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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晓莉
来源 / 盒饭财经
中国造车新势力,蔚来、小鹏、理想已成为公认的行业TOP 3,市值一路攀高,但就在一年前,这三家都只剩一口气吊着。
以蔚来为例,去年一度徘徊在破产的边缘,创始人李斌还被称为2019年最惨的人。他把此前自己全部身家都押了进去,但预计还是支撑不了一个季度,必须要找到更大的金主才能为公司续命,可2019年夏天蔚来ES8出现了4起自燃事故。这就是李斌的至暗时刻,从来不失眠的他也开始半夜醒来,如果这次输了,他可能输掉的不止是未来,还有过去。关键时刻,腾讯伸出了援手,它和李斌分别认购了蔚来的1亿美元可转换债券。挺过了这一关,蔚来汽车的市值现在是4900亿元,超过了车企中的奔驰、宝马等巨头,在全球排名第四。
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曾有三个最缺钱的时点:2018年B轮,2018年年底,2019年下半年。2019年末,理想汽车被传出股东退出的消息。母公司车和家注册资本由9.15亿元降低为6.82亿元,降幅25%,有媒体爆料是其17个股东退出。
理想C轮融资中,由于正遇到蔚来ES8连环自燃,市场对于造车新势力风评急转直下,李想所见的100多个投资机构,没有一家拍板给钱。后面的关键转折点,是在2019年4月找到王兴,以王兴个人和美团总共在理想汽车身上投资了11.6亿美元,持股24%,成为理想汽车的第一大股东,并且王兴还成了理想汽车最佳背书人,提到非常喜欢理想ONE,并表示目前自己以及自己的父亲、王慧文、沈鹏等好友均成为理想ONE的车主。
新势力中另一家小鹏汽车去年也步履维艰,先因为新款G3配置和续航都得到了提升,价格反而降了,引发买了老款用户的不满,大量车主去小鹏汽车广州总部拉横幅抗议。这件事对小鹏汽车影响不仅在于口碑上,更影响了后续融资进程,导致去年年末C轮融资非常艰难。在A、B两轮,何小鹏个人已经投进去不少钱,到了C轮,因为小鹏汽车估值太高无人领投,何小鹏只能咬牙继续往里边押注个人身家,显然不够了。在2019年11月,小米集团作为战略投资,为小鹏汽车C轮注入4亿美元融资。
电动汽车前期都是个烧钱无底洞的行业,没有投资注入根本活不下来,投资对于电动汽车们是“救命稻草”。
一个经常出现的话题是,为什么中国出不了乔布斯和马斯克,其实投资是基本的土壤之一。马斯克曾说他有段时间距离破产,只有一个月时间。每天都是吃了安眠药才能睡着,2008年甚至卖掉了房子。就连现在让他骄傲的Space X从2016年到2018年,发射三次均已失败告终;特斯拉这边一再延后的发货,也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公关危机,用户一度认为有生之年他们的车都不会交付了。
这一糟糕状况直到2018年9月28日,猎鹰一号第四次成功发射,开始逆转。先是收到美国国际航天局16亿美元的贷款;紧接着Space X给特斯拉注资4000万,此后奔驰母公司戴姆勒出资5000万购买特斯拉10%的股份,成功将公司从破产边缘拉了回来。
“钢铁侠”都一度几近破产边缘,是投资让他的公司得以注入血液生机。
2017年3月份,腾讯公司正式入股特斯拉,收购了他们5%的股权。这5%股份的价格约为17.78亿美元,这也让腾讯成为特斯拉的第五大股东。随后,在2017年腾讯对外发布的新一季度的财报中,当马化腾在面对股东提问为何投资特斯拉时称:“特斯拉整合了非常多的高科技,计算机与实体的结合变得更加紧密。公司投资特斯拉,能够紧贴科技潮流,对未来发展非常关键”。
当我们意识到巨头带来的垄断威胁时,也要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投资行为,都是在碾压创新,消灭竞争。没有腾讯、阿里、美团、小米等公司的关键援手,这一波造车新势力,难以和打到家门口的特斯拉一较短长。
12月14号,国家市场监管总局通告称,根据《反垄断法》规定,市场监管总局对阿里巴巴投资有限公司收购银泰商业(集团)有限公司股权、阅文集团收购新丽传媒控股有限公司股权、深圳市丰巢网络技术有限公司收购中邮智递科技有限公司等三起未依法申报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案进行了调查,并于2020年12月14日依据《反垄断法》第48条、49条作出处罚决定,对阿里巴巴投资有限公司、阅文集团和深圳市丰巢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分别处以50万人民币罚款的行政处罚。
