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魄诗魂:张爱萍的航天吟诵

剑魄诗魂:张爱萍的航天吟诵
2025年01月16日 02:00 媒体滚动

转自:团结报

  □ 宋泽滨

  2025年1月9日,是张爱萍诞辰115周年纪念日。张爱萍一生与“剑”结缘,参加革命后,他把原名端绪改为爱萍。萍系青萍剑的简称,宝剑的代名词。张爱萍在1970写的《莫停步》小诗中的诗句“十五走上革命路”“梦怀青萍天涯逐”,就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同时,张爱萍写了大量革命诗词,记录战争史实、讴歌英雄壮举;在组织“两弹一星”攻关和“三抓”任务中,写下了大量航天诗词,将我国尖端武器誉为“神剑”。

  红日初升弱水寒 东风扫雾冲云天

  1955年1月,中共中央作出了发展中国原子能事业、研制原子弹的重大决策。两个月后,张爱萍受命担任解放军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1956年8月,在党中央作出发展中国的导弹事业决策后,张爱萍根据聂荣臻指示要求,牵头拟制了《关于十二年内我国科学对国防需要的研究项目的初步意见》和《关于军队内部建立科学研究工作的初步意见》,确定了被称为“五朵金花”的原子能技术、喷气与火箭技术、半导体技术、电子计算机技术以及自动控制技术等5项重点任务,中国的尖端事业正式纳入国家长远规划。

  尖端事业的起步,最初是在苏联的帮助下开局的。苏联在尖端技术领域的成就,也鼓舞着正在紧锣密鼓开展导弹研制和启动人造卫星事业的中国人民。继1957年10月苏联发射人类第一颗人造卫星,并成功发射多颗卫星后,苏联于1959年1月2日,又成功发射了一枚红色宇宙火箭。联系到我国刚刚开展的尖端事业,张爱萍满怀兴奋的心情,写下了一首《欢颂宇宙火箭奔太空》,发表在《解放军文艺》1959年第2期。诗云:

  欢乐人间颂东风,火箭排云上九重。

  吴刚捧酒嫦娥舞,王母瑶池宴巨龙。

  红星映照宇宙红,愁云弥漫罩白宫。

  从此登天信有路,共产主义化长空!

  诗中的“东风”,显然来自毛泽东1957年访问苏联时所提出的“东风压倒西风”名言,苏联宇宙火箭飞探月宫,开创了星际飞行伟大新纪元。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月亮上的吴刚、嫦娥和王母娘娘都来载歌载舞庆祝。“红星映照宇宙红”,是说苏联卫星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绕太阳运行的人造行星;而“愁云弥漫罩白宫”,则讲的是美国经过多次失败后也只是将只有几公斤重的卫星送上了天。他预言,人类的太空事业从此会走上一条正路,为实现人类大同找到一条新路。

  正当中国人民全力投入国防尖端研制之际,苏联中断了技术援助,撤走在中国的全部苏联专家,使中国的尖端事业受到沉重打击。几乎与此同时,中国又遇到了严重的自然灾害,国民经济面临着重大调整。在这样的背景下,国防尖端科技项目是“上马”还是“下马”?

  毛泽东在1962年6月一锤定音:“对尖端武器的研究试制工作,仍应抓紧进行,不能放松或下马。”在中共中央的坚强领导下,中国人民坚决顶住了压力,自力更生、发愤图强,用自己的力量造出了原子弹和导弹。张爱萍和曾任二机部副部长的刘西尧在1988年的一次诗词唱和中,幽默地谈到了这场斗争。先是刘西尧填《调笑令》二首赠张爱萍。其一云:

  援断,援断,神州图强旦旦。

  将军跋涉崔嵬,誓叫中华响雷。

  雷响,雷响,三年欢呼愿偿。

  刘西尧在其二中还写道:“重蹈险峰激浪。浪激,浪激,太平洋(4.040, 0.04, 1.00%)空飞戟。”

