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关注“创事记”的微信订阅号:sinachuangshiji
文/ 狐狸安
来源:朱思码记
台风,泛指生成于中国南海与西太平洋上的强热带气旋,袭来时通常伴随强降雨和破坏性的狂风,原本只是中国南方及东部沿海地区人民在每年夏天都会遭遇的一种灾害性天气。但2020年却是个例外。三股台风史无前例的相继袭击东三省后,让东北老铁傻眼的同时,也间接证明了这种自然灾害天气已不再是南方人民的特权。
害怕危险的心理,比遭遇危险本身还要可怕一万倍,因此绝大部分居安思危的“惶者”总是希望做趋利避害的“减熵运动”,不过这并不代表没有例外。
正当TikTok在2020年遭遇特朗普成为年度黑天鹅事件而登上全球新闻头条的同时,作为抖音在中国国内唯一的竞争对手——2020年,估值近500亿美元中国头号移动直播平台,快手此时此刻却迎着三股来自不同路径袭来的超强“台风”,开赴IPO:
据朱思码记独家获悉,截止2020年6月底快手DAU自K3战役至鼠年春节期间或达到3.2亿的峰值后,迅速回落5000万左右,当前其主站DAU数据仍然处于不断下行的状态。不过另一方面,是与抖音 “单列”产品形态极为接近的“快手极速版”当前仍然保持着稳定增长的态势,成为稳住当前快手不断下行的大盘,并继续咬住抖音的支柱力量。
美国东部时间2020年9月27日晚,搜狗董事会正式接受腾讯私有化要约,腾讯公司以每股9美元的价格收购搜狗(NYSE:SOGO)所有流通在外的普通股票,搜狗正式成为腾讯全资子公司,并从纽交所退出。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腾讯与搜狗这笔高达21亿美元的收购案背后,快手却成为交易背后的最大输家。
2020年5月25日,快手以内部信的形式宣布组织架构调整,其中将表现出色的原商业化团队最高负责人严强与原运营团队最高负责人马宏彬的岗位对调。快手最近1年来发生一系列离奇的高层人事调整背后,实则是其组织架构和权利中心发生偏移,两位最高决策者在内部博弈后所作出的应激反应。
多数人存在的问题是“他们”不相信所谓可能发生的,直至这一切发生后。所以,他们必须做出改变。
当K3战役过去1年后,开始显现数据增长乏力的背后,从行业角度看快手产品的双列与单列模式究竟暗藏着怎样深远的影响?
搜狗收购案,斗鱼虎牙并购案的背后,当前快手与股东腾讯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怎样的微妙变化?
在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变化面前,宿华与程一笑能否继续达成共识,带领公司扭转局面?
新冠疫情,让个体之间普遍联系的距离单位被强行提到了1米开外,也让个体与系统因直播技术的广泛应用而与外部环境逐渐疏远,乃至隔离。这种技术的运用让封闭的体系最终加速形成所谓孤立的系统。然而越是孤立的系统,越是趋向于熵增,最终达到是熵的最大状态——不过,那正是它最混乱,最无序,也最疯狂的一面。
01
2020年5月27日,北京,西二旗上地西路6号。
距离618年中大促倒计时只有不到三周的时间节点上,快手选择在这一天高调的与京东站在一起,签署了一份颇具深意的战略合作协议:被其内部寄予厚望成为除直播打赏收入外,作为电商新增长点的快手小店业务,其核心的电商供应链部分正式交由京东负责,而京东方面则全盘接受了快手APP不跳转而走站内小店成交的模式,不将快手直播电商收入计入京东商城GMV总盘,只作为纯供应链合作伙伴的一系列苛刻条件——京东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快手的电商化进程。
