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7岁的张耀元,是璧山区公安局的一名女警,也是当地一所中学的法制副校长。
最近3年多,她很多时间是在和中小学的孩子打交道。在她的手机里,有着1000多名学生,是她的QQ和微信好友。这中间有一些特殊的孩子,他们或有自闭、抑郁倾向,或存在着青春期的心理困惑,他们的心事和秘密,对谁也不愿说,却愿意向她倾诉。在他们心里,她是童话世界里走出的“树洞姐姐”,是最值得信赖的。
有人说,尘封的心,是最难打开的门。张耀元究竟用什么秘诀,打开了众多孩子的心扉呢?
她的周末
倾听内向女生的心事
“树洞姐姐,有件事压在我心底很久了,一直想对你说说……”1月10日晚上10时许,璧山区公安局治安管理支队内保大队教导员张耀元的微信,收到大兴中学初三女生小王的短信。刚荣膺2024全国“最美基层民警”的她,顾不上一天的疲劳,马上回信约见女生:“明天周末,有时间聊聊?”
自4年前开始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以来,每天晚上睡觉前,查看QQ和微信里是否有学生留言,已成了张耀元一个习惯。生长在单亲家庭的小王,由父亲抚养。由于缺少亲情,曾患上轻度抑郁症。是张耀元一次次疏导,让内向的她开朗了许多。
第二天下午,小王见到张耀元,飞奔上前:“树洞姐姐,想你了!”张耀元则像一个大姐姐抱住她:“又高了又胖了,抱不起你了!”随后,张耀元安排她在一个板凳上坐下,自己则随意找了一个稍矮的板凳,挨着小王坐下,和她谈心。张耀元身体前倾,虽然现场并无他人,但遇到羞于说出口的话,红着脸的小王还是把嘴抵近张耀元耳朵,生怕别人听到。原来,明年就要中考了,学习压力很大,但班上一名男生却接连给她写信表达爱慕之心,有些内容让她脸红心跳,她不知如何应对,为此心神不宁,又不敢告诉爸妈和老师,因此找她拿主意。很快,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对小王作了疏导并指明她应有的正确态度后,小王高兴地离去。
张耀元笑道:“自从接触了这些孩子,这几年,我的周末要么在和孩子们谈心,要么在家访的路上。”
她的决心
“我要钻到孩子心里去”
是什么原因,让小王愿意向她倾诉深埋心底的“秘密”?小王为何叫她“树洞姐姐”?事情还得从3年前说起。
当过社区民警、户籍民警,有着10年警龄的张耀元,在2021年被派到大兴派出所担任副所长,兼当地大兴中学法治副校长。游离的眼神、低落的情绪、疤痕累累的手腕……2021年9月,在学校法治教育“开学第一课”上,张耀元发现学生中的一些异常现象。联想到自己接处警中遇到的未成年人离家出走、打架斗殴等警情,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及时将情况反馈给校方,结果大多数学生敏感多疑,不愿吐露心声、透露实情。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经过调查、走访,并梳理全区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情况后,张耀元发现孩子的问题,根源在于心理不健康。“我永远难忘到大兴任职后的第一次家访。”张耀元说,当年9月底的一天,她和一名老师带着礼品,去对一名父母离异的初一男生进行家访。可孩子坐在靠窗的椅子边,见了他们竟连招呼也懒得起来打,脸冷冷地看着窗外,无论大家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回到家,张耀元的心像受到重物撞击一样难受。他们在想什么?如何打开他们的心扉?如何让他们变得阳光、自信?张耀元暗下决心:我要钻到孩子心里去,了解他们所想所需,帮他们从自卑自闭和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中走出来,有笑脸,有歌声!
