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牛市危及全球债务大厦

　　美元牛市：福兮祸兮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在经历了有史以来最长的疲软期后，美元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

　　1月7日，美元指数突破92关口，攀升至9年新高92.36，虽然之后升幅有所收窄，最终收报91.95点位，但是当日0.5%的升幅还是创下了美元过去7个月来单日上涨的最好成绩。

　　从伦敦、纽约到世界各地的外汇交易室，分析人士纷纷在调高着他们对于美元的预估。“我们可以很容易地看到今年美元兑主要货币将实现10%-15%的上涨，因为美国经济的表现优于日本和欧洲。”管理着16亿美元资产的Mount Lucas Management公司首席投资官Timothy Rudderow说。

　　然而，当外汇市场被乐观气氛笼罩的同时，包括股市、大宗商品市场在内的其他领域却从美元上涨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美元的此轮上涨有可能危及全球债务大厦，这将有可能会是对过去5年全球债务飙升的一次总清算。”北方信托首席经济师卡尔·R·坦嫩鲍姆说。

　　美元飙升所带来的也许是福祸双至。

　　强势回归

　　美元的此次强势回归得益于两个方面，而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自身的努力。

　　当金融危机行至7年之际，美元也即将告别它与危机的“7年之痒”。随着美国GDP增长、失业率下降等一系列好消息传来，美联储正在扭转它的货币政策“信号灯”——已经停止了债券购买计划，并将提高利率，从而提振美元。

　　1月7日，正是在美联储公布了2014年最后一次会议记录后，美元指数创下了9年新高。此次会议记录明确地向市场释放了美联储将于2015年加息的信号。

　　而在2014年12月公布的美联储利率声明中，陪伴了市场36个月之久的“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描述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美联储将“耐心地开始将货币政策立场正常化”。“耐心”一词上一次出现在美联储声明中是在2004年，当其出现6个月后，时任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便按下了加息按钮。

　　而在1月7日公布的会议纪要中，美联储对自己“耐心”的期限给出了解释。会议纪要显示，对于美联储的加息时间点，美联储官员认为4月份之前利率不大可能上升。之后是否启动加息程序，则要取决于新的数据，而美联储倚重的数据的重点，也很有可能从金融危机时的失业率指标转移至核心通胀率。

　　“在让美联储利率恢复正常的同时，美联储的职能也将回归传统。”瑞信集团外汇策略师Matt Derr说，“而每当美联储再次拾起抗击通胀这一传统职能时，都意味着美元牛市的开始。”

　　除美联储改变货币政策方向带给美元强劲支撑外，其他货币的疲弱态势也正在对美元走势形成倒逼。

　　1月7日，就在美元指数走出9年新高的同一天，欧元对美元汇率完成了7连跌，收于1.1827，创下9年新低。在希腊退出欧元区，以及欧元区再次陷入通缩等阴影干扰之下，欧洲央行[微博]的QE似乎已经箭在弦上。而日本央行的无限量量化宽松政策，也让日元兑美元汇率即将跌破120关口。

　　“全球央行货币政策的分裂也在加速着美元指数的被动反转。”PNC Wealth Management的首席投资长Jim Dunigan表示，“这种被动性很有可能会对美联储的加息节奏形成干扰。”

　　在高盛1月4日发布的2015年全球市场展望报告中，高盛将2015年称之为“美元年”。高盛预计未来3个月、6个月和12个月美元指数的目标价格将分别是98.1、100.5和102.3。而考虑到经济刚刚复苏、原油价格低迷、出口企业利润等因素，高盛认为，美国政府并不乐见美元大幅升值。

　　法国兴业银行则认为，美联储的加息决定将给美元上涨带来强劲支撑。该行预计，美联储加息25个基点便可推动美元升值3%，加息50个基点就能带动全球资本市场的大规模调整。如果2015年美联储加息两次以上，法国兴业银行认为这将促使美元升值10%。