或许,是京东徐雷那份“交朋友”的合作心态,让快手感到了久违的诚意,使得快手在这次战略合作发布会上以极高的规格迎接了京东的两位老铁们:程一笑、宿华、陈定佳为首的十几位核心高管团队悉数到场。
不过就在活动结束前最后的合影环节,一个被人难以觉察到的小细节却意外暴露了事发前不到24个小时快手那场离奇的人事调整的突然性:刚刚调任商业化负责人的高级副总裁,身材高大的马宏彬被推到镜头中心的C位,与徐雷并排合影时的站位显得画面十分突兀,而轮岗后调任运营负责人,中等身材的严强则在合影中被调整到了镜头靠左边缘位置。事后,据朱思码记调查时了解到,合影的站位与快手管理团队的接待人员安排变更仅仅是在事发前几个小时才临时通知到的。
显然,仅用24小时就能完成了大事业群级别的工作交接,并非是快手管理团队的高效执行多么值得称道,相反这却是一次来自其决策者层精心策划的“突袭式轮岗”:仓促交接的目的,正是不让原商业化团队在轮岗发生后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们年终review的时间点是每年4月,事发前整个商业化团队2019年的年终考核绩效表现出色,全部门都打了优秀,从这一点说明高层对整个团队过去一年取得的成绩是认可的。轮岗的发生,显然和团队的业绩无关。
来自快手的一位的朋友告诉朱思码记,商业化团队真正的问题是该团队仅用一年时间就在公司内部拉起了一个巨大的山头,形成了一套脱离公司其他部门的闭环,一个国中之国。
(商业化团队)有自己的数据团队,有自己的市场公关团队体系,甚至还有自己的战略团队,几乎是脱离公司了。当然它本来就是按照一个独立的公司标准搭建的,这套模式学的是头条商业化团队的那一套,但是商业化团队拥兵自重的山头问题已经严重到公司其他部门打不进去的地步了,甚至马老师(马宏彬)曾想着手介入商业化的业务也因山头的问题而宣告失败。当时的过程是1、2、3号(CEO宿华、CPO程一笑、CTO陈定佳)在讨论结果出来后,在两个当事人(严强、马宏彬)和两个部门几乎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以内部信的形式通知,并要求在一天内完成全部交接,第二天就直接去新部门上班,两个人手下的管理团队一律不许带走
既然商业化团队的轮岗因山头而起,那么矛盾的中心则不得不首先指向了原商业化团队最高负责人。严强,何许人也?
1988年出生的严强,毕业于中科院自动化所,是快手CEO宿华早年创业的合伙人——Google研究员,百度前首席科学家,凤巢系统架构师,张栋博士的学弟。在宿华与张栋创业初年曾共同创办过两家公司(其中一家公司卖给360),彼时年轻的严强恰好是宿华亲自面试来的一个实习生,后续随着宿华与张栋合伙的OneBox被阿里巴巴集团全资收购(后成为阿里UC移动事业群旗下神马搜索),他和张栋因此于2013年加入了阿里,而宿华则是选择继续创业并最终加入程一笑创办的GIF快手。
而在阿里工作的3年间,绍成(花名)精于算法技术很快在阿里搜索部崭露头角,作为校招阿里星得主的他打破了“32岁的晋升魔咒”,成为阿里历史上最年轻的P8之一,他在2016年夏秋之际受到召唤重新回归宿华帐下加入快手,快手商业化团队的第一行代码便出自他之手,而今年才刚满32岁的严强也是快手乃至中国互联网顶级大厂中最年轻的SVP之一。
很显然,身为宿华嫡系出身的严强,对快手乃至公司高层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但商业化团队割据的发生与原负责人在指挥上的失误显然逃脱不了干系。但真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在轮岗前的山头问题,其实说明上层对于这些情况的约束力本身是存在失误的,刘依涵(快手创新业务中心副总裁),王思涵(快手商业化市场总监)都比严强年龄,资历要老的多,手下是一群来自百度、阿里、360这些大厂的广告团队与商业化团队出来的大姐大,大哥大级别的副总裁存在,严强太年轻,又是技术出身,所以很快对局势失去掌控。因为谁都明白商业化团队一旦失控,结果就是当年阿里、百度那样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贪腐案随即爆发
