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副总统扬言“刺杀”总统，菲律宾这是在闹哪出？

萨拉·杜特尔特与马科斯（右）

直新闻：菲律宾政府高层的矛盾公开化引人关注。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公开表示，如果自己遭遇不测，早已联络好的杀手可以直接去刺杀总统马科斯。您对菲律宾政坛的乱象有何观察？这种乱象的背后折射了什么深层次矛盾？

特约评论员 吴蔚：大家可能很难想象，一届政府里的总统与副总统居然到了要豢养刺客、你死我活的程度。总统与副总统难道不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吗？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该用政治博弈的方式去解决，不至于动刀动枪吧？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放在菲律宾这张地图上，一切又都说得通了。

当我们谈及总统与副总统的关系，就要去回溯权力的来源与组成方式。就以菲律宾为例，总统与副总统是由一场选举的两张选票决定的。言下之意是，菲律宾的总统大选不同于美国，特朗普与万斯作为正副总统候选人是在同一张选票上的，你为万斯投下一票变相也是为特朗普投出了一票。但菲律宾不一样，现任总统马科斯与副总统萨拉·杜特尔特是在两张选票上的，总统与副总统是分头竞选的。

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一张选票与两张选票的区别，它直接决定了权力的来源方式。它决定了菲律宾的总统与副总统代表了不同的利益群体、获得了不同的权力赋能。如果说特朗普与万斯是共享权力，那么马科斯与萨拉·杜特尔特就是分享权力了。说得再极端一点，如果在涉及菲律宾内政外交的重大议题上，一把手跟二把手存在严重分歧，那么副总统对总统的影响就不仅仅是制衡而已，甚至可以说是掣肘了。所以，当萨拉·杜特尔特放出“你死我活”的狠话时，我们可以顺着她的逻辑去反推，作为总统的马科斯是不是早就将他不听话的副手列入了所谓“暗杀名单”呢？“你死我活”在菲律宾政坛，从来不是什么新闻。

其实学界对菲律宾的政局乱象早有定论，一个专有名词叫：家族式恩庇主义。恩庇主义是指在政治权力结构中，存在恩庇者（Patron）与侍从者（Client）的一对二元关系。恩庇者通过提供资源和赋能换取侍从者的忠诚与选票，是一种以筹码交换、利益分配的方式构建权力的政治模式。

菲律宾的特殊之处在于恩庇主义是以“家族”为基本单位构成的，几个名门望族以城市为基本盘分别构筑了不同的恩庇侍从网络，彼此之间互相竞争。从这个意义上看，在菲律宾的选举政治中，政党不是承载民意走向的载体，家族才是。所以我们会看到，在菲律宾历届总统选举中，候选人往往改换了好几个政党，但不变的是他所代表的家族旗帜与裙带关系。这也就意味着，在菲律宾的所谓“民主制度”中，政党政治是支离破碎的，政党更像是某种可以随意注册又随意注销的公司。所有的政治博弈，都是围绕家族斗争展开的。

也正由于此，我们会看到菲律宾的内政外交政策呈现出极其不稳定的摇摆性。一会儿亲中，一会儿亲美，自然会生发出政坛的不稳定性与冲突的公开化。

其实杜特尔特总统几年前就已经公开点破了菲律宾的正确外交政策取态：菲律宾是一个无力与大国硬碰硬的国家，在南海，菲律宾又打得过谁呢？与中国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深化经贸合作才是对菲律宾人民最好的选择。

可是马科斯上任之后又是怎么做的呢？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的政治权力来源于截然不同的群体，这些人依然视美国为宗主。从这个意义上看，在马科斯的权力认知与政策行动中，他认为守住自己的利益必须建立在捍卫美国的利益的基础之上。

当地时间11月19日，美国防部长奥斯汀参观位于菲律宾巴拉望省的一个军事基地。

直新闻：另一方面，美菲的军事互动也在进一步加深。美国防长奥斯汀前不久访问菲律宾期间，由美国军人组成的所谓南海特遣队也首次公开亮相。这支特遣队长期驻守在菲律宾的巴拉望群岛，与菲律宾军队定期训练演习。吴先生，您怎么看这一最新动向？

特约评论员 吴蔚：据美军自己披露，这支所谓的特遣队只有15个人，其主要任务就是训练菲律宾军队，为他们提供先进的战术引导以及学会使用美式装备。想解决的痛点便是如何在南海与中国的岛礁博弈中逐渐挽回劣势。

明眼人都知道，在上一轮的中菲南海岛礁斗争中，菲律宾灰溜溜地撤走了，本质上还是因为力量对比太过于悬殊。菲律宾不仅仅输在兵力上，更输在技术装备、战术思想以及态势感知上。其实这一幕，杜特尔特总统在位期间就早已有过精准预言，在南海与中国发生碰撞，菲律宾怎么可能讨得到便宜呢？

美军这支特遣队在我看来更像是某种典型的“教官团”，本质上与2014年之前美国派往乌克兰的那些北约教官没有什么不同。在美菲军事合作的语境下，中国是他们的假想敌。那么就以菲律宾落后的军事实力与准军事力量，在没有外力协助的情况下，是很难与中国进行抗衡的。打个比方，大国博弈是成年人之间的游戏，菲律宾在各种禀赋的意义上看，都更像是一个“小学生”，学吧，太深了。

归根结底，美国对菲律宾也从来没有抱持过不切实际的幻想。无非就是在投入有限的资源前提下，让这个国家的军队能给中国造成一些麻烦罢了。指望他们去挑衅乃至打赢解放军，当然是不现实的。一支15人左右的小特遣队就想撬动地缘政治的大格局，这当然是反常识的。可美国就是用这种小步快跑、少量多次的方式，逐渐完成了对其盟友的政治、经济、军事体系的“洗脑”。美国在菲律宾的军事存在越持久、越频繁，菲律宾的军政、军令系统对美军的依赖也就越深。菲律宾作为一个在政治上来回摇摆的国家，如果其军队只认一个老师，只买美国的账，从长远上看是非常危险的。且这无论是对菲律宾自身、东南亚各国人民，还是对地区安全，都是很不负责任的选择。

作者丨吴蔚

排版丨李烁

编辑丨陈淼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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