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雏军翻案

　　《红周刊》作者 张宇

　　在资本市场或许已经忘了科龙之痛时，9月14日，这位原格林柯尔集团创始人高调亮相，在北京安徽大厦对数百家媒体大呼冤枉。这是他7年牢狱生活后首次公开亮相。2005年顾雏军(微博)被正式批捕，随后以虚报注册资本罪、挪用资金罪等数罪并罚判刑10年，罚金680万元。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即使身陷囹圄，顾雏军心中还惦记着范福春等4名证监会和广东省高官，他对媒体称，当年正是美的电器老总何享健贿赂上述官员千万美金，才制造了他的“冤狱”。

　　这不，刚出狱顾雏军便迫不及待地召开新闻发布会为自己鸣冤了。

　　出狱后高调喊冤

　　“草民完全无罪”，当顾雏军头戴白纸糊成的高帽走进安徽大厦黄山厅时，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媒体记者震惊了，当年这位叱咤风云、甚至被专家学者和地方官员比作中国“摩根”的顾雏军垂垂老矣，华发丛生。而他当年一手打造的格林柯尔系5家上市公司，即ST科龙、美菱电器、亚星客车、襄阳轴承以及在香港上市的格林柯尔科技控股公司早已经易手他人，尤其是他最钟意、也是最无奈的科龙电器是他在狱中亲笔签字卖给了海信(微博)。

　　摩根财团至今还在驰骋华尔街，“中国摩根”却已经折戟沉沙了，因为这位“中国摩根”造系的基础是民企参与国企重组的体制性盛宴。对于这席盛宴，顾雏军还没吃完就已经“中毒”，据当年的查处结果，他通过虚假注资、挪用资金来推进顾氏收购风暴，在对4家上市公司的收购中，粗略估算，顾雏军花掉了41个亿。“我没有罪。”顾雏军微笑着对在场媒体声称，他否认了挪用科龙2.9亿元和亚星客车6300万，对于销售数据造假更不认同，认为压货销售是家电行规。新闻发布会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实名举报了当年经手案件的原证监会副主席范福春、原广东省证监局局长刘兴强和已经被判死缓的前公安部部长助理郑少东。

　　在顾雏军的心里，美的集团前董事长何享健是整个案件幕后黑手，早在2004年，他指责郎咸平(微博)《格林柯尔：在“国退民进”盛宴中狂欢》的演讲就是受到何享健指使，今天他继续指责何享健贿赂4名官员每人1000万美金——“想通过买通官员的手段达到零成本收购科龙的目的。”这番话一出，语惊四座。先是美的集团通过官方微博表示，顾雏军相关言论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对于他捏造事实并向社会发布的行为，本公司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随后，证监会新闻发言人也表示欢迎社会监督，但提醒监督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应对自己的言行承担相应责任。相比之下，只有刘兴强情绪激动地回应说，顾雏军在编造谎言，发布会上都是违背事实的谎言。

　　事实上，这并不是顾雏军第一次举报，据媒体报道，他在2006年入狱后就提交过一次举报信。他说近期又把证据提交给了中纪委，相信中纪委已经介入了调查。“现在平反是最重要的。”顾雏军说，他对平反结果抱有非常乐观的态度，甚至在监狱里也没有动摇过对真理和真相的看法。“如果我被平反，那三个人肯定就是有罪的。”而在今年4月份，网上一篇署名吴风度的《民营企业家顾雏军的牢狱之灾》的博文更是把他感动得热泪盈眶，那时候他正因为身体原因向广东省四会监狱首次提交减刑报告。

　　失了通灵宝玉

　　且不管《民营企业家顾雏军的牢狱之灾》其真实性如何，文中讲到顾雏军丧失了科龙电器这些上市公司就像贾宝玉丢了通灵宝玉一样，倒是真实情况。顾雏军有着强烈的产业梦想，他很早就制造出无氟制冷剂，并于1995年在天津成立了格林柯尔中国有限公司生产制冷剂，那时候他曾经试图把生意从制冷剂向下游空调拓展，但失败了。

　　6年后机会来了，在大股东顺德市政府对频临困境的科龙电器失望时，顾雏军带着他的神秘资本来了！那时候，“国资逐步退出竞争性领域”的政策风劲吹，在“靓女先嫁”的指导思想下，一些原本优质的企业被地方政府打折甩卖，顾雏军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暴富机会。

　　在顺利地将科龙电器这个亚洲冰箱第一收入囊中后，顾雏军战车长驱直入资本市场更深处，2003年相继入主了美菱电器、亚星客车，当年底被评为“2003CCTV中国年度经济人物”。在他迈向年产1000万台冰箱的制冷梦想同时，继续向汽车产业迈进，2004年又把全国最大的汽车轴承生产企业襄阳轴承收入格林柯尔旗下。“他有理想，但太狂妄，而且没有跟当地政府搞好关系。”当时坊间曾经如此评价顾雏军，在狂躁之中，他已经忘了归路。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郎咸平当年曾经为顾雏军算了一笔账，从制冷剂到冰箱再到客车，格林柯尔系花费了136亿元，钱从何来？