来自前快手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作为快手商业化团队的参考样本——字节跳动商业化最高负责人是张一鸣的合伙人,掌握公司实权的2号人物张利东,而即便是参考阿里妈妈、腾讯广告业务的最高负责人也都由其集团合伙人团队成员或总办团队成员构成。而放眼今天快手高管团队,当前有且只有被外界誉为快手4号人物的马宏彬,由他接替严强,成了宿华与程一笑唯一的选择。
不过除了商业化团队急需削藩之外,另一个急需削藩的问题则是发生在平台端以辛巴为首的六大家族方面。
重新回到与京东战略合作的背后,快手最终排除了淘宝、拼多多两大潜在的合作对象,当中一个重要内因,是其运营团队迫切的需要京东的电商供应链来帮助快手加强对平台上主播和直播电商业务的控制力。
辛巴他们一直在和我们作对搞供应链品牌,抖音的人还在背后怂恿他给我们搞事情,找了一帮MCN机构的人写稿子,基调都是《天下苦快手久矣》这样的标题。因为我们不签主播,没有签MCN机构合作,所以遇到辛巴这样的头部主播如果今天还不加以控制的话,一旦被挖走就有会造成业绩上的麻烦,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探索一种更好的‘抓手’
来自快手的一位朋友向朱思码记透露,在辛巴封禁期间抖音和淘宝直播乘机向快手发动攻势,使得整个快手的电商大盘发生了严重的短期数据冲击,这使得快手内部今天即便已经是将辛巴视作上古神兽一般看待,但仍然会不惜风险将其解禁:虽然知道他对平台存在自立为王的威胁,但释放出来却能用于对抗外部的强敌。
而今,在快手公司的品牌形象已经树立,此前担忧的商家与广告客户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但当前其对于品牌和供应链层面的能力相比淘宝直播,甚至抖音来说依然表现缺乏。而在京东接入快手后,显然解决了快手乃至整个直播电商行业都在被舆论诟病与攻击多年的一个问题——直播电商售假。
通过京东自营采销体系+快手站内成单的模式,再以京东提供标准化的物流和发货的形式,首先解决了C端对快手电商正品疑虑与质疑;其次也杜绝了此前很长一段时间主播裹挟用户落入其私域,并在非官方授权认可的情况下自建、自寻供应链进行电商变现的情况——如果简单的理解这套策略就是主播的人选可以更换,但平台货源不会因主播本人而发生改变。
然而生于平台,长于平台,本该依附于平台的快手头部主播,如今却一步步成为平台尾大不掉的隐患,矛盾的根源指向了今天处于下跌状态的快手APP主站与处于上升状态的极速版之间关于产品形态问题的讨论:单列与双列。
来自前快手的一位产品经理向朱思码记介绍,快手双列的真正起源实际取自2015年facebook旗下Instagram界面的设计原型,相比原版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快手引入了同城概念,并将INS的图片改为视频。不过由于快手上以三四五线用户为主力导致上述人群普遍使用低端机型造成了内容池中存在大量低画质内容,而这种情况即便是在2017年抖音出现并发力后依然得不到好转。值得横向对比的是,在同时期专注中心城市用户为主的抖音,其在爆发前就提出全屏高清播放概念,甚至抖音还对低画质内容采取了推荐降权处理等强制手段,与快手做了明显的区隔。
