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邯郸晚报

□侯廷生
突兀城外——
独对西风上古台
明代的邯郸城,一开始规模并不大,“南不过斜街口,北不过观音阁,远不及二里,东西不过半里”。根据宋代贺铸的诗作可知,明以前的丛台尚在城外。再根据南宋使者路过邯郸的描述,丛台在北城门外北偏东的位置,且并不处在邯郸的南北交通道路上。金元时,丛台是否得到修复,无从得知。但丛台位于城外,仍是没有改变的。
明初,邯郸城有几次修建的高潮。一是在成化年间(1465-1488)的扩城,“始于南北各拓城半里许,于拓城处开东、西门”,邯郸城形成六门。二是正德年间(1506-1521)不断的修城,看到了丛台的军事重要性。三是嘉靖年间(1522-1566)的修城:嘉靖十年(1531),知县赵时吉修了护城河;嘉靖十三年(1534),兵备杨彝连丛台于城墙,并在台上建据胜亭;嘉靖十八年(1539)以改河为主,小修城墙;嘉靖二十五年(1546)董威修城,是其高峰,形成了明代邯郸城的最终规模。丛台,也在这时逐渐由甬道而扩之,最后成为城墙的有机组成部分。
正德六年(1496),知县张伟为防止自幽州来的农民起义军刘六、刘七进攻县城,赶紧将城墙加固,这时候城还是六门(南北各一,东西各二)。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修建十分仓促,不过确实起了作用。这时的丛台,尚在城外的东北处,距离城墙有一段距离。知县张伟巡视全城时,看到了城外的丛台高于城墙,考虑到如果被来寇占领,必然倚高侦察城里,因此在城墙上建立敌对楼,大致与丛台高度相当。两个月后,果然起义军过来攻城:
十二月十五日,贼突至,公着戎服,率精锐,循城坚守,贼欲近门而台制之,登丛台而楼制之。贼知其有备,乃引去,城秋毫无犯焉。
由袁炜的《知县张公修城记》(载万历《邯郸县志·第一卷地理志·城池》)可知,张伟修筑后的邯郸城,有六门,南北有二,东西有四。而且城墙“围一万五十尺”,约合七里多(府志称“八里”)。这次修城旨在防御,所以置有很多墩台和二千四百多个垛口。尤其是城东的丛台,因其高大突兀,为此特在城中建对敌楼,高出城墙,形成与丛台的势均力敌。从而在之后的守城战斗中,达到了“贼欲近门而台制之,登丛台而楼制之”的效果。这是丛台第一次在明代发挥的作用。
事情过去后,正德九年(1514),知县韩骃“领上檄,委道河修城”(嘉靖《广平府志·卷一·封域志·邯郸县域图》,据所载《大学士李东阳记》):
城故为水啮者即加筑,三面卑薄者则增之,楼橹铺舍,百费并举,水患并息,城亦永奠。
据胜入云——
河边绿柳向城低
在丛台的构筑史上,明嘉靖十三年(1534)兵备副使杨彝的连接丛台及在台上构筑据胜亭,是丛台演变的重要转折。从这时起,丛台与城墙首次实现了连接,并为后来逐渐形成城墙的有机部分的开创之举。杨彝,号几川子,四川江津人,时任大顺广兵备道副使。他在自撰的《据胜亭记》开篇即说:
据胜何名?名丛台也。丛台何据?据城胜也。名不丛台何?鉴亡国也。台,故赵武灵王游乐所,世传在赵宫中,有雪洞、天桥、花苑、妆阁诸景。世变台圮,颓然荒丘,过者兴叹,有国家者宜鉴于兹。
他从丛台与邯郸城互为依托的关系,说到“据胜”一名是怎么来的?从历史上的赵武灵王的游乐之所,于今导致“世变台圮,颓然荒丘”,使得“过者兴叹,有国者宜鉴于此”,从而从鉴亡图存的角度,为人们敲击存亡意识的警钟。
嘉靖十三年(甲午,1534)的春季,杨彝为检阅军队与城防来到邯郸。走到城东北隅,看到城外的丛台“距城不寻丈,其势峨然出城表”,乃大惊曰:
视生处高,相隆无登,言择势也;天时不如地利,言据险也。高台迫城,敌或我乘,仰而受敌,邑其殆哉!台昔祸赵,今则祸我矣!
