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郑小兰

　　一个由大股东派出董事占绝对优势的董事会，居然破天荒地都举手通过了一项状告大股东的议案。6月3日 ，洛阳春都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春都A 0885)董事长贾洪雷，在接受本报独家专访时指出：“我们就是想尽快把大股东占用的钱要回来。”

　　春都要告的大股东不是别人，正是它的控股股东春都集团。非常有意思的是，春都A仍与春都集团在同一幢楼办公，集团负责人与春都A负责人的办公室只隔着一堵墙壁。

　　5月26日，春都A发布公告称，该公司已于4月10日向洛阳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被告第一大股东洛阳春都集团及关联企业立即偿还占用资金3.3亿元并赔偿损失3552万元，被告持有的公司股份10000万股(占总股本62.5%)中的9340万股已被依法冻结。

　　春都A与春都集团并没有人们想像般的剑拔弩张，所涉及各方均通过不同方式向记者透露出同样一层意图：洛阳市政府和春都集团将千方百计地保护春都A的资产价值。春都集团董事长赵海军更直截了当地称：“只要是春都A看中的资产，集团公司都愿意划出用以抵押占用款。”

　　“我们是形势所迫”

　　子公司状告母公司在中国证券市场本不多见，在董事会被第一大股东绝对控制下，股份公司状告母公司，并冻结其股份，春都A是第一家。

　　洛阳春都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贾洪雷并不回避市场质疑：“我们起诉大股东，绝对不是配合市场炒作，也不是人事斗争，而是形势所迫。”去年六月出任春都集团总经理，今年一月上任春都A董事长，双重身份的贾洪雷经历了股份公司和集团公司的多次还款协商，而他正是通过状告大股东议案的三名大股东派出的董事之一。

　　贾洪雷称，解决大股东占用春都A巨额资金问题并非今日才提上议事日程。早在去年5月，证监会郑州特派办就已对春都A提出了整改要求，限其2000年底解决大股东占用资金问题。

　　春都集团曾有过将郑州春巨新包装材料有限公司49%的股权和春都集团商丘肉类联合加工厂、洛阳市现代化养鸡场、洛阳春都集团伊川县食品公司肉联厂及新锋厂、动力厂、冷冻厂全部资产转让给春都A的还款计划，但春都A拒绝将不盈利的资产装入上市公司。春都 A认为，一旦接受不良资产的结果会更糟。

　　因此，去年11月中旬，春都A只同意以4365万元 受让集团持有的春巨公司49%的股权，没有接受集团公司提出的另外一些以资抵债项目。不过，由于春巨公司其他股东增资未到位，股权转让手续至今仍未办妥。

　　郑百文事件发生后，郑州特派办于4月下旬在春都召开了专题会议，催促尽快解决资金占用问题。贾洪雷坦言“大股东资金占用问题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们头顶上，不解决的后果将会很严重。”贾说，上市公司一旦发生问题，董事长难咎其责。

　　作为春都A的董事，春都集团董事长赵海军也认为，通过法律诉讼将集团公司资产划转到春都A是解决资金占用问题的唯一途径，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春都A的五人董事会，尽管有三名大股东派出董事仍能通过状告大股东决议的关键原因。

　　钱到哪儿去了？

　　另一个促使春都A董事会痛下决心的因素是，春都集团对于还款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贾洪雷到任集团公司总经理的第一天就有债主上门，而此前春都集团已停产三个月并拖欠员工工资。知情人士还介绍，春都集团为了还债卖掉了位于市区的办公楼，转而租用春都A的办公楼。

　　再不与集团公司实现三分开，尽早解决巨额资金占用问题，去年已出现亏损的春都A，很有可能步猴王后尘被集团公司拖入ST、PT及至退市泥潭。

　　从春都A披露的信息中可以看出，公司在1998年12月发行股票募集40980万资金后，到手还没热就于1999年1月将其中的1.66亿元借给大股东春都集团。两年下来，被大股东及关联企业占用资金达到3.3亿元。

　　按照1999年1月10日春都A与大股东春都集团签订的资金占用费协议，双方以当月月末债权(除货款外)减去债务后的差额为计算基数，按国家现行的贷款利率计息。但两年来大股东和关联企业应付的资金占用费一直以应收款挂在账上，春都A并未收到一分钱现金。

　　由于资金不到位，春都A当初上市承诺的投资项目至今仍有7个项目进度为零。两个已有投资的兼并项目进度也分别只有8.1%和22.5%。

　　贾洪雷对巨额资金被长期占用的后果直言不讳：“春都A的亏损与此有直接关系，现在困扰春都A的主要难题就是资金流严重不足。”

　　贾认为，如果有3个亿的流动现金，春都A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困难。“每年春都A的年报上都说效益不好的原因是产品结构调整不到位，而产品结构调整不到位的根本原因是资金不到位。”贾洪雷说。

