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猪肉进超市变放心肉 局长处长私通猪老板造孽

    本报记者 李志军 特约记者 梁永建 深圳报道

　　8月31日深夜1时，专门从事死猪屠宰生意的王某开着自己的东南得利卡汽车来到深圳水官高速布澜出口处。

　　在出口处的公路边，停着一辆“赣C”车牌的运猪车，王雇佣的人正在和运猪车主聊天 ，王某走过去开始和运猪车主讨价还价。价格谈妥后，几个人把三四头一动不动的猪放到东南得利卡汽车上，王某带着其中几个人开车离开，留下两个人继续等待。

　　每天都有私宰猪肉老板雇佣的人在此处拦运猪车，然后低价买走车中的病死猪。

　　稍早的8月中旬，深圳市出现了首例人感染

猪链球菌病例。

　　脏肉生意

　　在一年前，王某还在推着一辆旧单车，驮着死猪到私宰点去卖，现在王某不仅拥有自己的私宰点，而且还添置了两辆金杯和一辆东南得利卡来送货。

　　和大多数私宰老板不同的是，王某专门从事死猪的屠宰生意。买一头死猪才100元钱，而屠宰后猪肉的市场价格是800-1000元左右，一天一头猪就可以赚八九百元钱，最多时，王某一天可以宰杀80头猪。这样一天就可以赚7万多元钱。

　　凌晨3时50分左右，在高速路口收购死猪的东南得利卡，开进布吉一个山坳的私宰点。几名男子下车拉出死猪并抬到私宰点窝棚内。5时30分，这些人把陆续宰杀好的死猪，抬上汽车，并开出私宰现场。6时42分，装着死猪肉的汽车七转八拐来到深圳市布吉街道办某小区的食品超市，一路跟踪的深圳市城市管理局(以下简称深圳市城管局)联合执法大队人员随后冲进超市。

　　“我们冲到里面时，他们正在过秤私宰肉。”执法人员介绍说。

　　执法人员现场清点后发现，已经有1.5头死猪被送进该超市。不久，商场负责人来到现场，关闭超市闸门。摆放死猪肉的档口上依然挂着“放心肉配送单位”标志。

　　城管局执法人员称：“放心肉配送单位”的牌子，很多是肉贩自己挂的。其实私宰肉，只要凭肉票就可以进市场，而肉票可以通过倒卖买到。据了解，正常肉票是不要钱的，由深圳市农业局颁发，在检验屠宰猪肉后，一般每头合格的猪会都发肉票。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肉票5块钱一张，然后再倒卖，有人一天可以卖几千张。”

　　驱逐良肉

　　深圳的病死猪主要来源于广西、湖南和江西等地，这些地方的猪在运送到香港的途中，有得病死掉的，也有闷死的，如果按正规程序到处理厂销毁，一般要交25元一头的处理费，很多运输车司机干脆就将其卖给私宰老板，一头还可以赚100元钱。

　　私宰生猪现象，深圳从建市伊始就有。当时食品公司是屠宰自己门市部的生猪，而在肉菜市场，里面的肉则是由肉贩子，找几个人合伙买几条猪回来，自己宰了卖。但是私宰泛滥开来，并形成危害，是在深圳要求“三定点”(定点屠宰，定点检验和定点批发)之后，随着猪肉需求量剧增而出现。

　　深圳梅林一村肉菜市场一肉贩告诉记者，肉贩当时都需要到政府指定的批发行去进货，这样使猪肉市场形成相对垄断的现象，而且政府放开肉价，由批发行自由定价。“我们进到批发行，根本没有挑肉的权利，批发行给你什么样的猪你都要接受，不管是给肥猪还是给小猪都得买，久而久之也会有强买强卖的情况，后来大家都想办法去外面私宰。”

　　再后来，出现了有人专门买猪，卖给私宰老板，由肉贩子挑好猪后再宰。肉贩们说，私宰链上的人都有钱赚，卖猪一头可赚100元到400多元钱，生猪的来源主要是深圳山林地带私人所养、深圳及周边生猪批发市场以及供港退检后拍卖的有问题的生猪；私宰点的老板宰一头猪卖给肉贩子，一头可以赚200元，而卖病死猪肉利润更高，一头可赚700到800元；肉贩子自己挑好卖的猪肉，同时私宰点免费送给肉贩子“猪下水”，肉贩子还可以赚100多元钱，这种价格的差异，导致肉贩子都喜欢往私宰老板那里跑。

