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护驾真宗泰山封禅是真是假?|泰山_新浪财经

　　耳熟能详的刘兰芳评书《杨家将》影响了几代人,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泰山四周,分布着众多杨家将遗迹。泰山北麓有杨家井、杨家寨、穆家寨、杨家台、降龙树等；泰山南麓有泰山南天门奉祀穆桂英像、泰城西边六郎坟、杨六郎祠、孟良台、焦赞台、穆桂英沟、穆英台、穆柯寨、穆寨顶等,总计达20余处。东岳泰山与北宋杨业、杨六郎(又名杨延朗、杨延昭)等人军事活动区域(今山西、陕西、河北境内)相距甚远,为何会出现如此之多的杨家将遗迹?个中原因,让我们一探究竟。

　　□孙晓明　孙辰龙

“杨六郎”护佑

宋真宗天书封禅

据泰山学院周郢教授一系列考证,泰山周围的杨家将遗存其出现时间,大多早于明万历年间各种杨家将小说流行之前。明代学者陆采《览胜纪谈》卷一《杨六郎》条云:宋真宗封泰山,武臣杨六郎者,见一红裳女子,自灵岩山洞中出,顶香迎驾而前,杨抽矢射之而隐。取香以呈帝,帝嘉其异,命六郎为守土巡检,有司立精礼寺以表神迹。有松一株大数抱,本朝弘治中,知府遣老人薪之,老人寻为虎所伤,家亦被焚。今其山下有杨六郎墓。

　　陆采于明嘉靖十三年(1534)正月至泰山,有《泰山稿》1卷,集录其登岱吟咏；又有《览胜纪谈》10卷,多记录泰山的逸事传说。“杨六郎”条即所采泰山逸事之一。这足以证明,早在明代嘉靖年间《杨家将演义》等成书之前,泰山地区已有杨家将故事流传,并且有“六郎坟”等遗迹赫然出现东岳泰山之下。

　　泰山杨家将故事及遗迹的出现,与宋真宗“天书封禅”这一北宋重大事件关联。大中祥符元年(1008),宋真宗为洗“澶渊之盟”之辱,假降“天书”,举行规模盛大的封禅大典。十月,封泰山,禅社首山。根据《览胜纪谈》记载,“杨六郎”正是作为扈从“武臣”参加这场泰山大典。《宋史》本传载“六郎”杨延朗(杨延昭)其人:“(景德)二年,追叙守御之劳,进本州防御使,俄徙高阳关副都部署,在屯所九年……大中祥符七年卒,年五十七。”然此“九年”中杨六郎之具体活动,史传不详,而宋真宗的“天书封禅”之役,正是发生在杨六郎此人生最后“九年”之中。祥符元年的泰山大典,规制高,波及面广。因泰山周边地区靠近宋朝北边防线,且曾是辽军攻掠之区。因此这次封禅,在武装警戒方面,朝廷格外重视。各支部队为此频繁征调:大中祥符元年四月戊戌,“遣使巡护齐州泰山路,禁止行人”……十月癸丑,“上服衮冕,御(朝觐)坛上之寿昌殿受朝贺,中书门下文武百官、皇亲、诸军校……皆在列”。

　　由此可见当时将校军官参与封禅的很多。而当时北边名将,首推杨六郎。因封禅为国家盛典,泰山又为防辽要冲,临时征召杨六郎扈从封銮,极有可能。即使未曾征调杨六郎本人,征调其部队泰山护驾也大有可能。

　　据《览胜纪谈》所载,“杨六郎”扈从封禅所受之职为“守土巡检”。宋之巡检为统辖禁兵、土兵维持地方治安之官,史传载杨六郎历官江淮南都巡检使、保州缘边都巡检使,则《纪谈》称“六郎”为巡检事出有因。而宋真宗封禅时,多命文武大员临时充任泰山附近地方职务,以便经营大典事宜。如四月以知枢密院王钦若、参知政事赵安仁“并判兖州”。因此,宋真宗召杨延朗从封,临时委以“守土巡检”之职掌,确有可信之处。

