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地,诗意之地

西宁北山美丽园的湿地景观。张 翔 摄西宁北山美丽园的湿地景观。张 翔 摄
盛开在河湟湿地的荷花。 张 翔 摄盛开在河湟湿地的荷花。 张 翔 摄
互助毛斯湖湿地公园。 王伟才 摄互助毛斯湖湿地公园。 王伟才 摄
湿地公园的建设,让城市居民诗意地栖居成为可能。王伟才 摄湿地公园的建设,让城市居民诗意地栖居成为可能。王伟才 摄

行走山河大地,将跋涉的脚步、放松的心态与湿地生态联系在一起,对笔者来说,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诗意地栖居”“诗意地生活”等词汇经常被人们挂在嘴边,我们不禁要问,面对苍茫大地,你对无处不在的湿地了解多少?你的寄托和向往中,包含了多少对于湿地的缱绻情怀?

其实,湿地就在你我的身边。无论沼、沚、滨、浒、洲、浜、浦、淀、滩涂;无论河口、水库、池塘、三角洲、水稻田,它们都是生灵万物的家园,是原生态美丽之集大成者,也与生态文明关系密切。

于是,我们在惬意行走的过程中,要静下心来,就像迎接每一个春天的来临一样,用谦卑的姿态仰视湿地,致敬与人类、与万物须臾不可分离的诗意之地……

早在十多年前,《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主编单之蔷先生就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湿地,即诗地。

于是,爱好地理与文学的笔者,立即被单先生的阐述吸引住了。湿地、诗地、诗意地栖居等等词汇,也就时不时跳出脑海,丰富着我的观察与追寻、情感与心怀。

“诗意地栖居”出自19世纪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一首诗:“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诗人敏锐地意识到,随着科学技术和工业文明的突飞猛进,人类的生存环境正在被大幅地挤压。所以说,“诗意地栖居”是人类生存应有的状态。湿地,诗意之地。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楚文化学者蒋方先生将“湿地”二字拆开来解读,“湿源于水,水是生命之源”,“地”则指向人们从“逐水草而居”到沿着河流、湖泊建立城市。在蒋方先生看来,水的意义不止于此,它同时也是最能够带动我们向诗意靠近的载体,而诗意可以称为一种美的存在、一种无处不在的情感触媒。

在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里,描绘湿地以及借助湿地而抒怀的篇目很多很多。可以说,《诗经》三百首,湿地处处有。于是乎,湿地,成了古人相亲相爱的浪漫之地和举办婚礼盛典的最佳场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秦风·蒹葭》)这是我们再熟悉不过了的诗句,表达了古人对美好爱情的不懈追求和求而不得的惆怅之情,是古代诗歌中青年男女表达相思之恋的绝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周南・关雎》)这首诗展现给我们的是这样一幅湿地美景:对对关雎轻快地鸣叫着,栖息在河中的绿洲里,河边长满了参差不齐的荇菜,一位美丽贤良的少女正在采摘荇菜。这位湿地边采摘荇菜的少女,使得谦谦君子魂牵梦绕,希望两人能成伴侣,共度美好时光。

在《国风·溱洧》中记述道:“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一开头“方涣涣兮”短短四个字就描绘出春天河水涌动的自然环境。少男与少女,手持兰草,姑娘说:“去看看?”小伙说:“已去过。”“那请你再去陪陪我!”洧河那边,少男少女,互相调笑戏谑,互赠芍药以定情。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陈风·泽陂》)这首诗中描绘的是湿地背景下一位少女对心中美男子彻夜难眠的思念。

让人甚为感念的是,在长江中游的古老湿地上,洋溢着春秋战国时期楚国诗人屈原的拳拳情怀。楚之国,泽之地,屈原写他忧国忧民的愁思,很多时候都和南国湿地密切相关。他用水边的植物香草来装饰自己,比喻自己高洁的品格。要排解心中的忧愁时,也是“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屈原借家乡的河流,借自己珍爱的花卉草木,表达他对故乡山水的挚爱,对楚国命运的忧虑。当屈原决定离开楚国后,驾着马车向西边的不周山驶去。前面已是一片光明之时,他却突然看到下方楚国的土地,清清的流水,馥郁的兰草,那里有他的故人,是他的故乡,于是,他奋力一跃,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多情的河流……

就这样,人择水而居,情因水而发。湿地和湿地上的事物,成为文人抒发自己情愫的寄托。胸怀间的诗意借助山川河湖,强烈地迸发出来,激励着后来者,心怀美好去大胆追求诗意的生活。

湿地如诗,而有的地方却命运多舛。

在笔者的记忆里,家乡人将河边的湿地叫作“水洼滩”,倒也符合湿地粗浅的定义。而相对于家乡历史上一穷二白的窘况,水洼滩,在乡亲们眼里,并没有呈现诗情画意,倒成了他们解决冷暖、就地取材的无奈之地。