　　郎咸平研究了科龙电器、美菱电器等收购对象的公司治理、财务报表以及股市表现，发现顾雏军不仅在收购前就入主公司董事会，而且在上市公司的费用上做足了文章，其主要手法是收购当年大幅拉高费用，让企业一次亏个够。这样不仅可以降低收购成本，还可以将来通过坏账准备冲回来调节净利润，发布业绩增长的利好财报，从而为进一步的资本腾挪留出空间，科龙、美菱、亚星、襄阳轴承莫不如此。于是，郎教授在抨击完海尔MBO后，枪头一转指向了顾雏军，对于《格林柯尔：在“国退民进”盛宴中狂欢》的复旦(微博)大学演讲，郎顾两人唇枪舌剑，斗了数百回合难分高低。

　　“当年我不该惹郎，现在想来当时的做法很不明智，张瑞敏、李东生(微博)就没有搭理他，但我这个人有话就要说出来，企业收购是一个很惊喜的过程，不是几个排比句可以形容的。”顾雏军9年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郎顾之战使得郎咸平证券市场斗士声誉鹊起。正是因为有话憋不住的性格，顾雏军出狱就喊冤倒也是他个性使然，当年他到处叫卖“顾氏循环理论”，但被他天津大学研究生导师吕灿仁当头棒喝——骗人！他也全然不念师生情谊对批驳者提出“侵害名誉权”的指控。

　　什么样的晚年？

　　可谓是性格决定命运，顾雏军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哪一件不是由他个性使然？即使现在已经窘迫到身无分文，靠着原来科龙老员工救济在北京租房度晚年，顾雏军也从未忘记平反，据传在服刑6年时，他曾经写过一首七律，题目曰“因六载感生死皆无望”，摘录如下：

　　记得当年少年郎，

　　只把玉和做榜样。

　　总仿囚者踉跄步，

　　昂首挺胸英雄状。

　　儿戏成谶陷铁窗，

　　生还病死两茫茫。

　　真相越久越苍白，

　　奇冤无雪愁断肠

　　从一个《红灯记》中李玉和式的有为青年沦落为阶下囚，顾雏军的冤屈、愤怒乃至失望之情在诗中表达得淋漓尽致。“他是一个有理想的人，认为自己还有机会。不翻案就没有未来，不能找到平台实现抱负。如果没有理想，他在监狱七年早就蔫了。”一位前科龙电器高管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顾雏军虽然身患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但是在狱中依然求知欲强烈，曾经当过大学教授的他7年来读了五六十本数学书，而且还写了一篇物理学论文，甚至在他微博上已经把《关于时空量子化的一个证明》的首页公布出来了。“凭这篇论文，完全可以在美国某个大学申请当一个物理学教授。”服刑7年后顾雏军一如当年自信满满。

　　狱友们的谩骂殴打、监狱生活的枯燥漫长并未磨去他曾经的棱角，“顾雏军更多地不是追求法律选择，而是追求社会重新评价”。中兆律师事务所李江律师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指出，李江曾经为顾雏军助理、原科龙电器副总裁严友松进行过辩护。李江说，顾雏军仍可以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诉，也许此举是在位申诉争取社会影响。“但是申请将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过程，毕竟已经过终审，但这是必要而且有意义的。”2009年4月10日，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对科龙电器原董事长顾雏军案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而今年9月6日，顾雏军提前出狱则是因为身体原因——同一监室的犯人一骂他，血压就蹭蹭地往上升高。

　　对于顾雏军头戴高帽喊冤之举，ST科龙说这完全跟公司无关，美的电器则要继续追究他诽谤的责任，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和刘兴强则都在指责顾雏军说谎。但是顾雏军却坚信自己是坐了7年冤狱，事情真相究竟在哪里呢？貌似深谙内幕的吴风度评论说：“顾雏军这七年的牢狱之灾，诠释了一个铁的真理，这就是中国民营企业家是绝对不可以有风度的，中国民营企业家脸皮不厚是不足以在腥风血雨的环境中活下来的。”他说顾雏军特别喜欢吃西餐的烤羊排，羊排不厚且不黑，估计顾雏军是完全不懂中国的厚黑学的，完蛋也是在情理之中。但吴风度被网络疯转的这篇博文，其个中细节也经不起时间上的推敲。

　　时间会还给各方当事人一个公道，这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惟一确定的是，他不会像当年烟草大王褚时健那样埋头乡间去种桔子，原本顾雏军不是这样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