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半小时》:黯淡的PT红光(附图)

2001年04月28日 18:24  CCTV《经济半小时》 微博

  4月23日,中国证监会作出生死宣判,PT水仙瞬间凋谢,成为了中国股市10年来第一个出局者。兔死狐悲,曾经僵而不死、有恃无恐的PT一族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的股市生命以天计、以小时计、以分钟计,随时可能突然死亡。在这份死亡名单中,大名鼎鼎的红光就在其中。在经过了两天的煎熬之后,4月25日,幸运之神再一次拯救了红光,证监会批准了它的宽限期申请,它的股市生命又延长了6个月。从一年前开始,我们的记者就一直跟踪采访红光,今天我们将为你拨开笼罩在红光身上的重重迷雾。PT红光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有过壮烈的拼搏,有过震惊中国证券市场的欺诈上市案,它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难解之谜。我们的记者对红光进行了长达1年半的跟踪采访,下面请看记者来自红光的调查。

  这里是红光股份有限公司,现在是红光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如果重组失败,红光将难逃被摘牌的厄运,如果重组成功成都福地将取而代之。难怪职工告诉我们现在是红光快划句号的时候了。职工在谈到红光垮了的时候,都说:“红光是没的搞了,红光肯定是垮了。怪他们那些当官的,怪不着工人,真的。”

  如今在红光的厂区你很难发现红光的标志,取而代之的是安成公司的招牌。河南安彩集团已经租赁了红光的玻壳生产线。实际上红光与安彩曾经处于同一起跑线,同时上马彩色玻壳项目,生产同样的产品,面对同样的市场,为什么安彩的路越走越宽,而红光的路越走越窄?双方的老总谈原因时,都认为:市场竞争有先有后,有些新兴企业战胜过去的老企业,这种现象普遍存在,并不能说是他们打败了,应该说是自己打败了自己,因为前几年,包括今后整个市场趋势,分析来说整个玻壳市场非常好。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现在红光基本上分两步走,一步是与河南安彩公司的合作,第二步便是与广东福地的重组。安彩准备买下红光现有的 23万多平方米的厂区,扩建彩玻生产线。而红光荒芜的21万多平方米的彩色显像管生产基地,将是重组后福地的地盘。其实对每一个红光人来说,眼瞅着自己的工厂任人宰割心情并不轻松,连看门人都感到丢脸。

  记者在采访中明显地感受到了红光厂区里的冷热不均。安成公司的彩玻生产线红红火火,产品供不应求。而红光的大部分车间已经停产了。红光的电子枪厂是封条把门,记载荣誉的宣传栏把时间定格在了1997年。记者没想到在红光已经停产两年的黑白显像管生产车间,听到了久违的机器转动的声音,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职工在清理最后一批存货。红光的黑白显像管生产线将彻底消失了。

  这座爬满青藤的房子是红光用了30多年的办公楼,如今它成了红光最后的据点。楼上留守的管理人员还有四五十人,他们负责红光的重组和善后工作,现在二楼的会议室正在召开董事会,知情人告诉我们这是以红光股份的名义召开的,最后一次董事会了。记者没有获准拍摄这次董事会,却获得一个重要信息:5月11日,红光和福地都将召开股东大会,讨论双方的资产置换协议,如果通过,红光和福地的重组就基本落听。陈里在红光工作了20年,如今他在红光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他告诉记者,红光这样大的一个企业,最辉煌的时候有上万名职工,而现在6000多职工待岗,在家里面拿着185元的基本生活费。他说:“红光将在地上消失,红光其实死已经死了几次了,这是最后一次彻底地死了。”红光新老领导班子负责人谈到红光的衰落都是无可奈何,不是红光人很难体会其中的酸甜苦辣。很多人都在想,红光由盛到衰,是宏观环境逆转造成的呢,还是因为上级领导的决策失误?是企业领导层内耗的牺牲品呢,还是受整个体制的制约?

