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灵魂，到另一个灵魂

　　

他的桃花，蘸满了暧昧，撞入眼帘便溢出浓浓的红色浆汁，充涨着双眼，又缓缓流入心间，滋润了每一个敞开的细胞

　　——记画家周春芽和他的作品

　　本报记者 毕武英

　　周春芽 《绿狗系列2004作品6号》 150X120cm

　　人们希望自己能有灵魂，是因为时间可以带走躯体，却对灵魂无能为力，借助于灵魂，人们看到了永生的希望。于是，在生活的周围，人们寻找着别人灵魂存在的地方，又将自己的灵魂留在可以想象到的任何地方，它可以是在一个古老的玉壶里，可以是在一段流传的文字间，更可以，它会是在一幅画作中……

　　画是画家灵魂寄居的地方，站在一幅寄居着强大灵魂的画作面前，观者的灵魂亦被这种强大感染，随之融为一体。就好像周春芽笔下的桃花，鲜艳中，蘸满了暧昧，撞入眼帘便溢出浓浓的红色浆汁，充涨着双眼，又缓缓流入心间，滋润了每一个敞开的细胞。

　　这些桃花和花间相拥的赤身男女，没有桃色的艳俗，却有人性自然流露的风情，那抹风情原本属于每一个诞生于世的人们，却被世俗驱赶到了记忆的边缘，人们不敢想起它，或者无暇想起它，甚至试图用“道德”的评判将画中的“情”与“色”，变成了简单的“情色”。可正因为这样，真情与情色间的模糊界限让那桃花更加暧昧，有的人看到了它的真，单纯地好像一张孩儿面，喜怒哀乐一览无余。有的人看到了它的媚，他们说，这满目的桃花，好像夜中游荡的女子，眨着寂寞的眼，顾盼流连。

　　这些桃花，每一朵都绽放着毫不掩饰的张扬，纯真也好、妩媚也罢，好似原先都满满地汇聚在还未打开的花瓣中。之后慢慢长大、膨胀，直到花瓣再也包纳不了越来越丰满的情愫，在瞬间开放，甚至“爆炸”。聚积了许久或纯真或妩媚的的气流，从花中冲出画面，与观者的灵魂快速冲撞，人们打了一个激灵，好似“灵魂附体”。

　　被“附体”的观者的灵魂，随着气流来到画中，站在桃花盛开的最深处，除了世间再也找寻不到的桃花，他们看到了一抹熟识的绿色。这样的绿，是画家最爱的色彩，他曾用它描绘了心爱的德国牧羊犬，一只名叫“黑根”的狗。

　　这只狗，虽然在很多年前离开了这个世界和它同样所挚爱的主人。但它却是世间最幸运的生灵之一，它不仅获得了周春芽深刻的爱，而且成为画家得意的创作原本而存活在一幅幅作品之中，最后和画家一样闻名于世间。

　　人们对“黑根”耳熟能详，因为它在周春芽的作品中，以通体的绿色彰显自己的另类。就好像画家本人，一个看似温和儒雅的重庆男子，再平和的外表也掩盖不住思绪中的诡异和一丝男性原始暴力的痕迹。这样，人与狗对常规的同时反叛，将他们的灵魂融为一处，周春芽说“其实，‘绿狗’在某种程度上正象征着我自己，它的形象以及所处的场景实际上都是我文化性格及现实生存境遇的投射”。

　　这只有着画家灵魂的绿狗，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就和人一样，富含着人类的喜怒哀乐。有的时候，它是沮丧的，向下重重垂下的眼角，令人看到了画家不愿睁开的双眼；有的时候，它是暴力的，张牙舞爪的怒容，好似画家用暴力对抗暴力的冲动；还有的时候，它憨厚得如同一只初生的小狗，目光单纯，楚楚动人，仿佛画家埋首在温柔乡中那毫不掩饰的脆弱。

　　现在的周春芽，被人们冠以许许多多的荣誉，有人说：“他是中国当代绘画界中对色彩把握最好的画家之一；他的艺术市场成交量排名第二，身价已超过2亿元；他的作品，即便在私下交易中，也是一画难求。”可荣誉背后，往往是人们难以想象的经历，也许不至于用“苦难”来形容，但至少是“辛酸”的。

　　1955年的春天，周春芽出生在重庆的一个文化家庭，父亲周可风上世纪40年代毕业于

武汉大学外语系，50年代初是共产党重庆市政府秘书科科长，后调入四川文联工作。而他的母亲也随后调入四川音乐学院工作。这样的家庭，在现在看来无疑是令人羡慕而生活丰裕的。但在那个时代，困难与危险却可能随时出现。周春芽说“读小学时非常喜欢画画，在很多作业本的后面打上格子自编连环画，最喜欢画打仗的题材，特别喜欢画

国民党军队的起义队伍，觉得国民党军的服装好看。”这也许是家庭出现变故前画家最美好的童年记忆。不久之后，十年浩劫降临到这个苦难的国家，几乎所有的学校都停学了.周春芽回忆说：“我们当时也觉得好耍.成天在街上看那些工人游行.开始他们还是高呼口号.后来一次去上海路经长沙住在一家小旅店，突然听见外面枪声不断，冲进一群手持冲锋枪的人问我们是不是他们的对立派，才觉得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和我在作业本上画的情节变成了现实.当时，我怕惨了。”

　　之后不久周春芽的父亲突然被重庆来的一群“造反派”从家中抓走并被暴打了一顿，关进了四川大邑县四川文艺界“牛鬼蛇神”学习班，病逝的时候，人们说他得了不治之症。

　　幸运的是，周春芽后来考入成都市“五七”文艺学习班学习绘画。毕业后在成都美术社工作，当时他的主要工作就是为各个单位的礼堂画毛泽东油画肖像。

　　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后，周春芽顺利考入四川美术学院，他和现在同样知名的张晓刚住同一宿舍，为了节约用水他们每次洗脚都同时共用一盆水。去食堂吃饭，张晓刚喜欢吃瘦肉，周春芽喜欢吃肥肉，他们会迅速交换各自的爱好。

　　1986年，周春芽身带100美元和一箱方便面，买了一张600元人民币的火车票便踏上了去西德的十天路程，周春芽说：“我当时在中国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几十元人民币，心想西方国家那么富裕生活应该不需要花钱了，否则我哪里敢去德国啊？”

　　在经济担保人的资助下，周春芽到德国后的生活开支勉强维持了3个月，3个月后他突然发现账上快没钱了。于是他开始托人卖画，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没有办法，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一个火车站打工。（下转第1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