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邯郸晚报
□王永太
收拾老宅的阁楼时,我在墙角发现了一套用麻绳捆在一起的6个筲箍,这让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曾经与生存紧密相连的木筲。
早年,家乡人全靠吃井水,挑水的主要工具是木筲。而木筲并非家家都有,若谁家要有对木筲,也是富有的象征,让人羡慕。不过,那个年代的老百姓虽普遍贫穷,但邻里之情却纯朴憨厚,几家相互借用是平常往来。
父母养育了我们姊妹六个,人多劳少,日子清苦。人口多,日常用水就多:院子里常年放着一个专用于盛水的大缸,足可盛4桶水;若两天不挑水,就会缸底朝天。为挑水方便,靠着省吃俭用,父亲买了两只木筲。木筲也给邻居们提供了方便,只要有人借用,父母总是先紧着别家用。
木筲是用一片片一指厚的弧形木板,以合适的夹缝角度拼在一起,凭着三道拇指粗的铁环(俗称筲箍)箍成的桶状容器。木材首选楸木,因楸木耐烂且不易变形;木筲底板的周边缝隙用水胶拌锯末塞紧即可不漏水。木筲内口径和高一般约为30公分;一只木筲重十多斤,两只就是二十多斤,装满两桶水可达七八十斤重,一般只有成年人才挑得动。木筲必须要保持一定的湿度,不使用时也要用水泡上;过分干燥,木片会收缩漏水甚至变形,严重时会导致木筲损坏废弃。
父亲在生产大队赶马车,成年起早搭黑,有时跑外地,连着几天不回家;母亲缝补洗涮,晨昏不得闲,抽空还要到生产队投工。作为长子,我便主动承担起了挑水的活计。十五六岁时,虽个子已不低,但到河道对岸挑井水还是很吃力。水井十多丈深,水质甘甜。老辈人说,那眼井有灵气,从未干涸过,逢年过节总有人到井台烧香上供。我常常对水井怀有敬畏感,很少窥探井底;方形的井口上方装着木头辘轳,井口石已被人的脚底摩擦的光滑发亮,边缘有几条不知被多少辈人拔水用绳子磨成的凹沟,见证着水井的古老。我小心翼翼地踩在井口石上,将木筲下卸井内,有时还会听到木筲与井壁碰撞的声音,往往是听见“嗵”的一声后,才意识到木筲挨到了水面。木制的水桶不易沉底,总是用力摆动多次,感觉木筲猛一下沉后,才确定装满了水。绞动辘轳,一只胳膊力量不足,只得双手齐上。当木筲提到井口时,往往得屏住呼吸,拼上全力,一手紧握辘轳把固定不动,一手用力拉住木筲柄,将木筲拽到井口外放稳。每绞上一桶水,总有些脸红气喘。水井距家有一里多地,还要走一段河滩路,上一个20多米长的陡坡。每到坡前我总有些犯怵,踉跄着上了坡,水也洒外不少,心里怪不好受却也无奈。不过,付出后的收获总会给人以喜悦,眼瞅着满缸清水,就像是欣赏一坛琼浆玉液,想到自己也能替父母减轻些劳累,一种欣慰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生产队里有挑大粪的专用木筲,家乡人称圊筲。圊筲的木板多采用一些轻软的桐木,这是因为不像在井里拔水,容易被碰伤。往地里挑大粪是按地块远近和趟数计工分的。我初中毕业后,已成为整劳力,为能多挣工分,总是抢着挑大粪。一连几天下来,虽累得身疲腿软,却因多挣了几个工分而满足——其实,一个工(10分)也就值一两毛钱。木筲也是计算财富的量器,因为每家茅坑里的大粪是要按担数和稠稀计算收入的。挑粪时要记准各家的担数,再根据稠稀,由几人商议,尽量给出较为合理的定价。如偏差太大,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还是会有人计较的。
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挑水开始使用铁皮桶。两个铁皮桶合起来也只有几斤重,挑水自然轻便不少;但铁皮桶挑粪还是经不住腐蚀,使用寿命短,于是有些年便是挑水用铁桶、挑粪用木筲。直到塑料制品的普及,笨重的木筲才退出生活的链条。家家通上自来水后,则彻底告别了挑水的日子,那甘甜的深井水,直接流进了锅、盆、壶里,滋润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享受着社会进步带来的便利。
随着木筲的退出,筲箍成了农村孩子们的高档玩具,将铁丝的一端弯成“U”形钩,推起来能玩出多种花样。而勤俭了一辈子的父亲,也没舍得让他的孙子们玩“推筲箍”,却虔心将筲箍留存了下来——而今,尘封的筲箍已成了木筲的历史见证,给子女们留下了永久的念想……
VIP课程推荐
APP专享直播
热门推荐
收起24小时滚动播报最新的财经资讯和视频,更多粉丝福利扫描二维码关注(sinafin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