马老师说我们在2018年平台播放的画质清晰度就已经超越抖音了,可是真正的问题不是我们能够做到最高画质的水平相比抖音有多大的进步,而是在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的情况下看平台内容池里什么画质的内容从数量上最高——显然,不适合单列全屏播放的低画质视频依然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快手平台的主流
但对于快手这家素来以产品形态制胜的互联网公司来说,单双列的问题并不是没有预判与行动。早在2018年,快手就历史性的第一次出现了单列的产品形态:极速版发布于2018年下半年,主推针对低端机型通过小安装包形态装机,而概念版的目的是直接用于测试单列全屏模式,但两款单列概念的新产品对于产品内容池中用户上传的内容仍然并没起到引导作用。
于是在基于内容池先天缺陷的情况下,双列模式对低画质视频较高的容忍度和对算法精度的更低要求使其成为妥协下的最优解决方案。但这种存在明显瑕疵,只适用于彼时特点环境下的最优解并不完美,特别是在后续面对字节跳动这样强大对手发生直接竞争,以及用户数量暴涨的K3战役和鼠年春节期间,快手的双列问题被进一步暴露,间接导致了K3战役虽然历史性的突破了3亿DAU的大关,但在后续拉新结束后的留存方面存在着一定的问题:
在推荐算法还未完善的2018年,必须依靠高精度算法推荐的抖音在彼时的增长还落后于快手,但随着时间推移下算法的完善,抖音的爆发式增长让局面被扭转,并使双列模式曾经的战术优势逐步消退,甚至在今天成为一种劣势。
双列模式的广告无论从推荐精度和收入相比单列明显趋于劣势。依靠直播打赏流水扣点多年后,快手一度没有更大的内部动力去寻找新的收入增长点,如今为了谋求更大的发展与上市的需要而发力商业化后,当前电商业务这条线因头部主播的割据而暂时受阻,而广告这条线则因为产品形态的缺陷而无法取得像抖音那样的爆发式增长。
双列模式是今天辛巴和六大家族崛起并对平台构成直接威胁的导火索。来自快手的一位产品经理告诉朱思码记,他们早期的产品逻辑中发现双列模式非常有利于主播的私域流量聚集,而这种聚集产生的效果便是有利于提升主播的打赏收入,最终使得平台因这些打赏的流水而获利——此时期快手平台与主播的分成比例为4:6。而当时,快手就已经出现中国最早的直播电商雏形——核桃手串,成为中国直播电商最早兴起的单品之一。但此时享受着打赏流水赚快钱的大部分直播平台都并没有电商意识,直至主播们开始利用私域流量增殖后通过电商形态高效变现后,快手才开始逐步意识到这种全新的模式的市场空间与羽翼丰满的六大家族带来的威胁,但为时已晚。
我们对外很长一段时间说自己和抖音的最大区别是双列,因为双列我们才有了社交基因,因为双列使快手有了核心竞争力,但是对于商家和商业化部门来说,广告收入上不来,问责就是双列模式。直到现在,极速版在疯狂的推广单列,这意味着和抖音正面交锋。内部目前的态度是:如果抖音DAU能突破6亿,那么快手单列的市场空间理论上也有那么高,如果我们做不到,那就是不再是产品问题了,而是我们的内容运营太LOW,算法部门的推荐不够精致,广告商业化团队不行,你可以理解马老师用单列贴身肉搏的形式倒逼团队将我们与抖音的竞争拉向高潮
来自快手的多位朋友都表示,当前马宏彬本人在公司汇报关系庞大,但却能在内部暗流涌动和山头问题集中的大环境中独善其身,核心点在于其没有领地意识的职业经理人素养和高效的执行力,使其能够继续得到来自1号和2号的器重。
而此次由马宏彬独掌商业化团队的同时又继续兼顾公司其他运营事务,特别是在当前主站DAU下跌,公司IPO正当时的大背景下:对极速版的推广与拉新可以理解为一次快手的“增长引擎切换”,如“今日头条-抖音”一般。但快手引擎切换的一个前提是必须战胜或打平一个已经拥有6亿DAU的对手,又要同时保证平台不收入下降的情况尽快解除辛巴为首的六大家族的武装。
为此,快手高层在悄然间再次做出了又一项新的人事调整:原游戏最高负责人,林粼调整为直播运营团队负责人,而新游戏负责人则由宿华的妻子——唐宇煜负责。