  红光股份的前身是国营红光电子管厂,是1958年建厂的老牌军工企业。70年代初,红光试制出了中国第一只彩色显像管,据说当时让日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从那时开始红光人就有一个梦想:建成中国的彩管生产基地。没想到却成了红光30年也没能实现的夙愿。原红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铁锤说:“在老的体制搞一个项目,彩管批了13年才批下来,它把什么都耽误了。”

  李铁锤从1983年到1993年主管红光的生产和经营。他在任的时候重头工作就是跑彩管项目,跑了20年也没有搞定。李铁锤告诉我们他现在的爱好一是炒股,二是收集古陶瓷。实际上从90年代开始,红光人就立下了雄心壮志:要一举完成双上工程,也就是股票要上市,彩管要上马,两个工程要互为依托。红光人想不到的是双上工程为起后来欺诈上市埋下了伏笔。原红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何行毅介绍了当时的情况时说:“在我们彩管项目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资本金的问题,这依靠企业本身是无法解决的,只有通过上市来解决资本金的问题。”

  何行毅1962年毕业于南京工学院,志愿到红光工作,从室主任、车间主任干到了主管生产的副厂长,被职工称为老黄牛。1993年起,何行毅接替李铁棰主管生产经营,双上工程是他在任时的首要目标。1993年红光改制为股份公司以后,红光领导一有机会就找上级汇报,寻找上市门路。但当时的发行政策限制了红光上市。李铁锤回忆当时的情况,他说:“那时候大牌企业都上不了市,被锁在外边了,省里叫锁大门。当后来那些小企业都上的差不多了的时候,让这大龙上时,这大龙已经爬不动了。”

  1996年8月,红光突然接到了上级通知,马上做好上市准备,红光获得了上市额度。当时公司的领导层一再强调:上市工作关系到公司的生存与发展,要把股票上市当成一场战争来打。红光从接到通知到股票敲锣上市,花了不到8个月时间,没有政府的大力支持,靠红光一个企业的力量是万万不能的。当时成都一流的中介机构都行动起来,为红光上市服务。没有人想到,这家匆忙上市的企业半年以后,将给中国的证券市场带来怎样的震动。

  1997年6月6日,一个刻意挑选的日子,董事长何行毅在上交所敲响了红光上市的锣声,至此红光双上工程完成了一项。

  1997年红光在开工报告没有被批准的情况下,彩管项目匆忙上马,工程动工不久,据说红光接到了上级指示,彩管项目必须在与长虹[微博]联合的基础上才能获准开工。为什么被各方看好的红光与长虹的强强联合最终流产?为什么这个被红光人称作是“钓鱼工程”的彩管项目不仅没能钓上鱼,反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据回忆,在他们跟成都市的几个部门一起到长虹去谈合作问题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干部就谈到希望长虹先脱管后跟进。谈了这句话以后,长虹倪润峰就很明确地提出长虹进不进入红光还是一个问题。在红光与长虹的合作中,我们能时刻感受到政府这只无形的手。事后红光的负责人和记者探讨,当初如果政府能意识到红光的困难处境,能不干涉双方企业的谈判,也许红光就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与长虹失之交臂让红光的彩管项目泡了汤,红光在彩管基地投入的3亿元资金也打了水漂。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彩管梦破灭的同时,红光的彩玻生产线又出事了。

  安成公司的玻璃池炉是在红光原来池炉的流量上重新改造而成的。懂行的人都知道,池炉是玻壳生产线上的关键设备,是用来融化玻璃的。说起池炉它是红光人心中永远的痛。红光上市半年就报严重亏损的重要原因就是池炉严重超期服役,导致每天要白白烧掉100多万元。那为什么红光在上市前要隐瞒设备的真实情况,为什么上市后红光决策层不能痛下决心停炉大修?何行毅回答当时幻想能拖时间,他说:“那时候虽然已经知道彩玻属于超期服役,但因为我们黑白的玻壳炉池合同规定是也是5年,但我们使用了10年。所以当时我们有个幻想,就是希望彩玻使用半年,当彩管项目建成以后再停炉来大修。”

  据记者了解,红光彩玻线上的池炉早在上市前两年就服役期满,应该停炉大修,公司一拖再拖的目的是为了营造生产经营正常的假象,有利于顺利上市。记者调查中了解到:自打1996年年开始,红光的运气就大不如前,先是黑白玻壳炉罢工,接着是彩玻炉染病,废品率急剧增加,生产越多亏损越多。红光上市前一年几乎全线停产,勉强运转的彩玻线也因为池炉超期服役,危机四伏。