“心病要用心药治”。张耀元在大学期间曾选修心理学课程,她决定用自己所学的心理学知识打开学生的心门、找到解决问题的突破口。2021年10月,张耀元在网上查阅未成年人心理健康资料时,一篇关于“树洞”的文章激发了她的灵感。她想:童话故事中“树洞”对中小学的孩子们很有吸引力,我们何不在校园“种”一棵仿真大树,在树干中间挖一个洞,洞中放置一个口袋,给学生们提供一个放心倾诉心事的地方,用以发现掌握孩子们成长中的问题。
她的探索
校园里变身“树洞姐姐”
在学校的支持下,一个“树洞口袋”很快建成投用。刚开始,学生们将信将疑,“树洞口袋”里的信件寥寥无几。为了拉近情感距离,充分取得孩子们的信任,张耀元在工作之余多次到学校向学生们介绍“树洞口袋”,学魔术、捏泥人、演短剧……在一次次互动交流中,学生们逐渐打消顾虑,敞开心扉,“树洞口袋”里的纸条、信件越来越多,由起初的每周两三封到后来的数十封、上百封。
面对收到的一张张纸条,一封封信件,张耀元的心头感到沉甸甸的责任。她认真对待每一封来信,当越来越多的学生有心事、烦恼事、棘手事时,他们都愿意向她倾诉反映,并亲切地称她为“树洞姐姐”。3年多来,张耀元从来信中筛选出一些重点问题或亟待帮扶的学生,有针对性地开展工作。在她的关爱、疏导下,曾多次离家出走、有过自残行为的男生小张与父母关系得到修复;遭遇过性侵的女生小李脸上有了笑容;因天生没有右手掌的男生洋洋不再自卑,正在努力追求参加残奥会的梦想……随着求助孩子的增多,张耀元就和学校、团委、妇联、心理专家等联动,帮一个个孩子从阴霾中走出来。
为何能取得众多孩子的信任,从而让他们敞开心扉?对此,很多老师和家长都曾问过张耀元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魔法。”谈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得,张耀元说,这几年和孩子们交往,有矮板凳和高板凳时,她总是让孩子坐高板凳,而自己则坐矮板凳。即使和孩子坐同样高的凳子,她也是身体前倾等,尽量与其“平视”,不让孩子觉得她“高高在上”,而这些细节,能较快地接近孩子,让孩子放下戒心,从而开口说话。
张耀元说,无论是“树洞口袋收集法”,还是“矮板凳接近法”,都只是让孩子感觉自己被尊重、受重视的外在形式之一,都只是打开孩子心扉的第一步。其实,最重要的是,要用自己的细心、耐心、诚心打动孩子,用无微不至的关爱帮助孩子,让孩子从内心感受到你对他(她)的呵护,才能最终走进孩子的心里。
她的收获
成为孩子们的“心灵密使”
虽然大学曾学过心理学,但和孩子们接触多了,张耀元还是觉得不够用,为此,这几年只要一有空,她就恶补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的知识,仅去年一年,她就“啃”了20多本。在她的书架上,摆放最多的是关于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的书籍。前不久,她参加重庆市心理咨询师培训并获得了证书。
据介绍,近3年多时间,在张耀元的关爱下,上百名有自闭、抑郁倾向,或存在着青春期等心理问题的中小学生,心理状况得到康复或改善,有了自信阳光的笑脸,他们把她视若自己的“心灵密使”。在“树洞口袋”工作室的墙上,一位曾经抑郁而被张耀元挽救的少年在纸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下:你是人间的一束光,照亮了我原本黑暗的内心世界,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
如今,张耀元发起创办的“树洞口袋”工作经验,在璧山中小学开始全面推广,全区整合公安、教育、妇联等多方力量,成立“树洞口袋”工作室,出台涉未成年人保护19项工作机制,吸纳帮扶专家及志愿者1370余人,在全区60所中小学都设立了“树洞口袋”。目前“树洞口袋”工作室,每周要接收400余件孩子们的纸条、信件。
据璧山区公安局有关负责人介绍,2024年全区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同比下降31.07%,受侵害案件同比下降60%。截至目前,“树洞口袋”工作室收到学生信件7000余封,成功劝返厌学逃学学生26名,教育感化有暴力倾向的学生43名,挽救有严重自杀倾向的学生28名,解决校园、家庭心理隐患类问题902个,化解校园矛盾纠纷188起。
记者手记
教育孩子 不妨坐坐 “矮板凳”
3年多来,通过“树洞口袋”牵引,张耀元曾和上千名中小学生面对面沟通、交流。在璧山区公安局“树洞口袋”工作室的展板上,记者看到,在众多图片中张耀元都坐着矮板凳,她以自己的低身段、亲和力和关爱之心,赢得了孩子们无比的信赖。
反观一些社会现象,在教育孩子时,总是有人在孩子面前有意无意强化自己家长或老师的角色,让孩子感觉高高在上。在家庭教育中,甚至动辄打骂斥责孩子的家长也大有人在。这样的状态,孩子怎会不畏惧疏远?现在一些地方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突出,实际大多与我们对孩子的心理教育没有跟上有关。
青少年在成长中,渴望被理解,受尊重,有成就感。我们的家长和老师,不妨学学张耀元,在和孩子相处时,少些生、冷、硬,多坐坐“矮板凳”,让孩子能把你当作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相信你在孩子心中会“高”起来,孩子的成长也会“顺”起来。
新重庆-重庆晨报记者 杨圣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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