　　肉贩更喜欢私宰的另一个原因是，正规屠宰厂都是机械化屠宰，猪肉多数卖相不好，影响到肉贩的生意。

　　利润的刺激使得深圳市私宰点急剧上升，据深圳市城管局一人士介绍，在2000年最多时，全深圳大大小小的私宰点有近300个，整个深圳市场80%的猪肉市场被私宰肉占领。

　　据深圳市工商局统计，在深圳市城管局执法大队的打击下，正规屠宰场的屠宰量有所上升，现在每天保持在1万头左右，但来自深圳市贸工局的粗略统计，深圳猪肉市场的容量在15000头左右，也意味着，每天至少有约100万斤猪肉通过私宰窝点流向深圳市场。知情人表示，深圳真正的私宰数量远不止这些，而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病死的猪肉。

　　私宰者在开始比较遵纪守法，从事这种暴利行当的人多了，竞争也开始激烈，大家都压价卖，为了降价后不亏本，越来越多的私宰者就往猪肉里注水。

　　注水肉在市场上不好卖，主要送食堂、酒楼、餐厅，因为这些地方要求价格便宜就行，质量要求不高。而肉贩也喜欢进注水肉。“以一斤肉可以注5斤水算，如一斤肉卖6元2角，5斤水可多赚30多元钱。”上述肉贩说。据了解，私宰牛肉注水是最严重的，市场上卖的私宰牛肉几乎都注过水。

　　城管人不够

　　深圳市城管局法制处一人士表示，从深圳特区成立至今，历届政府都非常关注食品的公共安全，在2003年12月29日还专门颁布了《深圳市禽畜屠宰检验检疫条例》，而且从人力、物力和财力方面都给予了主管部门大力支持。

　　在城管、工商、公安、肉检等多个部门历次的打击下，私宰现象仍像地里的韭菜，剪去一茬很快又新出一茬，而且在暴利驱使下，私宰者开始向病死猪下手，正规超市也开始演变成为病死猪肉的流通渠道，对社会公共安全构成极大的挑战。

　　到了今年年中，

食品安全甚至成为了深圳四届人大一次会议惟一的议案。在今年6月初闭幕的会议上， 116名代表联名提交了大会惟一的议案，要求市政府采取强有力措施，在本届任期内基本解决食品安全问题。议案提出，要求改变食品监管多头管理，执法力量分散的局面，改革目前的生猪屠宰管理制度。据悉，深圳市将于近期出台一部关于食品安全法的法规。而一些有关食品安全的政策调整也已经展开。

　　深圳和其他地方有点不同，市政府把打击私宰的任务交给城管局进行，而其他地方是由工商局进行。对此深圳城管局意见很大，认为应该是由工商局负责，他们说工商局执法队伍有4000多人，而城管局的执法队伍才1100多人，这些队伍要负责违法建筑、无证经营、黑诊所等18大类200多小类的清理工作，而工商局只需要堵住市场就行了。

　　“我们在处理私宰行为时，所依据的法律就只有国家、省及市的三部条例，根据这些条例规定，我们只能没收私宰者的猪、猪肉、私宰工具和罚款，但对自然人没有采取强制措施的权利，因此，私宰者在面对查处时一般都敢对着干。”深圳城管一人士说。

　　但深圳市工商局市场科一位负责人表示，城管局是在推诿，工商局只能管市场，而私宰是市场外面进行的，属于源头的东西。

　　他说：“工商局现在人手不够，但可以尝试游动巡查和商场、市场定点设卡的方式，堵几天，自然就慢慢规范。”

　　目前深圳市对肉禽制品的管理基本由三个职能部门管理，农业局负责生猪的检验检疫，肉制品的检验检疫也是他们做；市场的管理主要是工商部门的；私宰窝点清剿查处是城管部门。三个环节有一个稍微松懈，都会有可能反弹。

　　深圳市城管局一处长提出，从打击私宰现状来看，像深圳城管这样的队伍，打击力度有限。“除非由市政府成立专门的打击队伍，真真正正的联合大队，才可以做到每个环节都可以有人管。”

　　深圳市坑梓镇有8到9个私宰点，最多时每个点有300多头猪，整个坑梓镇每天3000多头猪，深圳龙岗区城管局执法中队去清理时，私宰主一个电话就可以叫来两百人。一位执法队员说，在清理一私宰窝点时，有猪贩子当着执法队员的面，打电话向当地派出所报警，称所长为“某哥”，说有城管抢猪，让其来现场协助处理，当时警察就过来了。

　　深圳市政府一工作人员透露，市政府多次召开重要会议，部署打击私宰，但每次私宰老板都能听到风声，提前转移。“有时候，甚至不得不要求参加会议的相关部门局长、处长把手机都交出来，放在桌面上，开会时要与外面联系都要直接用会场的电话，不然的话，只要哪一个人拿手机出去上趟洗手间，这次活动肯定泡汤，连一根猪毛都逮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