家乡地处河湟谷地,春天的脚步儿来得迟。大地解冻之时,就是沉睡的湿地梦醒之时。河滩里的蒲公英、车前草、苦苦菜、蕨麻发出嫩叶之时,就是孩子们放飞欢笑的时刻。因为初冬时节,人们已经将芦苇擦着地皮收割得一干二净,当作了过冬的柴禾。芦苇茬子里,还没有芦苇芽儿露出来,人们知道,水底下的芦苇根已经蓄积了很多的养分,气温逐渐升高之时,它们时刻准备着破水而出。但令芦苇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一米来长的芦苇根茎,成了嘴馋的我们觊觎已久的湿地“甘蔗”。挖呀挖,掏呀掏,鲜嫩、洁白的芦苇根就这样被我们当成了解馋之物,全然想不到这是在杀鸡取卵、戕害湿地生物。

更为过分的是,初冬时节大地还没有封冻之时,村里人又会赶着牛车马车,先是在“水洼滩”里割刈芦苇,然后再挖掘湿地下面沉积很久的黑色的泥炭,大伙儿把这营生叫作“挖渣筏”。芦苇秸秆可以当作柴火,夹杂着腐烂的植物根茎的泥炭晒干后可以替代煤炭生炉子、煨土炕……那些与泥炭血肉交融的芦苇、水曲柳、马莲等潜水植物被连根挖出,如森森白骨,令人惊骇!艰难的日子,就这样与湿地有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殊不知,这样的行为,严重地破坏了河谷里本来就脆弱的湿地生态环境,成了笔者童年记忆中难以愈合的伤疤。直到今天,每每来到湿地公园,愧疚就会形影相随,时时啮咬着自己的心。

中国湿地面积最多的省份,既不在江南水乡,也不在万里海疆,而是在青藏高原的大美之地——青海。据第三次国土调查结果显示,青海湿地面积510万公顷,占全国湿地总面积的22%,位居全国第一。

青海有情。特殊的地理生态环境,造就了世界上大面积高海拔湿地生态系统,形成了河流纵横、湖泊众多、沼泽广布、雪山冰川耸立的湿地生态布局,孕育了黄河、长江、澜沧江、黑河等大江大河。特别是三江源区域每年为下游提供近600亿立方米的纯洁淡水,是中国和东南亚众多人口的水脉之源。

面对高原上、河谷里逐渐恢复的湿地,面对满目青翠、花香鸟语的湿地风景,笔者当然要描绘一下湿地里旗帜一样的植物——芦苇。而在笔者的眼里,这是一种寻常却不平凡的水生植物。它的芦絮随风飘摇,却始终坚守着脚下的土地。它柔弱却坚韧,默默营造着生命的家园。它的根系深深扎根于沉积很厚的泥炭深处,汲取着湿地丰富的营养,从迎来第一缕春光之时,就一刻不停地开始了向上的生长。从春天发芽到秋天扬絮,芦苇深深地扎根于水下泥土中,根茎能够蹿高两三米。“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对于性格倔强的物种——芦苇来说,这样的描述再贴切不过了。

笔者收藏有一册吴冠中先生的大型画册,经常翻阅,爱不释手。吴先生的画作主题大部分与江南水乡有关,也就是说,与江南的湿地有关。而笔者对一幅主题为深秋芦苇的画作《生命》印象尤为深刻。在整个褐黑色的背景之下,深秋的芦苇不但没有显示出颓废、萎靡之态,密密匝匝的金黄色的苇秆和苇叶蓬勃向上,一簇簇洁白的芦花、蒲苇缨子鲜亮灿然,随风飘荡,充分显示出湿地生物的顽强和茁壮。吴冠中先生在这幅画的创作手记中这样写道:

“湿地里生长出无限的生命。我感觉生命在生长,奋力地生长,朝气蓬勃,同时又感觉她们在枯萎,凋谢,生与死的线条在碰撞,在拥抱。是黑夜,是黎明,是黄昏,我从视觉美起飞,像蝴蝶,却跌入了生命的意识流中。一位友人见了这画,说像菖蒲,他出示菖蒲的照片,我看也像。菖蒲也罢,芦苇也罢,她们都是我的相识,但画笔无情,只表现生命、生死,却忘记是谁和谁的生命了。”

每每在湿地的亭台楼榭中翻阅这样的画册,笔者的思绪就会随着歌唱家雷佳演唱的一首歌《芦花》飘荡:“芦花白,芦花美,花絮满天飞。千丝万缕意绵绵,路上彩云追。追过山,追过水,花飞为了谁?大雁成行人双对,相思花为媒。情和爱,花为媒,千里万里梦相随。”

诗画相配,歌声伴飞,这也许就是我们身处的和美湿地吧。

在这样的视野范围追寻,笔者也不会忘记那形影相随、雨中缥缈的诗意之树——垂柳。

春风送暖,柳丝轻扬。三四月天,正是垂柳最“善变”的时候,一夜春风一夜绿。细小的柳花伴柳芽而生,黄澄澄,毛茸茸,在春水的浅映下,美得如诗如画。而柳丝也是昨夜鹅黄,今日豆青,明天即成葱绿,古人送别有折柳相赠的习俗,柳谐音“留”,丝谐音“思”,真是把百般的不舍都维系在了这万条绿丝上。