反垄断是好事,但反垄断反的是“内卷化”,并非让大公司对投资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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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恐惧套利
经济学的常识是,只要有套利机会,就总会有人进来填补。
垄断并不一定是洪水猛兽,像在基础建设行业,如自来水管、天然气、电力等公共资源基础设备,过度竞争会带来重复低效建设。
那什么是垄断?1776年,经济学开山鼻祖亚当·斯密出版了《国富论》,这本著作对“垄断”的论述是指向各种政治限制,包括法律限制,即后来学界所关注的“特许权”的原型与前身。在经济学上,垄断指的是少数企业凭借其控制的巨额资本、足够的生产经营规模和市场份额,通过协定、同盟、联合、参股等方法,操纵与控制一个或几个部门的商品生产或流通,以获取高额利润。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张维迎,在其文章《阿里不是垄断,腾讯不是垄断,它们都是市场竞争出来的》一文中提到他理解的垄断,比如当年伊丽莎白女王特许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垄断英国在印度的贸易。这个特许权实际上是对别人的一种歧视。我们现在实行的许多行业准入限制,也是垄断。
对垄断不能够陷入“大而有罪论”的思维,特别是互联网时代的垄断,呈现出网络效应,就像微信,如果大家都去使用它,你也注册一个微信账号就显得很重要。
传统对垄断只看市场份额,从而忽略了企业创新,民企进入的赛道,绝大多数都是开放的,各凭能力看能做多大。市场份额只是一个结果,更需要关注的是达成垄断的市场份额中,是否有不正当的竞争行为。
硅谷创投教父、PayPal创始人彼得·蒂尔在《从零到一》这本书中说,垄断型企业因为担心失去自己的垄断地位,往往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创新,放在如何给消费者提供更好的产品上,科技进步的标志就是垄断企业的更替。
例如IBM在上世纪60-70年代硬件的垄断,在90年代以后被微软在桌面操作系统领域的垄断所代替;而微软的垄断又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被安卓以及iOS新的垄断所代替。在芯片领域也是如此,英特尔和AMD两家垄断了桌面PC的CPU,然而两家之间也有竞争。英特尔对垄断地位的追求,推动着架构和工艺的不断革新,使得用户能每年用上性能更强的CPU。
以产品本身来说,专利技术是一家企业最实用的壁垒,使你的优势不容易被复制。2010年前,平板电脑在生活中并不常见,几乎没有市场。微软在2002年主打的Windows Tablet PC,诺基亚在2005年发布的“网络平板电脑”,易用性上都有所欠缺。直到苹果发布了拥有众多设计专利的iPad,平板电脑才变得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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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巨头投资的商业世界会更好嘛
一种看法是,对巨头公司而言,只要他们加入,一切竞争,最顶层就变成了财务模型的竞争。
实际上,在2018年出行大战之后,补贴战术已并非标配,即使在2020年疫情推动下的在线教育和社区团购这两大风口,补贴依然是相对克制的。同样是烧钱,在线教育领域头部的跟谁学,更看重烧钱的效率。
跟谁学CFO沈楠说道:“当我们花1元钱能换来1.3元,而别人花1元钱只能换来7毛钱的时候,我们就是最应该进行大规模投放的公司”。而2017年正处在风口的共享单车,仅仅一两年时间便吸纳了500亿投资,最后落得一地鸡毛,投资人的钱也打了水漂。
在2020年初的腾讯投资IF大会上,刘炽平曾说,近11年腾讯已投资了800多家公司,其中70多家已上市,超过160家成为估值超10亿美金的独角兽。光今年上半年,腾讯便已出手了60多次,涉及各行各业,投资步伐还在加快。
这一发言,后来随着反垄断的风潮,令腾讯成为靶子,但仔细分析其投资的项目,它对被投公司的控制力并不强——查封不合平台规则的外链时,对自己投资的公司也是一视同仁。
流量、资本与资源的组合拳,确实是巨头获得投资的大杀器。2020年双十一,拼多多已经成为月活近7亿的超级电商平台,与接入微信有直接关系,拼多多GMV接近超过千亿,只用了两年3个月时间就已做到。
巨头的投资进入反垄断,除了全球对科技霸权的反思风潮之外,也与他们今年通过投资的扩张相关。
在线教育这个赛道,腾讯5次投资猿辅导。今年3月腾讯为猿辅导注入2.5亿美元的投资,让本处于流量下行的在线教育再次火热,也成为迄今为止教育行业最大一笔融资,而腾讯是本次领头的最大股东。10月22日,猿辅导完成G1和G2轮共计22亿美元融资。经过这三轮融资,猿辅导估值已达到155亿美元。
