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桌子的小餐馆郭沫若为啥要给它题店名|郭沫若_新浪财经

郭沫若

□任正铭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四川省合川县（现重庆市合川区）柏树街，有一家国营照相馆，是当时合川最高档的照相馆。在柏树街照相馆旁边，有一处看似很普通的卖鸡肉抄手的餐馆。门面不大，堂内只有几张桌子，门面离街沿有四五步石梯，架有两口煤炭灶，终日烟火缭绕。

据说那时很多合川人爱吃抄手。这家餐馆那些年的生意就特别好，有不少的人不嫌路远都要来这里吃抄手。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餐馆用的汤是货真价实的鸡汤，更在于他们是慕名来打望高挂在门头上用木板做的店名招牌。招牌上有阴刻的“断鸡处”三个草书字，落款居然是“郭沫若”。

郭沫若应卢子英邀请到合川

合川柏树街上这家并不起眼的小餐馆，咋有郭沫若亲自题写的店名呢？很多人都很好奇。

20世纪40年代，郭沫若在文化艺术界声名鹊起。1941年11月，他的五十寿辰的祝寿会，在驻重庆的中苏文化协会举行，有众多重庆文化界人士参加了这次盛会。周恩来、冯玉祥还在大会上致辞。《中央日报》等多家报刊，赞扬了郭沫若取得的抗战戏剧创作成就。可以窥见当时的郭沫若在中国文化界的盛名。

1942年，抗日战争进入艰难阶段，国内投降派势力抬头，为此郭沫若先后完成了历史话剧《屈原》《虎符》等剧本创作，以激发中国人民的抗战激情。之后，他一直期待着有机会从重庆主城走出去放松一下心情。

4月21日，郭沫若到位于北碚的复旦大学演讲，见到时任北碚三峡乡村建设实验区区长、北碚管理局局长卢子英。卢子英是我国著名实业家卢作孚的四弟、也是郭沫若的好朋友，就邀请他到四川到处走一走。本来那次卢子英是想请郭沫若去华蓥山的。卢子英早年曾带领三峡防务团在那一带清过匪，对华蓥山很熟悉。

6月1日，郭沫若一行在重庆朝天门码头，登上了卢作孚开创的民生公司的民昌号客船。到了卢子英所管辖的北碚，郭沫若游览了北碚公园，晚上和戏剧家夏衍等人聚了餐。

在闲聊中，郭沫若得知合川是声誉在外的民生公司发祥地，最早的公司总部就在合川瑞映巷后，一时兴起，希望到合川去看看，也了却登临钓鱼城夙愿。

在他后来发表的《钓鱼台访古》一文中，郭沫若开篇即写道：“自己是四川人，很惭愧，连钓鱼城这个辉煌的古迹，竟然都不曾知道。”郭沫若作为四川乐山人，是在三年前听共产党员、北大教授王昆仑，向他介绍过合川钓鱼城军民的抗战事迹，却一直未能成行，所以对这次机会他很珍惜。

6月2日，郭沫若在卢子英的陪同下，从北碚乘船来到了合川。

餐馆老板亲自下厨做全鸡宴

到了家乡，如何接待郭沫若呢？作为合川人的卢子英也想不明白，他就问询了卢作孚创办的重庆民生实业公司下属的合川民生电水厂厂长胡白雄。胡白雄就直接选择了一家叫“断鸡处”的餐馆，这家小餐馆地处合川县城柏树街的中段。

从胡白雄那里得到这一消息后，“断鸡处”餐馆老板郑泽君当然是高兴不已。那天，他一早安排人直接去合川肖家场采购回几只活鸡。自己撸起袖子亲自下厨，忙乎了一天，精心做出了一桌全鸡宴：鸡蹄花、白砍麻辣鸡、红油鸡丝、凉拌鸡杂和党归乌鸡汤，当然免不了为每人准备了一小碗作为小餐馆招牌的鸡肉抄手。

一桌地道的川菜，让郭沫若吃得津津有味。他最喜欢吃的是鸡蹄花。这道菜用鸡脚熬汤，煮得大半熟时，去掉骨头，把鸡皮剥下来。厨艺在于尽可能把脚皮剥得完整一些，然后继续熬制，待鸡皮熟透了，再放入嫩白、绵实的豆花。其讲究点还在于作料上，一定要用生菜油和茴香。

郭沫若吃得很高兴，说：“我们乐山也有卖麻辣鸡的，味道也好，但有些偏辣。”卢子英说：“你好多年不曾回去了，没有吃到家乡味，尝尝合川断鸡处的麻辣鸡，也算可以吧？”郭沫若连声说：“好吃，好吃！”