脆弱的变化,却在这场人事调整的不经意间悄然发生。
02
2020年7月27日至10月12日,快手与腾讯在77天后看到了一个双方都不满意的结局:腾讯搜狗并购案与虎牙、斗鱼合并案相继发生。
腾讯原本被人诟病其温和的投资风格在过去半年里突变,且愈发激进。
接近腾讯投资部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2020年腾讯在企业服务、技术为主的TO B业务线发力,原先对接该条投资线的团队只有3-4个,今年直接猛增了2倍,凡是对手正在尝试接触优质项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今年腾讯会一律拿下——例如上市前接受腾讯投资的声网科技。而在文娱这条线上,包括阅文高层换帅,甚至传闻中的爱奇艺并购案都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这种风格变化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上述资本动作均发生在腾讯不容染指的核心业务腹地——以产业互联网核心的TO B业务,和以内容为基础的“新文创”赛道。
不过,腾讯原定由快手游戏、虎牙、斗鱼与企鹅电竞共同组成的中国版Twitch直播集团,和快手原定对搜狗的全资收购案,两个野心勃勃而又大胆的计划最终却意外的胎死腹中。整个事情的起因需要回到391天前,快手Pre-IPO轮时说起。
2019年这轮融资的时候,Mark(任宇昕)确实有提过希望快手能拆分游戏直播与虎牙斗鱼组成直播集团的事宜,但是最后提案被我们否掉了,当时的游戏负责人还是林粼,但是在这轮融资结束后发生的最大变化是林粼很快就被调岗到直播运营负责人并向马老师汇报了,而新游戏负责人是唐宇煜,同时在这轮调岗结束后游戏业务被公司独立出来,至少我认为这些变化与腾讯游戏的直播战略有关
来自快手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快手游戏业务在过去1年多时间里已经从传统意义上的帮助厂家做联运、发行为主的渠道部门开始转向包括自主研发在内的新方向,快手甚至还作为游戏厂商破天荒的在2019年夏天首次参加了Chinajoy。在2019年12月的最近一次的官方数据报告显示:快手高调宣布自己游戏直播DAU已经超过5100万(远超同期虎鱼+斗鱼之和),正式成为中国游戏直播赛道的一极。或许是由于游戏业务的强劲发展态势,让任宇昕动心的同时,也给了快手管理团队违背任宇昕意愿和反抗战投意志的底气。最终,今天腾讯主导虎鱼合并后的新公司市场份额仍然达不到原计划中“通吃”的水准,电竞直播集团当前仍只是一个半成品。
不过,在任宇昕的直播集团计划里,原本并没有快手的戏份。
时间是2017年3月,记得当时我们和腾讯那轮已经close了,我们团队那天搞了一个王者荣耀的线上COSPLAY活动,但是当天下午腾讯的律师函就到了
来自前快手的一位朋友向朱思码记回忆,彼时快手方面想通过QQ社交关系链拉新的做法仍然处于两家公司部门与部门之间私底下悄悄进行的动作,而并非正式意义上的官方战略合作,但在2018年后快手却迅速得到了象征腾讯战略级被投公司才拥有的微信社交分享特权:包括朋友圈、小程序,同时他们还拿到了对手想要却不可能得到的TME音乐授权与腾讯游戏的直播授权。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在2017年腾讯主导投资虎牙、斗鱼并签下三方口袋协议的节点上,投资此时DAU仅有4000万的快手显然并非虎、鱼两家那样的业务部门主导型的战略投资。
可如果说快手游戏的崛起,纯属任宇昕意料之外。那么后续唐宇煜接替林粼的人事任命,则是快手内部势力在核心业务主导权层面的一次暗中角逐,而快手游戏负责人的岗位成为这场较量的中心。林粼,何许人也?