根据媒体披露的数字来看,猿辅导从2016年收入1.2亿元,2017年翻了两倍到2亿多元,2018年直接增长至15亿元,2019年收入在30亿到40亿之间。每家公司都有艰难时刻,如果没有资本的强力进入,可能就会错过趋势红利。
疫情期间,影视与文娱行业尤为艰难。受整个地产环境下行影响,再加上疫情导致电影院长期空置,债务重压大,多家电影院倒闭。
就在不久前,有报道称,北京泰禾影视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或将解散,多地的泰禾影城已经歇业。在长达半年的停滞下,如果没有资金支持,很容易因没有余粮面临倒闭。
而作为影视行业的头部企业之一的华谊兄弟,疫情前就已经连续两年亏损,并在经历一季度续亏后,所依赖的“借新还旧”已经无法补足窟窿,持续亏损的糟糕信用评级也无法获得其他债券工具补血。在资金链高度紧张之际,拿到了阿里、腾讯等战略投资的23亿注资,解决了它的燃眉之急。
阿里曾在2013年以5.86亿美元购入新浪微博公司发行的优先股和普通股,占微博公司全稀释摊薄后总股份的约18%,估值为33.6亿美元。其实在这起投资案之前,由于2011年微信崛起,微博已开始走起下坡路,这是当时中国互联网圈最重磅的投资并购事件之一,阿里入股后,微博广告实现快速增长,续命到了今天,而且找到了自己的差异化路线。
3
走好平衡木
有一种批评是,马斯克都在搞火箭上天、高铁入地、脑机接口,中国的互联网巨头却在和街头小贩抢生意。
这一批评不无道理,中国互联网公司多数以应用层面的创新杀出重围,但在底层技术上却相对落后。
可这一状况如今已大为改观,腾讯、阿里、百度等公司积累了大量的技术优势,输出了大批技术人才。翻一下他们的投资名录,也可以看到很多高科技公司背后有其身影。
如阿里投资了旷视科技,商汤科技这样的头部AI企业,中天微、寒武纪、Barefoot Networks、深鉴、耐能、翱捷科技等国内外新兴的AI芯片企业。
腾讯也通过深圳市腾讯产业创赢有限公司这一投资实体先后投资了宇泛智能、英创艾伦、蘑菇财富、今日投资、华制智能、卓视智通以及轻蜓视觉7家企业,全部为AI加速器三期成员。
投资,实际是加固自身护城河的行为。以半导体行业来说,需要大量初始资金,研发周期长,芯片的研发、测试、流片都需要大量资金支持,对融资的需求尤为强烈。
例如,面对美国的制裁后,华为就加快在半导体技术上面自给自足而努力,也因此投资了多家半导体企业,给未来囤积弹药。华为一年多时间里投资了17家半导体公司,其在2019年4月成立的投资公司哈勃科技投资有限公司,过去 3 个月,该基金收购了 3 家中国半导体设备企业的少数股份。
哈勃先在 9 月收购了中科飞测 3.3% 的股份,中科飞测生产用于半导体制造的测试和检测工具;11 月底收购了“宁波润华全芯微电子设备” 6.2% 的股份,这家企业制造用于蚀刻晶圆和去除光刻胶层的机器;不久它又收购了瀚天天成电子科技 4.6% 的股份,该企业是生产碳化硅的检测工具。
华为还于今年6月在英国投资建立研发中心,主要用于光电子的研发与制造。华为在半导体方面的投资特点是:规模不大、目标明确、所投即所需。
构建自己生态圈,是大公司为了获得战略地位的必然动作。小米最核心的战略就是手机×AIoT,在小米内部有两支投资力量,一个是战略投资,一个是产业投资。战略投资主要是小米大部分物联网、AIoT产品;产业投资主要投资小米相关的制造业上游技术和核心元器件。
仅仅在2020这一年里,雷军的顺为资本参股的8家公司都成功地实现了IPO。
巨头公司需要警惕的是,自己体量大了,确实也应该更有担当,不吃全鱼,以资本的力量去创造一些小微企业无法做到的事情。
例如腾讯和阿里都致力于推进不同赛道的数字化转型,这当然是好事情,但能否更具开放性,重心放在增加更多的PASS接口,提供更多的前后端控件、算法、IDE功能等,而不是要亲自下场,或者参股做HR、财务、资产管理等解决方案,把这些机会完全留给中小企业。
1978年国保守派法学泰斗罗伯特·伯克在《反垄断悖论》一书中阐述了自己对垄断的定义,认为政府介入反垄断应该以消费者利益为标准,提出企业并购整合实际上有利于消费者。伯克深受芝加哥学派的影响,而在此之前,美国反垄断监管的主导理念是大萧条之后的哈佛学派,他们认为行业高度整合不利于自由竞争,政府必须对市场集中进行干预。
过去三十年,美国最高法院在反垄断判决的时多次采用了伯克的这一观点,成为美国反垄断司法主导理念,即如果企业巨头继续提供有利于消费者利益的产品和服务,那么政府就不该介入监管与强行干涉。
此理念自然受到了巨头的欢迎,但科技霸权现在成为了全球性问题,芝加哥学派也已暴露出严重缺陷,新自由主义反垄断框架已不再适用于科技巨头的数字经济时代。在这种趋势下,如何在投资中走好平衡木,对巨头是个新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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