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 发自莫斯科

　　20多年前，中国人刘新只身前往俄罗斯留学。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选择，因为彼时苏联刚刚解体。“如美国小说《飘》所说，一个时代毁灭和开始的时候，机会总是最多”，这是刘新选择的理由。

　　如今，对2011年12月16日签署入世协议的俄罗斯而言，新的时代即将到来。按照世贸规则，加入国在最长220天的期限内正式批准有关入世的所有文件，才能正式成为该组织成员。而本月23日就是最后期限。

　　“俄罗斯，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白手起家致富的市场。”已身家过亿的刘新说。而在中俄官员、中俄商人、俄罗斯学者眼中，俄罗斯，是全世界唯一未被开发的大国市场。但现在进入这一市场，风险犹存。

　　未被开发的大国市场

　　作为世界第六大经济体，俄罗斯经济结构单一，去年GDP虽为1.9万亿美元，但主要依赖石油出口，油价波动将严重影响俄经济。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实现经济现代化是俄罗斯的迫切希望。

　　俄政府主管对外经济合作和金融的第一副总理舒瓦洛夫6月4日在2012年亚太经合组织经贸部长会议上则进一步指出：“俄要实现经济现代化。GDP增长必须达6-7%才有可能，而这种增长量只有借助与亚太国家的经济合作才能实现，俄经济现代化离不开与亚太地区国家的经贸合作，首先是与中国的经贸合作。”

　　在中俄双边贸易额在2011年达到历史新高的835亿美元后，对于双边经贸合作，中俄有更高的期待。双方现在的中期目标是在2015年双边贸易额达到1000亿美元，2020年达到2000亿美元。

　　采访中，中国驻俄罗斯大使馆海关参赞石福生表示，中俄贸易发展面临着最好的历史机遇期。“一是两国领导人多次强调，中俄全面发展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当前可以认为是两国关系史上最好的时期；二是中俄两国在多边经贸合作纲要框架下积极推动经贸领域合作；三是俄罗斯加入世贸组织，积极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为包括中国企业在内的企业发展带来巨大机遇”。

　　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经济系主任Davtyan则进一步断言，中俄贸易关系首先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这一点已经非常清晰。“从总量来说，中国在俄罗斯现有贸易伙伴中排第二，到2015年，中国将超越欧盟成为俄罗斯的第一大贸易伙伴，俄罗斯未来会成为中国的第三或第四大贸易伙伴，这是看得到的。”

　　另一方面，Davtyan认为，中俄双方在相互需求上非常紧密，上海经贸合作组织和金砖五国的合作机制给双方的沟通带来更大的机会。“在金融方面、财务合作方面，双方会有巨大的合作前景。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民币很快可实现在俄罗斯可兑换，通过人民币和卢布的直接可兑换，会对双方的经济合作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在如今已成功转型为俄罗斯商人的刘新看来，俄罗斯现在是唯一一个可以白手起家致富的市场。“中国商人之前将出口一直盯住欧美和东南亚，现在已经形成品牌堡垒和固定的经销网络，后来者再进入已经非常困难，门槛不低。”在俄留学经商20余年，刘新不止攻取了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的博士学位，而且已陪同俄罗斯近半数的政府部长前往中国考察合作。

　　俄罗斯中小企业联合会是俄罗斯最大的企业组织，有40万中小企业会员。联合会国际高级顾问Konstantin则进一步补充说，目前俄罗斯GDP中只有14%-17%是由中小企业贡献的，普京政府希望能把这个比例在十年内提高到50%，“而且目前俄罗斯中小企业结构非常简单，都是以做贸易为主，政府希望他们不仅仅是做贸易，而能更多的参与到医疗教育高科技等方面，丰富行业结构。这是中国商人可以白手起家的一片蓝海。”

　　俄罗斯中国总商会会长蔡桂茹给出了一组诱人的数据，“中国企业到俄罗斯有没风险？当然有风险，全世界都没有只有收益没有风险的生意，但回报大于风险，俄罗斯投资门槛低，机会多，毛利率高，中国商业综合毛利率百分之十几，俄罗斯可以达到30%多。”

　　“而这收益回报，还是在现当今俄罗斯普遍知道中国制造而不知中国品牌的情况下。”蔡桂茹强调。

　　未来3年是进入良机

　　“全世界只有俄罗斯是一个大国但却没有很好开发的市场，从商业机会来说它有非常大的市场潜力，但也有政治、市场上的特殊性，但没有这些特殊性，也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肯定也是竞争非常激烈。”

　　这是波司登上海实业公司总经理兼俄罗斯总代表郑之伟在俄罗斯20年的企业经营体验。

　　90年代，海外企业大举进入俄罗斯，郑之伟身在其中。“94、95年，波司登开局很好，但大半年后，所有伪劣的中国商品都出来了。”长期以来一直困扰中国对俄贸易的“灰色清关”由此开始。