1987年出生的林粼,是青岛二中校史上诞生的又一个天才少年。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电子工程专业的他,在加盟快手前在投行工作了三年,因为有SOHO中国董事长潘石屹前助理的经历,使得林粼于2016年底入职快手后便开始担任快手创始人程一笑的业务助理,兼任快手海外业务产品负责人一职。一位曾经与林粼本人谈判过,当时其作为公司业务代表的行业同僚向朱思码记评价其:年轻有为,聪明伶俐,但又让人感到一丝多疑。
通常业务助理的职责是辅助老板处理公司的各项事宜,包括PR和重要客人接待工作,日常协助统筹协调公司各部门沟通的作用,因此这个职务对个人能力、综合素质的要求极高,业界通常有着老板幕僚的称呼。
显然,87年的林粼与88年的严强同作为快手青年高管杰出代表的同时,也在某种层面上是程一笑与宿华两人在内部嫡系心腹的化身,因为两人此前恰好都分管承担快手未来公司营收主力的核心业务部门。但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两人在2020年都被先后调岗。
不过或许是因为宿华作为湖畔大学三期毕业生的缘故,间接导致了快手公司组织架构倾心学习阿里巴巴模式,使得人们在快手也能看到一些只有在阿里才能看到的新鲜名词:诸如马宏彬与严强的业务部门“轮岗”,也诸如林粼从业务助理调岗游戏业务负责人的“去业务助理化”。
其实阿里内部也经常有类似的事情,譬如逍遥子的助理有时候会下放到前线或者新业务线,最后目的还是培养成为业务骨干,这个模式就是所谓去业务助理化。
快手去助理化发生于2018年底,当时全公司所有业务线任由林粼随便挑选,最后他选了游戏,但是这次调整后他的汇报关系依然是一笑,当时游戏还是一级部门没有拆分,但是后续游戏变成了业务部门,导致负责人必须向CEO汇报,使得林粼的正式公开身份是公司副总裁,他第一次开始向宿华汇报。直到2019年上半年K3战役打响前后,我们的组织架构开始不断调整,宿华有一天开会的时候提了一句:
“我觉得我们有些业务的组织架构调整动作可以更大一些,譬如说让林粼汇报给马宏斌”
我看到当时林粼脸色立刻就变了,相信他内心是很不高兴的
来自快手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如果单纯的从汇报关系上看:首席增长官马宏彬与副总裁林粼原先的汇报关系都是CEO宿华,因此从原时间节点看两人级别应属平级,但在这轮新汇报关系变化发生后,游戏业务的汇报关系自此开始向马宏彬汇报后,等同于对林粼进行了一次变相的降级处理。不过快手由于各条业务线分散,导致协同性变差,容易各自为战,拉山头的问题也确实存在,商业化团队便是一个典型案例,因此这轮游戏业务的调整当时并没有引发多大的争议。
不过就在调整发生变化的几个月后,更大的变化再次降临游戏部门——林粼则被调往直播运营团队,接手了一颗谁都不想碰的烫手山芋——他将直接面对辛巴在内的六大家族,而唐宇煜则成为新的游戏负责人,宿华夫妇二人今天成为虚线汇报关系。
任人唯亲,通常是所有大公司所忌讳的问题,它也是公司内部员工、外部媒体,包括投资者所最无法接受的一种特殊情况。中国互联网刚刚走完20年,由于当时创业环境的不成熟,草根创业的背景下往往会导致早年夫妻档创业的案例比比皆是:阿里巴巴,京东,百度,美团,字节跳动等大厂的创办背后都有创始人夫妇携手起家的影子,但或许是为了避嫌或为了谋求更大的发展,使得上述绝大部分的CEO都会遵循着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将自己的夫人从公司的台前默默转向家庭与幕后。而一旦违背这条规则的人,通常又会被贴上诸如“家族企业”这样的负面标签——当前饱受舆论攻击的百度,一个核心原因便是当今天公司业务不断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作为百度联合创始人之一的Melissa,其今天的存在激化了外界这种任人唯亲的刻板印象,但在百度创办之初和百度全盛之时却很少有媒体提出过这样质疑和批评。更有意思的是,当当网两位创始人:李国庆和俞渝夫妇在一度也被媒体评价为中国互联网的模范夫妻。