　　因此杨六郎奉诏扈驾,其曾勒兵在泰山周边布防及督建各种封禅设置,自在情理之中。泰山南麓的封祀坛、舞鹤台,民间称之为“孟良台”“焦赞台”,都系杨六郎部下焦赞、孟良二位老将所督建。而泰山西南麓的“六郎坟”,这个地方是当年宋真宗封禅泰山驿道,肯定是警卫部队驻防之地,杨六郎从封时或驻节斯地,“六郎坟”系后来民众为纪念此事而设置。民国《重修泰安县志》卷二《舆地志·胜概(古墓)》有一节“六郎坟”考云:“县西二十里一冢,形势宏巍,翁仲石兽行列无缺,传为宋将杨六郎坟。坟址共地六分八厘,有柏树四株……”

杨家将魏化

乃北宋泰山人魏花

　　在《杨家将演义》中,杨家将有一先锋大将名叫“魏化”,其人先从狄青,后从杨文广,预征南之役,破侬智高,累有战功。此人在杨文广故事中占有重要位置。周郢教授考证,其人原型应为北宋泰山人魏花。

　　关于魏花,明刘勅《历乘》卷十六有传记载:“魏花:历城人。短小精悍,轻捷如猫,善骑射,工间谍,为狄武襄(青)所知,随征西夏、广南,多建奇功,官至都指挥。”

　　随从狄青征伐西夏、广南(指广西侬智高之变)的大将魏花,与《杨家将演义》中的先锋“魏化”,不只是名字相似,而且经历和战功一致。而恰在此时,杨文广也“从狄青南征,知德顺军,为广西钤辖,知宜、邕二州”,与魏花同在狄青南征队伍中,不排除二人并肩战斗的可能。杨文广品级较高,魏花一度在其麾下也属情理之中。

　　魏花不仅籍贯在泰山北麓的历城,而且曾在泰山结寨,遗迹留传于后世。《历乘》卷三载:“魏花寨:渴马崖北,宋指挥魏花所居者。”又清聂剑光《泰山道里记》云:“又北为魏花寨,宋指挥魏花故居也。”(魏花寨故址在今济南市历城区高而乡西沟村。)花卒后亦归葬故里,《历乘》卷五载:“魏花墓:城西魏花庄,宋指挥。”在《杨家将演义》卷七中,以较大篇幅写到了杨文广与魏化东岳进香,被东岳圣帝召见宫中,赐以仙桃,使二人化鹤飞升之事。这段情节在小说中突兀出现,应源于魏花的泰山家世因缘。

穆桂英形象

源于泰山民间文化

　　穆桂英与穆柯寨故事初见于明万历刊《杨家将演义》:“却说木阁寨中,号定天王,名木羽,有一女名木金花,又名木桂英。”后来木桂英演变为穆桂英,木阁寨演变为穆柯寨。关于此穆柯寨的所在,罗奋删定本《杨家将演义》认为在山东。“山东穆柯寨”之说遂为后世小说戏曲所承袭。如豫剧《穆桂英挂帅》中:“穆桂英我家住在山东,穆柯大寨上有俺的门庭。”便是脍炙人口的唱段。

　　周郢教授考证,正是这“山东穆柯寨”之称,洞穿了穆桂英这一艺术形象与山东(具体指泰山与沂蒙地区)的文化渊源。穆桂英其人不是历史人物,而是源自民间传闻塑造的文学形象,这一文学形象的产生,直接源于诸多宋元时期的山东(泰山)山寨女杰。

　　宋元之际,在泰山地区涌现了多名结寨自守、抗拒金蒙的巾帼英雄,飒爽英姿,彪炳史册。当时女杰之魁首推杨四娘子(杨妙真),《宋史》卷四七六《李全传》载:“(红袄军杨)安儿妹四娘子狡猂善骑射,刘全收溃众,奉而统之,称曰姑姑。”与其同时,又有一“刘小姐”,《大金国志》卷二十五:“贞祐四年(1216),是时两河既为战争所扰,山东群盗大起……有刘二祖者(二祖为泰安州人),亦名盗也。其女刘小姐,亦聚众数万。”