　　大股东及关联企业为什么要占用这么多资金？这些资金又流到哪里去了呢？1990年就进入春都集团并担任高管之职的赵海军称：“由于上市公司没有一个投资部门，而集团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组织项目，为了保持上市公司人员机构精干高效，集团原来的设想是等项目成熟后再转交给上市公司。”然而，迅速膨胀的春都集团投资战线长、投资量大的恶果是不少项目因为没有资金跟进而不得不停下来。自然被集团占用的资金也难以抽回。

　　赵海军对春都集团占用资金具体投到哪些项目上不愿多谈，但他承认目前整个春都集团经营相当困难，正在进行深度调整。

　　春都A及春都集团的危机没让当地政府少操心。从2000年5月洛阳市政府委派有丰富管理经验的洛阳轴承集团公司副总经理贾洪雷担任春都集团总经理，去年春都A及集团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变动频繁，今年1月贾洪雷又辞去集团总经理之职专任上市公司董事长，种种迹象莫不透露出这样一个强烈信号，洛阳市政府和春都集团已经达成默契：死保春都A。

　　瘦死骆驼比马大？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海军称，春都集团还有二十七八个亿的总资产，还春都A的钱是绰绰有余。尽管赵不太愿意透露春都集团具体的资产状况，但从春都集团的架构图上可看出，这其中春都集团控股的华美生物工程公司、春都药业都是不错的资产。

　　赵海军表示，前期与春都A签订转让的春巨新项目到六七月份可以扫尾，这是国内最高水平的PVDC、EVOH等高阻隔复合食品包装材料，市场前景很好。另外，集团会再筹措一部分资金还债，他甚至表示，只要春都A看中的资产集团都愿意用之抵还债款。

　　“春巨和春都集团其他一些优质资产我们都要。”做过春都集团的当家人，贾洪雷很清楚春都集团的家底，而且对诉讼结果他也胜券在握。

　　贾洪雷说，“我不希望春都成为火腿肠的代名词。”但是，6个亿的净资产有3个亿空挂在账上，使得春都A很难找到合作伙伴和投资者。

　　在贾洪雷的计划中，将首先把集团偿还的一些低效资产处置变现，为春都A提供流动资金，使新产品调整尽快到位。

　　目前，食品收入仍占春都A收入的50%以上，贾洪雷希望未来这个比例降下来，因为春都A已没有实力与老对手双汇正面交锋。他说：“他们太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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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在1998年底，春都和双汇的实力、市场规模都还相当，但上市之后双方距离却越拉越远。据说，2000年双汇集团的销售收入已达80亿，春都集团却出现亏损。双汇发展的主营收入31亿多元，主营利润达4.5亿，春都A的主营收入只有2.95亿，净利润亏损3591万元。春都在国内火腿肠市场占有率已由最高时的80%锐减到10%。

　　外界对春都的衰落和双汇的繁荣做过很多猜测和分析，一个有代表性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 1999年5月春都董事长高凤来因心脏病突发去世，春都也不会迅速走向低谷。

　　对此，春都集团董事长赵海军并不完全赞同：“如果高总还活着，以他的威信，股份公司和集团公司的资金占用问题可能会解决得更加顺利。”

　　但他同时认为，高总宽厚仁慈的个性在春都发展初期确实团结了职工，但在春都后期发展中这种宽容却对严格管理造成一定障碍，“正是成也在此败也在此。”

　　熟知春都内情的人士说，尽管春都集团从1993年就进行股份制改造，但在观念上、管理上、体制及运行机制上始终没有摆脱国有企业影响。高凤来在世时春都危机已渐现，有人甚至评价，高凤来其实是被各种压力给压垮了。

　　一向对春都采取“跟踪”策略的双汇集团，则有幸避开了这些暗礁。双汇总裁万隆虽然管理严格，但机制却很灵活。据说，双汇的中层干部年薪在30万至50万，万隆本人收入有180万。

　　春都集团近年来为舆论诟病的另一问题是盲目扩张投资失误。据说，在有关部门的号召下，春都集团四面出击，大规模的兼并后，集团无法拿出大规模的资金为新加盟的队伍输血，这样被兼并企业不但没有被激活，反使集团背上了沉重债务。

　　其实，曾就读于沃顿商学院的赵海军近年来一直在反思春都的成败。他认为在中国肉类食品业发展中春都一直扮演着探索者角色，而先锋不小心就会成为先烈，春都正应了这句谶语。直到现在，赵海军依然认为多元化经营并没有错，春都较早投入的生物工程、医药、茶饮料、春巨新包装材料等项目，现在看依然前景可期。

　　他认为春都失误在于进入新领域太快，一方面管理薄弱跟不上，另一方面进入新项目前缺乏一个导入期。

　　亲身经历了春都集团的高潮低谷，赵海军对春都现状极不甘心：“春都集团正对产业结构、产品结构进行调整，我对春都的未来很有信心，不过，这种调整需要一个过程。” (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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