受胡白雄邀请同桌就餐的餐馆老板郑泽君，马上介绍说，辣子鸡的做法，关键就是要掌握好火候，把鸡煮至七成熟就马上捞起来，在凉开水里“过”一道水，再晾干。要用两斤左右的仔公鸡，最好是乌骨鸡。

郑泽君说，这家“断鸡处”餐馆，是他父亲郑炳云在1928年创办的，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餐馆除了做凉拌鸡，主打就是鸡肉抄手。为的是丰俭由人，对看去有点经济实力食客，就竭力推荐用鸡做的大餐；对一般顾客就介绍鸡肉抄手。

鸡肉抄手馅心细嫩、汤汁鲜美、面皮洁白、油而不腻且价廉物美，很受普通市民的欢迎。小餐馆生意一直很好，每天要杀一二十只鸡，故郑泽君的父亲郑炳云就把餐馆命名为了“断鸡处”。

一行人吃了饭后，电水厂厂长胡白雄受餐馆老板郑泽君之托，请卢子英出面邀请作家兼书法家的郭沫若为餐馆题写店名。

那个时候，郭沫若在写作之余正热衷于书法研究。只见他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早有准备的郑泽君，连忙在旁边桌上铺开了宣纸。郭沫若移步到四方餐桌前，提笔就写了“断鸡处”，还慎重地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由于他们的到来，老板并没有关店门，还是照样接待食客，一时间引来许多市民围观。

郑泽君对郭沫若的手迹十分珍惜，托人用手工以阴刻的方法，刻在了一块杨木板上，于是就有了后来在合川柏树街这家小餐馆，悬挂了二十多年的郭沫若书写的“断鸡处”牌匾。

“断鸡处”三个字是从右到左，横着排的；“郭沫若”三个字是在左下边竖着排的。牌匾是俯式挂在店面上方。这三个字也成了郭沫若在合川唯一为餐馆题写的店名。

可惜后来餐馆停业，牌匾也不见了，连照片也未见保留。“断鸡处”书法只能停留在老人们的记忆中。

仰慕抗战英雄欲写《钓鱼城》剧本

当然，郭沫若此行的目的并非只是光顾合川“断鸡处”。当晚在合川县城，他出席了由合川部分文化工作者参加的钓鱼城历史文化座谈会，还单独会见了一位钓鱼城历史文化研究者。6月3日上午，在卢子英的陪同下，郭沫若从合川东渡口码头过河，经小白塔，沿山径小路，从钓鱼城护国门前的石阶，登临了钓鱼城。

在钓鱼城，郭沫若一行游览了钓鱼台、南城城垣、忠义祠、新东门和一字城。

对700年前南宋军民长达36年的钓鱼城保卫战，郭沫若感慨不已。回去后便写了《钓鱼台访古·华国英撰重建忠义祠碑》一文。该文在《合川日报》见报后，发表在了《说文选刊》第三卷第七期，后收录于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出版的《沫若文集》第十二卷中。文中一首《钓鱼城访古》借古抒怀的旧体诗，至今还镌刻在钓鱼城石壁上：“魄夺蒙哥尚有城，危岩拔地水回萦。冉家兄弟承璘玠，蜀郡山河壮甲兵。卅载孤撑天一线，千秋共仰宋三卿。贰臣妖妇同祠宇，遗恨分明未可平。”

在这首诗里，他介绍了南宋时期，贵州人冉琎、冉璞兄弟，力荐四川安抚制置使兼重庆知府余玠，要像抗金名将吴璘那样具有坚定的抗战精神，修筑合州（今合川区）钓鱼城的事迹；对钓鱼城守将余玠、王坚、张珏进行了颂扬，谴责了开城投降的王立，以及劝说王立投降的熊耳夫人，表达了炽热的爱国热情。

郭沫若认为合川钓鱼城，在中国古代军事史占有一席之地。有英雄人物、有故事情节，是一个很好地表现民族气节的抗战题材，在抗日战争的大背景下，更是对中国人民具有切实的鼓动性。他说一定要把它写成一部抗战历史话剧，并在1947年海燕出版社出版的郭沫若杂文随笔集《今昔剑蒲》里，再次表达了这一愿望。

只是后来郭沫若忙于创作明末抗清历史剧《南冠草》，就一直未能动笔。十多年后，合川市（今合川区）川剧团职业编剧任一钧等人，合作写出了八场大型川剧高腔《钓鱼城》，才实现了郭沫若的这个心愿。

这出川剧《钓鱼城》作为合川市川剧团第一个原创剧目的首演，不但在合川连演了37天，天天观众爆满，还到南充、永川、武胜、成都等地巡演，好评如潮。

对郭沫若这次的合川之行，以及作为合川文化界盛事的川剧《钓鱼城》的上演，《合川县志》给予了记载。

（作者为重庆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