因为有了湿地的庇荫,从烟雨江南,到西北河湟,柳树的生长不分地域,除了树皮随着地域的变化逐渐粗糙之外,柳枝的婀娜、柳花的轻盈如出一辙。宋代周紫芝先生说“一溪烟柳万丝垂,无因系得兰舟住”(《踏莎行·情似游丝》),而在热衷于湿地万物的我等看来,却是:柳条千万枝,柔情萦湿地。

季节变换,移步换景,让人真有点猝不及防。我得赶紧调整心态,在纤纤柳条中拥抱烟雨里的江南、湿地里的春雨。春雨,是江南湿地的情侣。伫立太湖岸边,一场春雨,悄无声息地迎接了我们。细雨如丝,轻轻洒落,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宛如花瓣在同时绽放。微风吹过,湖面荡起的涟漪,是雨丝与水波的柔情对话,是岁月与春天的交融。吴冠中先生笔下的淡绿色的水墨画,就这样铺展开来,清新自然,雅俗共赏。

春雨飘过,远处的山影、房舍、稻田,在雨幕的掩映下变得朦胧而神秘。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雨丝落向湖水的声音,高高低低汇集在一起,宛如大自然奏响的江南丝竹乐。这样的美妙乐曲中,花在开放、树在抽芽、草在泛青、燕子在呢喃……

而在大西北湟水两岸的湿地里,笔者曾经发现过一丛丛的水生植物,和芦苇相伴而生。这种挺水植物叫千屈菜,以前在河湟谷地并不多见,据说是外来物种。而这几年,却在河湟湿地里扎根生长,成为高原气候变暖、湿地环境向好、各类亲水植物茁壮成长的见证者!千屈菜呈丛状分布,枝叶繁茂,姿态优雅。红缨子似的花朵依次盛开,一串串一咕嘟,花枝招展,吸引很多的市民前来观赏、拍照。

在西宁北山美丽园的湖泊里,从外地引进的荷花、睡莲也在伸展枝叶、陆续开放,一下子打破了荷花类植物在高海拔地区不能生长的“惯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放眼望去,碧绿和粉白交相辉映,勾勒出一幅绚丽的荷花图景。市民和摄影爱好者纷至沓来,用眼睛捕捉昔日只有在江南才能一见的美景,用镜头定格娇美多姿的荷花神韵。

湿地,成了亲水植物们依恋歌唱的地方。沉水的典苦草、金鱼藻、狐尾藻、黑藻等,浮水的凤眼蓝、大薸、槐叶萍、凤眼莲和浮萍等,挺水的水杉、蒲苇、荸荠、水芹、茭白、荷花等,从它们优美的身影、旺盛的生长中,我们感受到了湿地的脉动、湿地的情怀……

湿地如歌。而人们已经在湿地的召唤里,开始了营造美丽家园的行动。

忽一日,居住在土族之乡的人们惊喜地发现,在互助土族自治县威远新城迎宾大道以东,在昔日被人们称之为互助县“龙须沟”的毛斯沟一带,奇迹般地出现了一座沿河滩延伸的人工湿地——毛斯湖景观区。人们奔走相告,纷纷前来浏览这里的湖光水色,度过一个又一个惬意的夏日。

笔者站在毛斯湖湿地,举目远眺,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之下,巍巍祁连雪山拱卫在土乡的东北部,高楼大厦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中,水鸟翔集,锦鳞游弋,杨柳依依,鲜花怒放,好一派和谐美丽新气象!

湿地之美,对于当地居民而言,自然是赏心悦目、流连忘返。你瞧,那迎宾大道与天佑德大道交汇之处,就是闻名遐迩的青稞酒生产地,厂房俨然,美酒飘香。而毛斯湖景观区就是环绕在青稞酒之源的绿色飘带,微风吹过,令人陶醉……当醇香的酒曲从土族故土园悠然飘起,土乡人就会自然而然地来到毛斯湖湿地跳起“安昭”,再展歌喉……

初夏时节,湟水南岸古鄯小镇的娘娘山天池小微湿地生机勃勃。池塘里野鸭游弋、曲径旁花草繁茂,近处的湿地景观与远处的青山逶迤相映成趣。

“小微湿地利用现有的池塘、水渠、园林等建设,让市民感受城市湿地里的宁静生活。”朋友介绍说,小微湿地建设因地制宜、形式多样。有的对亲水植物品种增加、对岸边绿化补植,有的采用单元式拼接设计元素,将湿地与乡村景观紧密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小小乐园。

亭榭通幽、绿道环绕、禽鸟嬉戏、鱼翔浅底……湿地公园的景致,无疑是人类写给大自然最美的情书。站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与水波潋滟的湿地交汇处,让我们用匍匐的姿态仰视,用诗意的文字描绘,敬畏湿地、依恋湿地、呵护湿地,共建湿地环绕的美丽家园……

□张 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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