不过快手绝不是一家任人为亲的公司,其CEO和CPO的双重决策人结构使得其真实情况要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她(唐宇煜)一直都在游戏业务任职,最早可以追溯到开心网时代,当时是开心网游戏部的产品总监,和一笑是老同事关系,今天我们知道的偷菜、抢车位其实都出自她和她同事之手,当时她专攻前端开发。一笑当初想把她从开心网挖过来的时候,宿华开始是不同意的,直到一笑说全公司上下真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游戏公司背景的人才时,宿华才同意把她也带进公司,快手创业阶段的两夫妻如果见投资方的时候甚至还要装作不认识来避嫌,所以这件事情的主导者应该是一笑。
来自快手的一位老员工告诉朱思码记,按照阿里组织架构的模式来看,如果夫妻双方同在公司时,通常只允许两人在分属不同部门不同汇报关系的情况下工作,如果夫妻两人在同部门、同汇报关系的情况下,双方则必须有一人离职或转岗。最终,宿华和程一笑达成的方案是将唐宇煜划分到她原本就擅长的游戏业务,而时任游戏业务的最高负责人林粼的汇报关系并非CEO,而是CPO程一笑,如此一来这就达成了在公司业务与私人交集层面避嫌的目的。
不过这种态势在新一轮的调整后发生了脆弱的变化:由于向宿华直接汇报的马宏彬先期成为林粼的直线汇报人,而唐宇煜后续又接替林粼,且在基于马宏彬继续保持职业经理人一贯中立的战略执行者身份下,数年前宿华与程一笑达成的默契在游戏业务的主导权问题开始被打破。
不过正当快手围绕游戏业务在内部与外部博弈的正当时,因游戏业务带来的变化却直接打乱了原本更为重要的战略部署。
Q2,Q3之间的时候,宿华和小川已经在谈收购的事情了,因为他俩是清华校友,只是不同专业,私底下关系还不错。当时两个人基本已经谈的Close的时候由于搜狗和我们都是腾讯占股30%的左右的被投公司,所以这个事情必须要上报腾讯总办,但是我们没想到的是总办这边Mark会反对
来自快手的一位朋友告诉朱思码记,此时腾讯同样也有业务部门发起了收购搜狗的主张,而该部门隶属腾讯PCG事业群,最高负责人恰好也是任宇昕,而他恰好与搜狗CEO王小川也是同学关系,于是在这种背景下,快手和腾讯时隔一年后再次因为投资的问题而发生博弈,只是这次双方成了竞标的对手,而主导权却在腾讯手里。
我们随后做了第二套方案,设想是能和腾讯共同收购搜狗,然后把搜狗拆分后将部分我们需要的业务诸如AI并入快手,将腾讯需要的搜索这些划分给PCG,形成一个涉及三方的收购计划,但是总办这边还是否掉了这个提议,理由是担心这个方案会导致股权结构过于复杂,且以往没有先例
最终,腾讯于2020年9月29日晚间正式收购搜狗,快手失去了原计划中收购带来的搜索和人工智能新业务,失去了王小川和其管理团队或能加入快手的重磅新闻,还失去了一次在2020年中旬达成借壳上市的IPO备选方案。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过去1年多时间里,作为股东方的腾讯与快手的关系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强调社交关系链的微信视频号,以及最新上线的视频号直播业务在很大程度上既是对抖音采取的一种主动进攻与分流措施,但也在某种意义上是在变相的和快手对打——自2018年头腾大战以来,微信对快手的扶持在2020年开始逐渐淡化,虽然根据快手相关人士向朱思码记表达的说法是微信号方面曾主动邀约合作但公司同事没有跟进所致,但随着两家业务部门、投资部门、甚至高层在一些问题上的分歧出现,必然会导致基于此前战略投资为杠杆促成的业务合作关系被淡化。
毕竟战略投资的前提是被投公司必须服从股东方的战略意图,无论资方是谁,拥有怎样的投资风格、无论投资金额大小、协议条款内容与占股比例,在接受投资后仍然反抗战投方意志的企业除了成为弃子外,别无出路。
对于一把锤子来说,所有东西看上去都像钉子。
03
2020年10月20日下午18时,杭州余杭区良睦路,湖畔大学新校区。
参加完湖畔大学五周年校庆,并亲手栽种下一棵象征春天与希望的杏树苗后,宿华马不停蹄的搭上了杭州飞往海南的飞机,此行是为了参加晨兴资本的更名仪式。然而就在此时,最大风力高达13级的今年第十七号台风“沙德尔”突然生成,并以每小时15公里的速度自东向西袭来,目标直指东北老铁云集和宿华刚刚到访的城市——三亚。
不过,沙德尔最终和宿华算是擦肩而过,台风并没有登陆海南而是风力减弱后最终登陆越南境内。世界总是绝对不公平而相对公平的,有人穷途末路夕阳下,也有人崭新起点旭日东升。
