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缺水,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在北京,却依然有许多奢侈性水消费的行业在不断扩张,消耗水惊人。有数字为证:
近几年,北京洗浴中心数量急剧增加,目前大约在3000家左右,一年的耗水量接近23个昆明湖的水量。
目前,北京投入经营的滑雪场大概有十几家,每年用水量至少需要100万吨以上。
此外,北京大概有七十几家18洞以上的标准高尔夫球场,一年耗水量要达4000万立方米,相当于20个昆明湖的水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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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数字,虽然不是来自官方权威,但也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经过实地调查,推算得出的。发起此项调查的,是中国生态文明研究与促进会研究与交流部主任、环境保护杂志社原副社长胡勘平。
“所谓奢侈性水消费其实是我最早提出的一个概念,主要指那些用水量多、方式浪费的水消费。”胡勘平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具体对应上述包括洗车等几类特种用水行业。
“提起特种用水行业老百姓听起来比较陌生,而用奢侈性水消费则可以更好地体现出它们用水奢侈浪费的特征。”胡勘平表示,在当前北京缺水的现状下,这些奢侈性水消费显然是无法承受之重。
洗浴中心耗费水量惊人
胡勘平下定决心走上这条调查之路源于一家名叫顺景温泉的温泉洗浴中心。
胡勘平告诉记者,他在报道上看到,这家洗浴中心因其浴场面积,每天可供游客消耗的水资源量,在2009年获得了英国吉尼斯总部颁发的“全球最大室内温泉”证书。
“顺景温泉确实很大,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我到里面去过几次,异常奢华。”胡勘平介绍,里面有牛奶浴、花瓣浴,基本上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用水娱乐活动、洗浴方式在那里都可以看到。
北京历史上有很多天然温泉,但现在已基本没有了。现在的温泉主要靠人工打深井,把地下水抽上来。胡勘平了解到,这家温泉也是靠这种方式供水,地下井打到了3600米深,每天打上来的水足有5000多吨。
这个发现让一直致力于北京缺水研究的胡勘平大为震惊。“北京的人均水资源量仅为100立方米,这种消费活动与北京水资源的‘家底’反差实在太大了。”
一家洗浴中心尚且如此,那么北京究竟有多少家洗浴中心,这些洗浴中心一年又会耗掉多少水?
于是,从温泉洗浴行业出发,胡勘平和一些环保志愿者踏上了这条对“奢侈性水消费”的调查之路。
起初他们试图查找相关资料,却发现与实际差距很大,于是他们采用了拼图式调研,进行实地走访调查。用了半年多时间,最终了解到北京的洗浴中心数量大约在3000家左右。
“洗浴场所就像自助餐一样,多采用一票制消费,因此消费者一次消费会进行多次洗浴,用水量比在家里要高好几倍。”胡勘平介绍,通过调研,他们大致算出一位消费者在洗浴中心每次消费的水量是400升。
但因为无法确切了解到北京每天每个洗浴中心究竟能接待多少顾客,因此每年北京的温泉洗浴究竟要消耗多少水量,还是很难算出。
北京市水务部门曾表示,北京市洗浴行业年耗水量约500多万吨,但胡勘平认为这是严重低估的数字,“依此计算,每个温泉洗浴中心大概每天的客人只有5至6人,这明显不合逻辑”。
为了引起人们的警醒,胡勘平在调查报告中提出了一种假设,如果北京每人每月到洗浴中心消费一次,那么每年仅此一项就要消耗8160万吨的水资源。“目前北京年人均生活用水量约40吨,可见,如果这种奢侈水消费成为一种风尚,将浪费多少宝贵的水资源。”
还有多少奢侈性水消费
有了第一年的成功经验,第二年胡勘平把目标瞄准了北京的滑雪场。