　　当时中国的鞋帽、日用百货很受欢迎。为鼓励进口简化海关手续，俄罗斯海关允许清关公司为货主代办进口业务，发货和收货间的运输、通关、商检等环节都由他们解决，中俄贸易间一种特有的报关方式有关即“灰色清关”由此盛行。而实际上，俄清关公司与部分海关官员勾结，谎报或瞒报货物逃税，导致商品进入俄境内后不具备合法地位。

　　不走“灰色清关”不行，“因为基本上白色清关这条路给你堵死了，速度慢、效率低、关税高，正常进来后不但不挣钱，而且还要赔钱。”而走灰色清关呢？莫斯科莲花商城中国总招商管理办公室总代表张群介绍，“利润至少是100%”。

　　张群举例说，比如毛纺服装关税12%，皮衣关税30%，走灰色清关统一报服装，皮衣制品就可以立即省下18%的关税。但这一方式现在已经行不通，统一俄罗斯党国际事务和党纪事务委员会对中国共产党联络工作组副组长谢苗诺夫说，政府整顿“灰色”清关、关闭“大市场”违规销售的决心不可动摇。

　　在郑之伟看来，到今天还不能说俄罗斯市场已经很规范，进展还比较缓慢。“俄罗斯入世谈判经历了18年，这些问题在加入世贸后，外界会促使它来完成。现在海关灰色清关还大量存在。俄罗斯和中国完全不一样，中国是已经达到了入世的标准才加入世贸的。”

　　俄罗斯问题很多，但存在的机会也很明显。蔡桂茹说，俄罗斯是转轨性国家，会有一些不规范的地方，如腐败，敲诈，勒索等，但直接针对中国商人的绑架、不合法竞争等，不能算多。“中国是产地，俄罗斯是个销地，以市场换商品，谁的商品到这里都可以。这就是中国制造在俄罗斯大行其道的原因。”

　　“俄罗斯市场好就是因为没有大品牌，还是一个大家都可以分蛋糕的时期，自己可以成为大品牌，但代价就是等待，需要和一些不合理的规则斗争。”郑之伟介绍，波司登作为大公司一直走的是白色清关路线，因此在俄12年，还都没有什么大变化，“每年销量徘徊在十几万件左右”。

　　“但我们得到的最重要的是市场经验和对这个市场的看法，”郑之伟说，“加入世贸后，未来三年俄罗斯灰色清关应该会逐步减少，这需要时间。等待过程中的时间成本是中国商人合规化经营面临的最大风险”。

　　Davtyan则以俄罗斯中小企业发展缓慢的历史，提醒中国商人注意另一风险。俄罗斯中小企业对GDP的贡献仅为14%，Davtyan认为，这是俄罗斯经济的极大弱点，“普京政府希望未来十年提升到50%，面临极大困难”。

　　Davtyan指出，这有四方面原因：1、俄罗斯从苏联政治经济发展转变到市场发展，在发展中小企业上没有历史渊源；2、中小企业的发展需要有企业家、企业家精神，俄罗斯普遍匮乏；3、体制制约，成立一个企业，做一个项目，需要通过若干个关口，政府人为设定了太多阻碍，办事效率较低；4、俄罗斯对中小企业的发展在金融支持，政策上支持非常弱，比如虽然制定五大银行提供中小企业贷款，但年息一直在20%左右。

　　“对中国商人来说，俄罗斯现在大力发展中小企业，意味着俄罗斯将建立成熟的商业环境和机制，这是一个很大机会。但这个机会需要时间，也许三年，也许五年。”Davtyan说，“在此之前，中国商人需要容忍不成熟商业环境。比如一定程度的政府腐败，对中国的反腐节奏和力度，俄罗斯人是很羡慕的。中国官员会因为腐败被枪毙，这在俄罗斯是不可想象的。”

　　犹存风险，回报诱人，大趋势不可阻挡，中俄双方已在行动。

　　投资4.2亿美元的格林伍德国贸中心是中国在俄罗斯最大的商贸平台，将于今年9月份正式投入运营，蔡桂茹介绍，这标志着中俄贸易正告别“灰色时代”，并在开启健康发展、充满希望的新时代。该项目已写入中俄两国政府会晤海关分委会会议纪要，俄罗斯在海关方面给予政策支持，在格林伍德设立电子报关中心，配套俄罗斯官方许可的海关库，提供白色清关一条龙服务。

　　蔡桂茹说，“俄罗斯人有钱，敢于消费，习惯超前消费，我们应改变对俄罗斯市场的看法和做法。俄罗斯的市场风险是和中国商人不合法经营连在一起的，如果合法经营，风险也会小很多。”

　　“这地方好挣钱，但要拿出对欧美市场的态度，即使是一半的严谨、一半的约束，都会有很好发展。学会珍惜俄罗斯市场，遵守当地规则。”蔡桂茹殷殷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