  据记者了解,红光的彩拨玻生产线从1990年投产到1998年停炉大修,一直是红光巨大的资金黑洞,上亿的资金化为乌有。通常认为红光是上市前一年,也就是1996年才开始亏损的,事实真的如此吗?李铁锤和何行毅告诉记者:由于没有汽,90年到92年企业很困难,差点散伙、倒闭。他们上任的时候,红光正是处于一个经济状况最困难的时期,那个时候已经是彩玻炉原材料跟不上,并且欠了人家8000来万原材料供应帐。何行毅和李铁锤的话都应证了一个共同的事实:红光在它红火的时候已经是危机四伏。就是这样一个朝不保夕,濒临破产的企业,摇身一变,被包装成了连续三年有良好业绩的上市公司。红光欺诈上市的内幕是什么,随着红光的倒下,又有多少人和机构纷纷落马呢?

  1998年4月30日,红光披露1997年年报,亏损2亿元,每股亏损0.86元,上市半年就变脸,引起了证券市场的公愤。同年,证监会查出红光欺骗上市的所有问题,对红光行政罚款100万元。1999年,成都市人民检察院对红光欺诈发行股票的行为进行起诉,红光的高层领导何行毅等6人锒铛入狱,红光成为全国第一个被追究刑事责任的上市公司。2000年底,红光原董事长何行毅因欺诈上市被判刑3年。当记者问他为了上市,红光的领导班子采取了提供虚假财务报表骗取上市资格值不值得时,何行毅回答 :“如果不上市,可能红光这个企业会垮得更快,红光的职工处境会更困难。”何行毅承认他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心存赌博心理,他说:“如果我当时能选择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机会不去争取的话,肯定红光职工在垮的时候要骂我的,而作为自己来说也确实会内疚一辈子。”何行毅对自己的行为给一些股民造成的损失表示歉意,但他依旧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如果当初他们与长虹合作成功,最后对广大投资者是有好处的。

  今年3月何行毅被假释出狱,当时他已经在监狱里呆了28个月。出狱以后,他仍然保持爱打桥牌的习惯,每次出门打牌之前,夫人都要替他吹头。如今何行毅不再爱啃专业书,喜欢看《邓小平评传》、《十大元帅的结局》等传记、历史书。他至今不后悔当时的选择。他的夫人对记者说:“你整个上市要经过那么多道签字画押,对不对呀?一道一道审查。出了事了推到一两个人头上,也未必合理。”

  1996年,红光实际亏损1.03亿元,却虚报赢利0.54亿元,造假金额1.57亿元。1997年上半年实际亏损6500万元,作成了赢利1674万元,虚增利润8174万元。即便是1998年公布的令人震惊的巨额亏损1.98亿元仍然造了假,证监会的调查结果是实际亏损2.95亿元。难怪人们把红光叫做造假专业户。

  客观地说,让红光虚假上市的决定并不是何行毅一个人作出的,决策班子的大多数人都有一种侥幸,认为红光只要能上市,其他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事实证明他们赌错了。据说,在法庭审判时,何行毅的律师为他辩护,被何行毅拒绝了,他说他是法人代表,应该承担责任。何行毅一心一意想把红光搞好,却最终害了红光,这不能不说是他的悲剧。与何行毅一起承担责任的还有红光上市时的中介机构。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在红光欺诈上市案上,被卷入的不仅仅是红光公司和它主要负责人,还包括所有的中介机构。为什么随着红光的倒下,一家又一家的中介机构纷纷落马,红现象究竟是个别现象,还是有深厚的背景。

  成都市资产评估事务所在收取了10万元评估费以后,根据红光公司的要求,对原来成都市财务资产评估服务所出具的评估报告做了修改,补进了部分土地价值,使红光的总资产增加。

  寇孟良曾经是四川经济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律师,四川经济律师事务所在收取了23万元律师咨询费以后,出具了含有严重误导的法律意见书。被证监会处罚以后,律师事务所一分为三。寇律师曾经是成都有名的证券律师,出事以后被3年停止从事证券业务。他开了一家寇律师工作室,等待着证监会恢复他的证券资格。寇孟良说:“我觉得在制度完善过程当中,我们虽然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也很难免却碰上这个情况。我们希望我们这个情况对于制度的完善,能够作出一点贡献。”