　　泰山山势险要,自古为兵家之地,因此女中豪杰多在泰山周边结寨,其中杨四娘子之寨尤为闻名。《历乘》卷三载:“妙真寨:(在)龙山,宋末长白山寇李全据济南时,其妻杨妙真所据者。”

　　这些山寨女杰的传奇故事,成为山东民间竞相传唱的素材。如明人王象春即有诗吟咏妙真寨故事:“巨合河边问李全,妙真营寨尚依然。三分轻重归谁是?枪号梨花二十年。”(《齐音》)经过百余年的不断演绎渲染,山寨女杰的故事不断丰满生动,最后以“木(穆)桂英”之名定型于民间文本之中。在其身上,明显有着杨妙真、刘小姐等历史人物的影子(如军阵招亲为杨妙真事、父女相承为刘小姐事),杨家将枪法即“杨家梨花枪”,其名实出杨四娘子,《宋史·李全传》述杨四娘子语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可见杨家将故事的确收纳山寨女将的素材。

　　至于“穆柯寨”的原型,则可能来自泰山以西的牛山大寨(今肥城市境内)。在牛山之巅,建有大寨,寨之北侧系悬崖,南侧则为依山势而建的寨墙,墙体外侧高2至3米不等,环绕三个山头,总长3600多米。山寨西、南两面各建有拱形寨门,寨内有房址数百间。关于其寨由来,清代学者唐仲冕《游牛山小记》称“传为黄巢负嵎之所”。至于山寨名称,唐记称为“木头塔”,光绪《肥城县志》则称为“木阁寨”。最早传述穆桂英故事的《杨家将演义》与《北宋志传》,也都将其寨称为“木阁寨”。与牛山大寨之名完全相同。因此,演义戏文中的穆桂英山寨,很可能得名于牛山木阁寨。因寨阁名木,故早期穆桂英的故事也是以“木”为姓氏。今天肥城牛山寨上点将台、擒将河、赤炼沟等众多的穆桂英遗迹及周边广为流传的杨家将故事,也是一种实物和民间口碑佐证。

　　在后世流传的穆桂英故事中,许多都浸染上泰山地域的风物色彩,如“天门阵”。此阵在元明杂剧中皆称之为“天阵”,主角为杨六郎,毫无穆桂英的“戏份”。此“天阵”后来演变为“天门阵”(有的戏曲更称之为“南天门”),明显是受到泰山地名的影响。泰山古有“天门”(见于汉马第伯《封禅仪记》),元代于泰山南天门山口建天门阁(又名摩空阁),颇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遂被演绎入民间故事中,成为“天门阵”,谓穆桂英统兵所破,即此门此阵。南天门下之沐龟沟,也由此被称为“穆桂英沟”。不仅如此,至于清代,穆桂英还被奉祀于南天门阁之中。民国艾杲《泰山的登临》记称:“(南天)门上为摩空阁,中供穆桂英塑像。”足以看出这种传闻颇具社会影响。

　　在明代小说《北宋志传》中,杨六郎攻天门阵时,为辽兵放出的毒气所阻,由穆桂英折取降龙木驱散毒气,终大破辽兵。此外,评书《穆桂英挂帅》中也提到了具有解毒辟邪功能的降龙木。此木本系传说中的神木,但在泰山地区,确有被称为“降龙木”的神奇树种。此树生于泰山北麓的历城彩石乡捎近村中,树高近九米,其木质韧性极强、折而不断,故又称牛筋树。1986年山东农业大学林木专家曾来此考察,确认此树系中国现存唯一的降龙树种。

　　由此可知,穆桂英乃是源于泰山民间的传说人物。但这一文学形象,是如何与历史上的杨家将“喜结良缘”的呢?明代陆采《览胜纪谈》记述,宋真宗在封禅泰山途中(故事发生地精礼寺,在今肥城市安驾庄镇张侯村),遭逢一红裳女子挡驾进香,被武臣杨六郎抽箭射退。这段情节极可能便是穆桂英故事进入杨家将的原始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