  收到老友赠诗后,张爱萍作《调笑令·答刘西尧同志赠词》二首,其一云:

  舌战,舌战,上马下马决算。

  创新科技当先,赤手攻克险关。

  关险,关险,大漠春雷震撼。

  在其二中,张爱萍还写道:“同舟共赴危艰,血气男儿挽澜。澜挽,澜挽,装点江山一片。”

  二人诗词唱和中的“神州图强旦旦”和“赤手攻克险关”,指的是中国人民自力更生、独立自主发展尖端;“响雷”和“春雷”指的是1964年10月16日爆炸成功的原子弹,张爱萍为此还作诗以庆贺。刘西尧诗中的“太平洋空飞戟”之语,显然是在写张爱萍指挥“东风五号”洲际导弹飞向太平洋的全程飞行试验,张爱萍诗中“装点江山一片”,借用毛泽东诗句对国防现代化成就表示赞叹。

  我国独立自主设计、研制的导弹,于1964年6月发射成功,标志着我国能够自主研制并生产导弹了。当“东风二号”导弹发射成功的消息传来,张爱萍难抑兴奋之情,特作《东风赞·我国弹道导弹发射成功》一首:

  红日初升弱水寒,东风扫雾冲云天。

  琼楼玉宇结灯彩,广寒宫中鼓乐喧。

  万众欢呼山河动,群鸦鼓噪空悲咽。

  不畏艰险攀绝顶,乘龙遨游宇宙间。

  “弱水”为导弹试验基地所在地,“东风”既有东风压倒西风之意,又是中国人自己研制的导弹代号,还是导弹基地的代号。

  1959年,张爱萍写诗为苏联宇宙火箭升空而欢呼;而到了1964年,他为中国人自己研制的导弹一飞冲天而放歌。

  风暴长征冲霄汉 尖兵高歌勇当先

  1958年5月,毛泽东在中共八大二次会议上发出了“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的号召。1964年“东风二号”导弹的成功,表明我国已初步具备了向太空发射运载火箭的能力,中国人进军太空的热情再一次被点燃。

  1964年12月,赵九章给周恩来写信,称“您在最高国务会议上曾提到要尽快解决运载工具问题”,所以提出要尽快启动研制卫星计划。1965年1月8日,钱学森也向中央提出报告,建议早日制订我国人造卫星的研究计划并列入国家任务。周恩来对两位科学家的建议非常重视,指示聂荣臻进行研究。聂荣臻批示:“请张爱萍邀钱学森、张劲夫等有关同志及部门座谈一下,只要力量上有可能,就要积极去搞。”张爱萍组织国防委、国防部五院和中国科学院相关单位领导进行研究后,根据各方面的讨论意见,于4月29日以国防科委名义向中央呈报《关于研制发射人造卫星的方案报告》,提出拟于1970年至1971年发射重量为100公斤左右的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很快中央批准了这一报告。

  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张爱萍欣喜之余,吟出一首《清平乐·人造卫星上天》:

  闷雷骤响,漫天弥雾障。

  火箭冲天心神往,环球高歌嘹亮。

  犹念鏖战黄沙,何来恶梦囚枷。

  莫道流年空逝,来日遨游天涯。

  张爱萍梦想的“来日”,在1975年透出了曙光,他被任命为国防科委主任。遵照中央批示精神,张爱萍对承担导弹航天任务的七机部进行整顿,抓紧导弹、卫星研制进度。当年8月,在七机部洲际弹道导弹质量复查汇报会上,张爱萍口占四言诗:

  生于乱世,先天不足。

  精心保健,诊断从速。

  脏腑脉络,检试周密。

  气血畅通,筋骨有力。

  一鸣冲天,为国争气。

  “精心保健”“检试周密”是贯彻周恩来提出的“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方针的具体体现;“一鸣冲天,为国争气”既是中共中央的要求,也是七机部干部群众的呼声,更是全国人民的期盼。按照“诊断从速”的要求,会后立即复查,换掉了发射火箭上的几十个零部件,为后来的成功奠定了基础。