  成都蜀都会计师事务所在得到30万元收入后,为红光编造了一连串的虚假利润,让亏损的红光变成了连续三年赢利的质地优良的公司。蜀都被查处以后,主任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事务所的其他人各奔前程。记者找到了蜀都会计师事务所的办公地点,早已人去楼空,连一个招牌也没有留下。

  经过层层包裹和伪装,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顺利上市了。 据记者了解,证监会处罚红光的决定下达以后,相关机构和当事人大都提出了申诉。为什么业务一流的中介机构,在红光上市中集体判断失误,为什么出事以后,每家都为自己喊冤叫屈。有当事人告诉记者,红光上市是典型的审批制的产物,上面给了指标,下面只是走走过场。可股民受到虚假信息误导以后,损失又怎么赔呢?

  红光上市之初曾经向投资者描述了一系列美好前景,其中最诱人的宣传语是:大西南将崛起一条彩管生产线,可直到今天,彩管基地还是荒草一片。这几年不断有上当受骗的投资者状告红光,可都不了了之。那么究竟谁应该为投资者的损失负责任?

  按照红光招股说明书上开列的构想:彩管扩建项目预计1998年底竣工,将为公司带来23亿元的年销售收入和2.8亿元的利润,彩玻二期工程2000年启动,实现年利润2亿元。层层加码的美妙前景,加之公司在各大媒体白纸黑字的承诺,让投资者产生错觉,当时人们的评价是红光将成为长虹第二。股票发行当天,投资者纷纷认购。一位投资者邵培强说:“红光因为它老总在电视上做广告,而且召股书上也是讲得很好,我觉得红光这股票值得放在手中,应该可以中长期投资。”

  邵培强先后吃进了50多万元的红光,这是邵培强和家人多年的积蓄。没想到买了就跌,平均每天要跌掉好几千元。邵培强坐不住了,决定从上海到成都实地考察一下。他到上海一了解,得知红光不行了,其实已经垮掉了。

  邵培强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想不通为什么被宣传得极具投资价值的红光会是这样一番破败景象,他在厂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了厂里运料的铁道线上。在采访中,他谈自己的感受时说:“赚的钱一下子没有了,回去也没法交待了,那个时候我就不想回来了,就是等在那里,就让火车把自己撞死算了。”

  邵培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辆火车,后来有一个红光的老职工告诉他,别等了,红光这几年效益不好,运原料的火车已经很久没来过了。邵培强没想到,想撞火车自杀却连火车都等不来。邵培强回上海以后,卖掉了红光股票,赔了10万元。他说:“家庭也破裂了,钱也输光了。所以我就在2月21日怎么也爬不起来了,家里人把我送到上海瑞星[微博]医院住院,也花了上万元。所以红光这个事情对我打击是非常非常大的。”

  记者再见到邵培强时,他已经在上海的西渡汽车站开了一家兰州拉面馆。尽管每天起早贪黑,他觉得很塌实。他现在是一边做小生意一边还帐。当年买红光股票的经历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姚荣仙是率先状告红光的小股民。她也是在红光上市之买了1万股股票,赔了3万元。与姚荣仙同时上告红光的还有10个投资者,他们像秋菊打官司一样,从浦东新区法院打倒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从证监会打到上海市政府。得到的答复要么不受理,要么是理由不充分被驳回。他说:“既然红光是违反了法律了,那看我们国家怎么保护我们小股民,它应该受什么处理。当然证监会也做了处理,罚他们多少钱,可我觉得这罚了钱以后,对我们股民的损失怎么办呢?”随着红光欺诈上市案的曝光,红光主要的决策人被判刑,中介机构被处罚,投资者割了血流了泪,在这个事件中悲剧的制造者也是悲剧的主人公。也许红光当初在证券市场上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它是红光悲剧的起点。如今在红光即将消逝的时候,回首红光的历史,留给我们的仍然是一连串疑问:从生产出中国第一只显像管到最后连名字都没了,红光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如果红光不虚假上市,今天的结局会更好还是更糟呢?(记者: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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