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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意外死亡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0月29日 16:38 《财经时报》

  对于很多人来说,剧场不仅仅是一个看戏的地方,它还寄托着个人的情感。4年前,袁鸿将这一间废弃的礼堂改造成一个具有实验意味的舞台,北剧场逐渐成为了“小剧场”的代名词,林兆华、孟京辉、张广天在这里实践着他们原初的艺术理想。今天却因为资金问题关门,多少有些让人感怀□ 本报见习记者 赵倩

  2005年的中秋之夜,北京交道口一条名为北兵马司的静谧巷子,一道铁门隔出了一
个灯光和音响交织的璀璨世界,话剧《梵高》正在这里上演。演出一结束,台上谢幕的演员和导演都叫着袁鸿的名字,希望他能跟观众见个面。

  袁鸿上台很简单地跟大家说了几句话,“感谢大家,请大家相信戏剧,相信剧场的力量。”然后就下去了,这一天,北兵马司剧场刚好正式宣布关张歇业。

  一身文艺气的大学生

  袁鸿已经30多岁了,可看上去还像一个大学生。苍白、清秀,一身的文艺气质。说起来袁鸿也曾经是北京唯一民营剧场的老板,但这个老板却时常处于现实生活的尴尬境地。 “像‘非典’那段时间,大家都回家了,剧场里就我一个人,但我觉得北京的那个春天特别美,特别宁静,连树都那么漂亮。”

  袁鸿不愿意别人说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说他自己是现实主义者,他一直在力争为北剧场探索各种赚钱之道:因为有的时候给电视台做策划撰稿,和他们的关系都还不错,袁鸿就争取他们的晚会录播放在他的剧场。

  早些年,袁鸿做文化公司积攒下来一点钱买了房,现在也都还给剧场了,袁鸿倒也还乐得开心。“其实早就想卖了,房子在西五环外,确实离得很远,而且养房也还挺困难的,把房子卖掉也是一个解脱。我每天从剧场回去都12点半了,早上八九点就要赶过来,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觉得房子有点浪费。冬天的时候是地热取暖,我每天不在家,偶尔回去一次家里很冷,打开供暖消耗又很大,供暖费都要两三千,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太不靠谱了。

  “我现在住在北师大附近的平房,挺好的,窗户外面就能看到树,旁边还有菜市场。生活在普通人当中你觉得很安稳的,他们也特别友善。”

  谈起袁鸿给北剧场的变化,袁鸿说:“我给予它的很少,倒是它给予了我很多东西,让我感受到了很多普通人的情感。”

  坚守民营剧场大旗

  4年来,袁鸿一直坚守着北京唯一民营剧场的大旗。“我们一直希望找到北剧场没有经营下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在和袁鸿的交谈过程中,他一再强调,他的经营没有任何问题,他并没有输在商业上。可是市场一向是以成败论英雄,北剧场因为资金的问题没有坚持下来,如果排除商业运作上的问题,还有什么原因可以导致现在的状况出现呢?

  “我们以北京一家国营小剧场的经营为例,和北剧场做一个简单的比对。这家小剧场属于国家所有,但是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国家每年会财政拨款给剧院,剧场会从剧院得到相应的补贴。采访的当天他们剧场的内部

装修刚刚完成,这部分钱也是国家支持的。

  “支出方面:日常情况剧场一年需要上缴剧院大约几十万,剧院正式员工40余人,需要负责职工的三险一金,平均下来一天的成本大概需要7800元。收入方面:小剧场的运营方式有很多种,以场租和分账为主,即单纯收取剧团租金和与剧团合作完成话剧两种方式。小剧场内大概有150个座位,平均票价为120/人。前期成本会拿出1/3作为媒体宣传的费用,据估算,该小剧场上个月宣传费用大约为二三十万。综合收入和支出,整体情况就是:每年完成上缴任务,员工收入一般,不会出现亏损状况,还有赢余。”

