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旧京的烟火气息_新浪财经

　　▌高申

　　农历八月，秋雨频落，我在寓所读书，将张次溪先生作品中的农历各月北京地名摘录出来，单讲讲各月份该去哪儿玩。“八月冷燠适中，正足怡情悦性，夜色天街，其凉如水，一轮皓魄，照彻人寰，十丈软红中，值斯美景，益未可掷负良辰，此中秋一节之所以首胜，而在此数百年首善之区之北平，尤当首与沥著者也。”不知怎的，我特别喜欢张次溪的这篇小文，昔日北平的人间风景，在他的笔下如画般展开。

游客在东岳庙拍摄“兔爷” 新华社

兔爷

铁狮子

花市大街皂君庙铁狮子摄影：高申

通州文庙

　　司厨云集皂君庙

　　农历八月初一，要逛崇文门外的皂君庙。“每至八月初一日起，（灶君庙）开庙三日，盖即皂君诞日也。”皂君庙中的皂君，其实就是民间常说的“灶王爷”。由于“皂”乃黑色，其烟熏火燎的劲头儿，倒是符合灶王爷所持的工种。于是，灶君庙就同音异字地变成了“皂君庙”。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另有说法是，由于灶字之传统写法乃“竈”，待民国时期登记“竈君庙”时，尚未出现简化版的“灶”，于是便将“竈”改写为“皂”。

　　在著名散文家陈鸿年先生的笔下，对这处皂君庙有过大段的介绍：“因为是小庙儿，规模既不大，也不热闹，所以大家把它冷落了；就是开庙之期，也是稀里晃荡，净是沙化门（广渠门）、东便门、城外附近乡间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带着歪毛儿淘气儿的孙男娣女来逛庙……灶君庙一共有两进，两层殿。每到庙期，庙祝的姑娘媳妇，穿新衣，戴红花儿，像办喜事似的，本来嘛！开庙烧香还愿的多了。庙主可以卖香蜡纸马，可以收香钱，凡属还愿的供品、摊贩的租钱，有吃的，有现钱，一齐归庙祝，吹吹打打，眉飞色舞，焉能不高兴……灶君庙开庙之期，唯一特色，大小摊子，除了吃食以外，净是卖‘兔儿爷’的，因为它离中秋节近了。这种摊儿，摆起来上下分三四层，兔儿爷有大的，有小的。大的摆在最高层，一枚一个的，放在最下层，远看像‘兔儿爷山’似的!”

　　在而今的北京城区内外，除了海淀区留有“皂君庙”的地名以外，满城已再无皂君庙了。其实，至迟于晚清民国时期，京师一带的皂君庙还是有很多的。比如，国子监皂君庙、达智桥皂君庙、花市大街皂君庙、虎坊路皂君庙、四道口皂君庙、东大井皂君庙等。若不逛崇外的皂君庙，京城内外还有其他的灶君庙在等着您。按照《北平岁时记》所载：“八月初三日为皂君圣诞，丰台之西有庙会。北京中之厨茶行，均往烧香，京中游人，前往者亦甚多。”丰台之西开庙会的，究竟是哪位庙宇？若依前面的逻辑，此庙也应是座灶君庙。

　　花市大街的灶君庙，其规模之所以居全城灶庙之冠，实乃它具有“都灶君庙”的身份。

　　这座都灶君庙，始建于明代，但没有古碑可做考证了。其被重修是在康熙年间。那时的庙内，保留着一株辽金时期的古柏。在其山门外，则是一对铸造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的铁狮子。这对由“童子会”（民间组织规模较大的消灾祈福活动）名义集资铸成的铁狮子，各放在一个石头座上，做得一模一样，一个前爪踩着小狮子，一个没有。虽说精美程度不及通州铁狮，但在京城之内还是名气极大的。由此，也诞生了一句家喻户晓的谚语“灶君庙的狮子——铁对”。这句话的意思，是形容两个人关系好，能经常“混在一块儿”。