滑雪场有季节的要求,营业期一般是11月底到次年2月初。“我们的调查是从2010年入冬开始的,2010年也很特殊,其间没有一场有效的降雪,因此各滑雪场都是人工造雪。”胡勘平说。
他介绍,滑雪场的运营模式首先要找到合适的山,然后将原有植被进行改造,整理坡道,之后进行人工造雪。它们大多是在旁边打井,将地下水抽上来,利用造雪机进行人工造雪。“在滑雪场旁边,我们一般都能发现那种直径1米左右的大型造雪机,它们在昼夜不停地制造着雪花。”
通过调查,胡勘平了解到,北京市投入经营的滑雪场大概有十几家,而通过对滑雪场的技术规范以及造雪机功率及时间的了解,大致可以推算出北京的滑雪场每年用水量至少需要100万吨以上。
2011年,高尔夫球场进入了胡勘平的视线。
“现在的高尔夫球场基本是非法运营的。”胡勘平告诉记者,大概10年前,因占用耕地问题,国家已经叫停了高尔夫球场的兴建。
但近年来高尔夫球场仍不断冒出,已成为“失控”行业,通过调查,胡勘平发现北京大概有七十几家18洞以上的标准高尔夫球场。“它们中很多都将营业执照注册为乡野体育会所、住宅区健身会所等,而实际从事的却是高尔夫球经营。”
高尔夫球场为了养护大片高规格的草坪,需要经常用水灌溉。在对高尔夫球场实地调查中,胡勘平发现,北京的这些球场基本还在采用喷灌甚至是更原始的漫灌方式。“国外的球场现已采用滴灌技术,这与漫灌相比,用水量能差到100倍左右,人家1吨水可以干的事,咱们要100吨,浪费很严重。”
“我们推算出这些球场一年耗水量要达4000万立方米。这基本上和东城、崇文两个区居民一年的用水量相当。居民一年的用水就这么被打掉了。”胡勘平无奈地表示。
除了上述三大类行业,胡勘平告诉记者,目前城市中很多洗车行还没有使用中水、循环水,这也属于奢侈性水消费,目前他们正对此进行调查了解,同时也在对此前做过调查的三类行业进行后续跟踪调查。
限制减少势在必行
“我们调查公布这些内容,并不是要打击这些行业。”胡勘平告诉记者,他希望能够藉此让人们对北京的水危机有更加深刻的警醒和认识。“这些行业不是不可以发展,而是在缺水的北京,绝不应如此发展。”
胡勘平指出,奢侈性水消费,不仅会消耗、浪费城市大量水资源,还会带来其他潜在危害。“现在奢侈用水行业大多用开采地下水的方式解决用水问题,因为超采地下水,北京许多地区已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地面沉降,这势必会造成地下水管线爆裂,白白消耗更多的水资源。”
此外,因为奢侈性水消费与民众生活比较接近,这类行业的大量出现和开展更会给民众以误导,认为北京并不缺水,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
胡勘平指出,解决北京水危机问题,应该想方设法提高水资源利用率,在满足正常基本需求的基础上,坚决杜绝浪费。“限制减少奢侈性水消费,应当作为解决当前缺水问题的一个切入点。推动政府加强这方面的节水管理,也是我们调查工作一开始的初衷和定位。”
胡勘平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在今年7月1日开始实施的《北京市节约用水办法》中,已经明确规定了对这些高耗水项目和单位建立重点监控机制,强化用水监控管理,同时严格限制高耗水项目发展。
“有法可依是非常好的,但还要执法必严才行。”胡勘平坦言,在对温泉洗浴、滑雪场进行调查时,都曾出现过水利、公安等部门提供的官方数据对不上、说法相矛盾的情况。
而高尔夫球行业也因为营业执照的问题,导致水务部门虚报用水量的情况。“如果连具体数字、经营类别这些都查不清楚,何谈监管。” 关注北京水危机问题多年,胡勘平向记者坦言,目前很多民众缺水危机感不强,节水意识很弱,比如学生在学校洗衣服水龙头一直开着,家中重复利用水的也很少。
“要让所有人真正认识到当前北京的缺水现状,让每位百姓都身体力行,从自身做起,节约用水,并对那些浪费水资源的企业、项目进行抵制、监督。”胡勘平强调,“这不仅是限制奢侈性水消费所需要的,更是缓解北京缺水危机所必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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