  北剧场的情况大概是,支出方面:每年需要交纳租金66万,水费、电费、场地维修费、灯具租用费、员工工资等等均由北剧场负担,每年的成本支出大概在100万左右。很少媒体宣传,4年加起来没有超过10万。收入方面:北剧场也会采取场租的方式,另外袁鸿也会参与一些话剧的排演,和一些剧团有不同形式的合作。小剧场内大概有座位400余个,票价很难讲,有很多公益性质的演出,日常的商业演出票价平均维持在80/人。综合收入和支出,整体情况就是:4年下来,除2004年略有赢余之外,其他几年基本上处于亏损状况,袁鸿本人为此自掏腰包16万元左右。员工大概10人左右,也不乏名牌大学毕业生,但是工资一般只有800元/人/月。

  从上面的情况看来,两家小剧场每年需要上缴的费用基本持平,都在几十万的范围。员工工资的支出国营小剧场比北剧场还要大一些,宣传费用投资也更多一些。差别在于,国营剧场的装修、维护是国家支持的,每年会有相当数额的补贴发放。而且几乎没有公益演出,商业演出的利润,如票价等也比北剧场更大一些。

  北剧场是渴望有更多的人能够关心他们,也需要他们的援助。袁鸿说:“‘非典’时期,北京几乎所有的剧场都可以安上最先进的远红外温度测量仪,而我们只能是望洋兴叹,最便宜的测量仪也要一两万,我们真没有那个条件。但是尽管不再演出了,我们还需要买那些消毒的药水,800平米的面积喷一遍,对我们来说也很昂贵的。其他剧院,国家马上会拨款给他们,而我们在这个时候被遗忘掉了。最多他会要求我们,你也应该有这么一个东西。”

  以商养文的尴尬

  据说这次北剧场的倒闭,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北剧场的消防设备已经严重老化了,东城区已经几次警告他们的消防问题,要他们按照要求安装上喷淋式的消防设备,这笔钱,袁鸿是怎么也拿不出来的。

  我们从上面两家剧场的比对中也可以发现,袁鸿4年来用于话剧宣传的经费,还没有国营剧场一部戏的宣传成本高,这一点很可怜。袁鸿说:“这些年,媒体的朋友都相当支持我,没有给他们任何宣传的费用,他们帮了我很多忙。但是对于一场话剧的运营来说,仅仅是媒体的朋友帮忙显然是不够的。”袁鸿并不是假清高,不屑于去宣传,更关键的原因是,他没有这笔宣传的经费。

  “我曾经和史航探讨过北剧场的问题,他也是资深的话剧迷了,是风靡一时的话剧《迷宫》的编剧。”他提到,赚钱的小剧场话剧可能不会在他这里演,不赚钱的话剧北剧场全揽住了。本来应该是以商养文,但如果一直是这样的状况肯定很难支撑下去。袁鸿其实是比其他的剧场经营者更主动地去寻求项目合作者,结果却没有成功。

  先锋导演的背弃

  对于袁鸿来说,这些年来太不容易,一方面要自己倔强执着地高举着理想主义的旗帜,一方面还要小心谨慎地挣扎于现实的泥泞当中。

  北剧场和其他的剧场不同,袁鸿承担起了普及戏剧知识、培养戏剧观众的公益活动,还有海内外戏剧交流方面的工作。这里会定期请来戏剧圈的著名导演、编剧、制作人,举办“戏剧与社会”讲座和戏剧沙龙,研讨戏剧的现状与发展;会邀请港台戏剧表演艺术家以及民间的表演艺术家做公益表演等等,目的就是鼓励所有脚踏实地的戏剧实践。同时,大学生戏剧节依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到今年已经是第五届了,而且越做越大,在成都和广州还设置了分会场,社会影响已经可见一斑。从第一届戏剧节的免费观看,到后来的所有门票均为10元/人(学生半价),都几乎可以算做是公益演出了吧。这些本应是剧院承载的功能,袁鸿作为一个剧场的经营者,全部承担了下来。

  北剧场倒闭的消息传出后,著名的先锋话剧导演孟京辉也一再表示,“北剧场的倒闭我也是有责任的”。孟京辉说:“我是小剧场出身的,两年前我的《恋爱的犀牛》再演,我没有在北剧场演,而选择了人艺的小剧场。有时候我在想,其实当时要是在北剧场演就好了,我一直就有一种挺遗憾和后悔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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