  在整顿声中,国防科研生产逐步走上正轨。1975年11月26日,我国用长征二号火箭成功发射第一颗返回式卫星,3天后按计划安全回到地面。一直在前线指挥卫星发射和回收工作的张爱萍,听到卫星安全返回的消息,难抑激动心情,于11月29日午间,写下一首《欢呼“长征”火箭发射“尖兵”卫星首次回收成功》:

  “长征”万里遣“尖兵”,巡行太空战鬼神。

  力争朝夕越艰险,获锦归来举世惊。

  神州昏,妖风兴,激群情。

  风雨同舟济,人鬼识伪真。

  长剑在手,待把妖擒。

  “尖兵”是我国返回式遥感卫星的代号,担当着维护祖国安全的尖兵作用。有了它,就能“巡行太空战鬼神”。诗的最后说“长剑在手,待把妖擒”,有了国防尖端大国长剑,中国人民严阵以待敢于应对来自任何方面的挑战。

  1975年下半年,中国连续成功发射3颗人造卫星。想到这三颗卫星都是由二十基地官兵组织发射成功的,张爱萍特写诗《赠二十基地》,短短四句小诗,饱含一片深情:

  “风暴”“长征”冲霄汉,“尖兵”高歌勇当先。

  东风今日又起舞,三星高照迎新年。

  莫问巡天几回转 好去乘风遨苍穹

  张爱萍“铸剑安天下”的最重要的战果,便是“三抓”任务的提出、组织与实施。1977年9月18日,邓小平批准张爱萍代表国防科委向中央提出的《关于1980年前战略核导弹和人造卫星及其运载工具研制安排的请示》,确定了1980年至1984年向太平洋发射洲际导弹、潜艇水下发射固体导弹、发射东方红二号实验通信卫星的三项工程,即“三抓”任务。这三项都是毛泽东、周恩来生前决策实施的重大工程项目,也是“两弹一星”工程的深化拓展。完成这些任务对国家的现代化建设、对国防现代化建设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一抓“东风五号”洲际导弹,吟唱“远洋”“激浪”。向太平洋发射“东风五号”洲际导弹,需要有海军编队进行护航和保障,还要有自己的远洋测量船进行测控。张爱萍全力以赴抓好远洋测量船队的建设。我国远洋测量船被命名为“远望”号,毛泽东手书“远望”两个大字被镶嵌在船艏。这是经张爱萍批准后正式定名的。当得知测量船已按时间节点完成各项工作后,1980年,张爱萍高兴地写下《诉衷情·赠远洋测量船队》,一唱乘风破浪:

  健步登上海重楼,看多少风流。

  神臂、妙手、慧眼,明察五大洲。

  良辰到,驾飞舟,远洋游。

  乘风破浪,天涯追踪,誉满神州。

  1980年5月2日,张爱萍率国防科委主要领导来到发射基地,检查试验准备工作。他在发射团进行动员时,带领大家喊出“一弹震全球”的响亮口号。5月18日,“东风五号”洲际导弹成功发射,张爱萍特填词一首《清平乐·颂我国洲际导弹发射成功》以示庆贺,二唱“大洋激浪”:

  东风怒放,烈火喷万丈。

  霹雳弦惊周天荡,声震大洋激浪。

  莫道生来多难,更喜险峰竞攀。

  今日雕弓满月,敢平寇蹄狼烟。

  二抓潜艇水下发射导弹,称赞“玲珑骄”。毛泽东关于“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的誓言时时鼓舞着广大科技人员。1981年4月30日,我国第一艘弹道导弹核潜艇举行下水仪式,中央批准了1982年10月进行发射试验的计划。发射前,张爱萍来到试验基地检查各项准备情况。10月7日的首次发射试验失败后,张爱萍鼓励大家振作起来,查找原因,重新再干。经过反复研究论证,最终发现问题在于一级发动机保险机构中的一点多余物使保险柱插拔不灵。张爱萍出席了调整后的鉴定会,并为此事写了一首小诗《保险栓》,一唱“骄龙腾”:

  小小一个保险栓,多少心血梦魂牵。

  精心探索无眠夜,保驾骄龙腾九天。

  张爱萍从一个小小零件看到了航天人的“心血梦魂牵”,也告诫人们,只有“精心探索”才能实现“骄龙腾九天”的目标,保证试验任务的成功。这一唱“骄龙腾”是任务前的一个插曲,“骄龙”的形象还是朦胧的。

  1982年10月12日,在张爱萍的精心指挥下,潜射导弹第二次水下发射获得圆满成功。当天,他喜作《浪淘沙·喜潜艇导弹水下发射成功》,再唱“玲珑”:

  形胜渤海湾,浩荡无边,群龙追逐雪花翻。

  一代玲珑神工手,险峰敢攀。

  奇鲸龙宫潜,红火凌烟,虎啸腾飞破云山。

  那怕狂风激恶浪,雷震海天。

  再唱“玲珑”,他的笔下出现了生动活泼的形象:在浩荡无边大洋中,“群龙”中深潜龙宫的“奇鲸”,突然冲出海面,似“红火凌烟”雪花翻,如“虎啸腾飞破云山”,无论是狂风还是恶浪都不在话下。

  在与战友们分享了喜悦后,张爱萍又风尘仆仆参加了纪念大会,余兴未消,他又写下一首祝词《相见欢·潜艇导弹发射成功落区纪念大会祝词》,三唱“玲珑骄”:

  扬威海上英豪,战狂涛。

  神剑飞来,闪电破云霄。

  天罗照,长空扫,胜券操。

  四海欢呼,一代玲珑骄。

  三抓通信卫星工程,高歌“玉宇明灯”。我国通信卫星是毛泽东于1975年批准立项的。1983年3月30日,邓小平审阅了张爱萍报送的《关于确定卫星广播方案的请示》,同意于1984年发射我国自行研制的同步通信卫星。1984年4月8日,我国试验通信卫星发射升空,于4月16日成功定点于3.6万公里高空。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终于有了中国的一席之地。卫星定点成功之际,张爱萍吟唱一首《破阵子·我国同步卫星发射成功》以庆贺:

  万里连营布阵,冲天烈火彤彤。

  莫问巡天几回转,好去乘风遨苍穹。

  运筹任从容。

  玉宇明灯高挂,金丝细雨飞虹。

  天帝躬身仙子舞,正是人间日曈曈。

  华夏沐春风。

  上阕,“万里连营”“冲天烈火”寥寥数语,写出了卫星发射的壮观场景,借用毛泽东“巡天遥看一千河”的诗意,展望中国人民由此可以“乘风遨苍穹”;“运筹任从容”则是点睛之笔,也是同步卫星的妙处所在,借助这一利器可以为国防从容运筹。下阕,“玉宇明灯”“金丝细雨”形象描绘了发射后的图画,用传说中“天帝”与“仙子”的美妙动作,展现了“人间日曈曈”的美景;一句“华夏沐春风”则是着墨之处,发射卫星为中华民族带来科学技术的“春风”,为中国的现代化事业插上了坚强的翅膀。

  张爱萍是我国国防科技和武器装备战线的卓越领导人,也是我国“两弹一星”事业的重要组织者。他忠实贯彻执行关于研制“两弹一星”的重要指示精神,多次参与指挥我国尖端武器的试验和卫星发射任务;特别是提出规划并亲自组织实施的“三抓”任务,为“两弹一星”工程画上一个圆满句号。张爱萍的航天吟唱,记录了中国导弹卫星事业的辉煌历史,展示了一代英杰的“剑魄诗魂”,汇入了中国航天精神的历史长河,至今仍然滋养着航天人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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