得利于中国移动互联网因4G移动资费降低和下沉市场基建完善后带来的最后一次流量红利,让字节跳动,快手,bilibili成为直接获益者而在短时间内得到爆发式增长,但同时也将上述公司推向了他们一个难以招架的高度。张一鸣或许没想过自己公司的国际化业务需要和特朗普政府展开长达数月的周旋且纷争不止,陈睿也可能想不到B站上的孩子们现在会成为国内新青年舆论阵地开始一本正经的讨论严肃话题和国家大事,甚至开始触及监管的底线让自己头大,而快手这家年轻的公司至少在今天这个时间点仍然没有适应作为一家估值500亿美元,拥有2万员工的互联网超级巨头的思想准备。
随着IPO临近,幸福有时来得太突然,也会让人快手的一些人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
宿华,此时正在为了IPO的到来而做最后冲刺,相信过去半年来的最新数据与增长问题,两位决策者真正的占股比例,公司股权结构形式,及这家公司的未来愿景与方向都将是所有人关心的焦点。
程一笑,素来低调而务实的性格不知道在快手上市后能否接受继续最近一段时间铺天盖地新闻标题为《接班赵本山,成为铁岭新首富》的操蛋说法。
马宏彬,在疫情影响下的2020年扛下了商业化团队后,大环境变差的过去一年来的电商、广告业绩将会是明年4月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不过快手上下甚至业界都相信他会再次创造奇迹。而眼下双十一临近,作为当今中国互联网唯一的“马老师”,又到了他该忙碌的日子。
严强,在换岗后开始接手马宏彬留下的增长业务重担。据悉,当前在严强的带领下快手极速版的DAU当前已经突破1亿大关,其增长曲线之稳定的让人感到害怕。不过羊毛用户短期增长和长期活跃依然是个很大的问题,特别是这些用户的商业化价值潜力问题该如何开发,这里仍然还是需要他和隔壁马老师一起再多费费心。
林粼,在调岗直播运营团队负责人后不知今天是否能适应与平台大V主播见面时“背后站一群小弟”,说话前必须先“来根华子”的江湖做派。快手长期以来严禁员工与主播直接沟通的核心目的是为了防止贪腐发生,而林粼所在的团队作为全公司唯一沟通的官方窗口则必须找到公司利益与主播生意之间的平衡关系,毕竟两败俱伤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结果,除了对手。
唐宇煜,在接管游戏业务后面临着异军突起的新对手——Bilibili的游戏业务和游戏直播在最近1年时间疯狂突进,成为行业中增速最快的平台之一,更致命的是B站用户画像与主流游戏玩家的重合度,相比快手更高。面对曾经虎、鱼、快三家鼎力的局面已经往日不再,唐宇煜必须适应后电竞直播时代的新局面,特别是与B站之间的竞争。同时,还有与掌握游戏直播使用权的腾讯之间的关系。
今天从某种意义上说,快手和Bilibili两家奉行光荣孤立政策的公司来说,他们拥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同为腾讯被投公司,也同样与阿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宿华、陈睿与程一笑、徐逸都是后来先到的关系,同样小镇青年与ACG爱好者在一、二线城市基数庞大的互联网主流用户面前也一度都被归为小众,同样专注视频直播为主的流媒体内容形态,此前他们多年未遭遇过足够强大的竞品发起挑战,如今他们却共同抵挡着来自字节跳动猛烈的进攻,但本质上却是他们都是被自己用户牵着走的用户驱动型公司,也就是一家驴性的公司。
但当企业受到全球疫情和各种不可抗拒因素激增的2020年,并没有光荣的孤立,只有被单纯地被孤立而已。透明公开从不会导致威胁的发生,只有模糊不清,遮遮掩掩才会带来真正的危险。
随着B站上市,快手主动发起K3战役到IPO,伴随狼性对手的进攻和抽打下,两家驴性公司正在走出舒适区,承担起数亿用户的信任,开始改变现状。森林里狼的寿命通常只有3年,而驴子的寿命却有9年,但鞭打不能让驴子变成马。
技止此尔,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所谓老竹难弯,冷铁难打。
也许,这就是那句“老铁,没毛病”最初,也最好的解释。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