　　福祸双至

　　同样是美元的强势回归，带给投资者的却是不同的回忆，而伴随不同记忆所作出的解读，又将对全球市场产生大相径庭的影响。

　　强劲美元的概念让美国市场上的投资者想起了经济史上一些看起来似乎非常久远的年头。例如20世纪90年代克林顿政府实现预算平衡的美好时期，又或者是20世纪80年代早期罗纳德·里根最受欢迎的时候。在那些时期里，美元上涨意味着美国经济的强劲增长，意味着美国消费水平的提高，也意味着投资者可以用较少的资金购买海外资产。那时候美元的上涨可以说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然而，随着全球化的进一步展开、金融联系的日益紧密、金融衍生品的不断翻新，美元走强总是会带来其他的意外后果——与美元走势成反向操作的股市、大宗商品市场会遭遇抛售，新兴市场的货币会因此变得不稳定，以握有大量以美元计价债券的经济体将有可能遭遇债务危机。

　　美联储采购债券的行动帮助刺激了美国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牛市。自美联储2008年11月开始第一轮购买行动以来，标准普尔500股票指数上涨了131%。全球股票市场的估值总和达到了75万亿美元，从2009年3月的25万亿美元激增了近三倍。而伴随着强势美元的回归，美股将进入调整期。在2015年的前3个交易日中，标准普尔500指数累计暴跌了2.73%。依据历史经验，在一年的最早3个交易日中跌幅超过3%的只有两次，分别为2000年和2008年，而在这两年里股市都出现了“崩塌”。

　　大宗商品市场的走势更是无法让投资者安心。跌破“50关口”的国际油价和与其走势背道而驰的、再次跌破“1200关口”的黄金价格，都在将全球经济推向通缩的“剧情”。目前黄金与石油价格之比接近1∶24，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是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之时。

　　“如果在美元上涨之际，投资者却拥挤在以避险为主要特征的黄金市场，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这只能说明他们感觉经济形势很糟糕。”CIBC World Markets汇市策略部门主管Jeremy Stretch说。

　　新兴市场冲击波

　　当发达经济体货币政策陷入分裂时，夹杂其中的新兴市场所受到的冲击波则有可能最大化。

　　过去6年间，美国十年期基准国债的收益率从2.96%降至2.32%。低廉的借贷成本激发了全球投资者排队领取“免费午餐”的冲动，而新兴市场的角色也悄然地由那次金融危机“备用发动机”转变为了另一场债务危机的“策源地”。

　　据BIS数据显示，2008年以来，新兴市场借款人总共发行了约2.6万亿美元的国际债券，而其中大约四分之三是以美元计价。

　　与此同时，跨国银行向新兴市场经济体发放的跨境贷款在2014年年中总计达3.1万亿美元，这些贷款大部分也是以美元计价。美元重现强势则意味着这些“杨白劳”在归还美元债券时会支付更高的成本和更多的利息。而这对于相对美元货币贬值幅度更大的经济体来说，或许就意味着另一场灾难的来临。

　　2014年美元的上涨已经让新兴市场货币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贬值。2014年12月，印尼盾对美元大跌至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以来最低水平，印尼央行不得不采取措施干预汇率。而2014年全年，土耳其里拉跌至了历史新低，南非兰特跌幅约1.4%。表现最差的当然是俄罗斯卢布，全年跌幅为60%。彭博追踪的20种新兴市场货币关键汇率指数在2014年全年跌幅为10.2%，创下2008年以来最大年度跌幅。

　　而这一趋势还将延续至2015年，彭博在询问了40名外汇分析师后的结果显示，2015年，23种新兴市场货币中将有15种会呈现下跌趋势，其中领跌的将是阿根廷比索和捷克克朗。

　　在新兴市场之中，曾经遭遇过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东南亚借款者似乎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其中，泰国规模最大的四家银行2014年坏账占未偿贷款之比，已经由2013年底的2.6%上升至2.8%，印尼央行的这一比例也由2013年底的1.8%上升至2.4%。

　　借给中国企业的贷款也遇到了麻烦。截至2014年9月底中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同比也增加了36%，约为8000亿元人民币。1月5日，中国地产开发商佳兆业未能按时偿还一笔来自汇丰控股有限公司的贷款，出现债务违约。而这一违约事件还有可能会触发更多的相关交叉债务出现违约状况。

　　“美元走高的确会让负担有大量美元贷款的企业在进行还本付息时遇到困难，但目前的问题并没有1998年那么严重。亚洲银行目前的资本金水平更高，政府拥有较高的外汇储备，这大大降低了当地货币汇率出现大跌的可能性。”前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首席执行官穆罕默德·埃里安说，“但是那些同时遭遇经济增长下滑的经济体的情况则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