　　想当年，灶君庙乃是京内最重要的司厨们祭灶之场所。每年农历八月初一至初三，这里还有规模不小的庙会。只可惜，进入民国时代，灶君庙便一路衰败下去。

　　水果兔爷目不暇接

　　农历八月，京城各处所售卖者，首推各色水果和兔爷。售卖此等物品，一般该去哪里呢？依著名史学家张次溪先生的说法：“兔爷果实，目不暇接，而十二、三日，允为极盛。南城宣武门外之菜市口，其所聚也。自丞相胡同北口，以迄烂缦胡同北口，陈列更无罅隙。”由于张次溪先生的寓所，是在烂缦胡同的东莞会馆内，他所见到的极热闹场景，也以这片区域为主。而今看来，售卖果品兔儿爷的地点，也被毁去大半了。丞相胡同，即明代的绳匠胡同。此地是否如传说中的那样，曾经居住过严嵩，目前已无从考证（京城内外，与严嵩有关的地名及传说，真是不少啊)。然至清代，确有内阁大学士居住在此，也不枉虚名。现今，除了烂缦胡同南半部以外，余者似乎全部无存。

　　兔爷是京城名产，别处或是没有，或是工艺水平不佳。而京城内做工最好的，大多居住在砂锅门外。砂锅门，乃民间俗称，其正式名称为广渠门。“至七月中旬，在前门外大蒋家胡同之耍货市发售”。大蒋家胡同，乃是而今的大江胡同。

　　除了大蒋家胡同，“街上及东西庙会、东安市场”，也是出售兔爷的主要地点。东西庙会，分别是隆福寺庙会与护国寺庙会。现如今，两寺皆无。“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庙会也早已消亡。

　　不过，在我童年之时，市面上售卖兔爷的并不多。对此物件的深刻印象，来自1985年放映的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记得该片关于“中秋节”的那部分，便是“护国寺”门口的兔爷摊位，摆放着成堆的兔爷。

　　售卖鲜果，得去果子市。这可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摊市。明清之际，北京城主要有两大果子市: 一是“德胜门果子市”，在德胜门内丁字街，简称“北市”；二是前门外果子市，在前门外果子巷，简称“南市”。北市在先，南市后有。“但就其规模和经营范围来看。南市大于北市。南市有果行六十余家，北市仅有十余家。”目前的北市，已经彻底消失。南市则留有地名，若您常走两广路，便会有所耳闻。其实，南北果子市，不过是最热闹的。昔日的果子摊，几乎涵盖了大半个北京城。《旧京风俗志》中，便如此写道：“一届八月，街市即列摊售卖，内城如东西四牌楼，东西单牌楼，后门外东西安门外之各热闹衢市，外城如前门大街直达天桥，东自崇文门外花市，西自宣武门外菜市口，均列果摊，接连不断。最大者，临时搭棚支帐，灯烛辉煌，陈列果品，由十一日起，即渐繁闹，至十四、五两日而最盛，购买者，都倾筐盈笑而去，亦有来观热闹者，俗称‘逛果摊’。”怎么样？“东单西四鼓楼前”，到处都有买卖吧。

　　关于这八月节的果市儿，陈鸿年先生在《故都风物》中也曾有所描述：“在北平，进八月的这半个月，可真热闹一气，拿前门大街说，它的人行道，可不算宽敞，可是两旁的果摊儿，全摆上啦·有些年，北平的警察不但不取缔摊贩，而且两位一班儿，一位拿着两联单的收据，按着摊儿占地大小收费，大的两大枚，小的一大枚。车人写收据，一人收钱。过年过节，收入可观……到了晚间，华灯初上，彼时没有拉电灯的一说，都点煤油灯，外玻璃罩儿，一家比一家的灯头大，一家比一家点得亮，灯罩儿擦得一尘不染，也是灯光照如白昼……前门大街的果摊，到了初十以后，能从五牌楼，绵延蜿蜒，到达天桥的桥头儿。前门是这样，您再看东单、西单、西四各大街，到处都是果摊儿。北平市上一个八月节，等于水果节，也是水果最全的时候。”

　　到了农历八月二十七，“为至圣先师诞辰”。是日，“禁止屠宰，祭文庙。”京内的文庙，而今留下国家级的孔庙。孔庙的先师门，具有元代建筑的风格，也算是京城内罕见的元代木构建筑实例。而在京郊大地上，则留下了通州文庙、密云文庙、良乡文庙等。其中，通州文庙建造于元大德二年（1298年）。待四年之后，位于东城区成贤街内的元大都孔庙开始修造。通州文庙与北京孔庙，一兄一弟，相差四岁。

　　等到清光绪九年(1883年），已然修葺了二十余次的通州文庙，终于达到其历史上的最大规模。现如今，文庙的棂星门、泮池、戟门、大成殿、东西配殿、圣训亭等中路建筑大部分业已恢复。当然，其最具价值者，还属清代遗构的大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