乃属下吏王丞景“鸠工课程,筑土环城隅南以北,胥连城雉堞如式”。不到一个月,台连接了城墙,王景于是进言说:“必戍楼,乃可守。”杨彝说曰:“亭费省,其亭之。”建亭子省钱,就建个亭吧。负责建设的王景悉心营构,就在快完工时,他因需要进京汇报马政,于是又命令新来的主簿吕彬主持,最终把据胜亭建设得非常漂亮。
这年的秋天,杨彝又一次来到邯郸,登上城墙,登上丛台,感慨地说:
据兹胜,构兹亭,邑永赖哉!不榖责也。尔丞、尔簿、尔徒,劳厥役哉!其以“据胜”匾之。
杨彝是一位注重实际的军事官员。他感叹丛台从游乐地到荒芜衰败,感叹赵国的国运后来导致亡国。“不信仁贤,则国空虚,台何有哉?”因此这时的藉台而城,征亡而存,以后的历任者无论怎样装饰丛台,到台上凭着据胜亭聚集力量,再不用担心邯郸城的坚固了。“用戒不虞,保厥畿辅,人和地利,胥恃永固”。
事后,杨彝写下了《据胜亭记》一文,记述了连接丛台和修筑据胜亭的前因后果,成为至今吟诵的名篇。
城周八里——
苍茫烟树画图中
嘉靖二十五年(1546),知县董威复加浚筑,周围广八里,高三丈,阔三丈,收顶一丈七尺。增砖垛敦台,铺舍二十五座,吊桥、门楼各一座。濠阔七丈,堤阔四丈。(嘉靖广平府志·卷一封域志·邯郸县城图)
董威原在魏县任知县,二十二年曾修魏县城,来到邯郸,首先注意到修城。自正德年间修城以来,到嘉靖十八年,又过去了近三十年,原来因为紧急仓促而修的城并不坚固,在风雨的摧折之下早已出现了坍塌的迹象。因此这时候因为边患严重,只好再次简单修缮,低的地方加高,而薄的地方增厚,仍是急急忙忙,显得不太牢靠。董威到县后,鉴于当时的形势和魏县修城的经验,认为修城可以看出主政者的政绩观念。但是初来乍到,老百姓也很疲惫,并没有动手。第二年夏,裴绅到邯郸检查城池,对陪同的董威说,如今城池雉堞坍塌,一片败象,强调说,邯郸是燕赵的咽喉之地,更是京师的锁钥,即使是高城密门还担心有孔隙,何况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保护民众拱卫京师呀?于是赶紧命令董威开展工役。董威请教了知府唐曜,随后迅速开展工程建设。从乙巳之季秋,到明年丙午三月。工程完工,前后六个月。建成后的邯郸城:
城周八里,基厚三丈,高如之,颠半之。筑敌台二十有五,台立铺舍三楹,以甓甃。女墙千五百八十有九,四隅各构危橹,四门各券层城:东曰瞻岱,西曰环沁,南曰带河,北曰拱极。
从城的规模可知,作为周长八里的县城,符合“七里为城”的规制,加上敌台、铺舍、女墙,并以砖饰墙,邯郸城的稳固性得以大大加强。
这次修城,是董威在知府唐曜的支持下,与广平府通判田云一起谋划的。他们登上邯郸城,“量闳杀仞厚薄,程土饬材,综画区明”。由于邯郸地瘠民贫,积累少力量不足,唐知府还特地从府库里拿出帑金三百,且招募外县的劳力三千人,帮助邯郸筑城。方案确定后,上报了各级衙门,得到批准。于是董威竭尽全力,到一线指挥,主簿李霖、典史齐宗儒等紧跟不懈,最终完成了这一浩大工程。
由于董威所修筑的城,不仅达到了明代邯郸城的最大规模,而且也是直至清末也无人超越的规模,得到人们的赞叹:
环城有池,护池有堰。远而望之,飞楼翼赫,粉堞炳熿,坚者屹屹,深者郁郁,断岸峭如,长云矗如;迫而察之,金椎石壁,铁扇铜枢,虹梁卧衡,隍堑萦纡;登而眺之,嵩行翊险,清漳夺色;俯而瞩之,廨宇比齐,庾库充实,旌棨金革,周庐警严,盖足以御民威暴,壮气襄武,内境恃以无恐,而外侮莫敢窥伺矣。
据说知县董威重修丛台的时候,还在台下发现一口井,同时发现了金代的两方诗歌碑刻。为金元时期人们到此的踏访提供了印证。可惜的是,他究竟找到的是什么诗歌,文献没有记载,无从确定。但丛台下面连接台子的甬道,已经被大大拓展,成为环绕台子的宽阔平台,为后来在此建设丛台书院奠定了基础。
县城修好后,在直隶南部一带名声大振。之后的知县,不再为城池操心,于是更多的转向科举教育。嘉靖三十六年,知县向淇先是劝解在城外龙兴寺办学的张成教到城里开办书院,于是书院建在了丛台下的西边。未及三年,嘉靖三十九年的夏天,兵备陈大宾又极力主张把书院改在丛台之上。
万历年间,知县朱光祚、欧阳调律相继重修县城。其具体记载很少,文献只记述了欧阳调律修城时,特地把文昌阁的修复,从县衙与文庙之间的地方,改到丛台之上、丛台书院后面。即使调离了邯郸,也还特地留下银子若干,吩咐后人接着做完。
此后直到明亡,没有再看到修复的信息。这一方面归结于嘉靖二十五年修城的完备,另一方面,也因世道而缺乏了记载。以后直到清康熙初才有了新的修整。而丛台,也在清代更加绽放异彩……
【注:标题上的诗句,分别为独对西风上古台(张承仁)、河边绿柳向城低(谢方)、苍茫烟树画图中(王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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