关爱物资。拗不过坚持自掏腰包的佳欣,祁子徐问她,这些钱为什么不拿来攒房子首付,一句“自己淋过雨,也想替别人撑把伞”解释所有。
祁子徐发现,跟工会其他志愿者一样,佳欣会特别在意捐助的物资有没有实实在在发放到救助对象手上。她会把一个吹风机放在奶奶手里,特别嘱咐:“奶奶,这个是给你的,你插电用时要小心哦。”
五六次志愿活动后,祁子徐跟这个比自己小19岁的女孩成了好友。相处下来,祁子徐欣赏地说“这孩子不一般”。见到工会奔走的志愿者党员不少,佳欣追问祁子徐,“姐,党员是干什么的?”得知“党员就是有苦有难冲锋在前的”,她又冒出一句,“那我要入党!”
不留情面地推掉慰问的红包,在别人送小朦礼物后执拗地转账给对方,用佳欣自己的话说,“我自己有手有脚有劳动力,日子越过越好,我干吗要别人的。”说完,她还得意地眨眨眼。
“你就问问他们,替我开心不”
佳欣说:“人要向前走,不要停留在原地。”往前走,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初中辍学,17岁的她外出打工,那时“只要是装修好一点的门店,就不敢进”,怕自己带的钱不够。第一次发了2500元工资,她决定勇闯披萨店。揣了500元在兜里,因为没吃过披萨,不知道多贵。结果一点餐,看到标价五六十元,才发现不是以为的“好几百”。“我不想女儿也这样。”现在的佳欣,会带女儿去许多“装修好一点的店铺”,会为女儿举办自己童年不曾有过的生日派对,自己学电子商务网课,也给小朦报了编程兴趣班。当然,还去更大的世界“见世面”,她带着女儿去新疆看草原,去杭州赏西湖,去广州逛野生动物园,去看海,去簪花,去坐大飞机,再去迪士尼乐园当个公主。
是妈妈的“公主”,也是熬到凌晨等佳欣回家的那盏灯,是告诉她“妈妈你一定可以”的人,也是让一个人深信“活着就有盼头”的人。在得知记者此行还会采访一些她的熟人,毫无例外,她要我们帮着带一句,“你就问问他,替我开心不。”她数不完。替她开心的,有昔日守护小朦的快餐店员工,有她送外卖时的同事,有小朦幼儿园的老师,有“工会姐姐”祁子徐,有翻过几条街认出小朦的书店阿姨,有默默帮她收拾餐桌卫生的顾客,还有写了这篇报道的记者,以及隔着屏幕读到此处的陌生人。
新店的灯箱上有一张漫画,画中日子明朗,佳欣骑着电动车载着小朦,上面写着“有她在,就是最好的生活”。看着灯箱,佳欣笑称过去的经历都是“黑历史”。为日子来到此刻,佳欣放了一曲苦尽甘来的《好运来》,小朦伴舞。提前庆祝,今年,终于不用在别人的快餐店过年。
文图均据央视新闻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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