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白娘子”

　　

◎周洛华

　　国泰君安投资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并购部副总经理

　　上海大学金融学副教授“白娘子”是一位美丽的上海女性，也曾经是中国证券市场上的第一代红马甲。因为嫁给了我的好友“白大侠”，故而被称为“白娘子”。她不仅是中 国资本市场的“过来人”，还是许多股民起伏沉落经历的见证人。据说白娘子是当年上海最早的证券营业部的“股花”。她坐柜台后面，红颜回眸，一颦一瞥，曾经使无数英雄竞折腰。另据传说：当年拥挤在营业部炒

股票的人中，有一大半是带着望远镜来看黑板上行情的，这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带着望远镜来看白娘子的。

　　现在你只能从她飞快地敲击键盘时的动作中，看出她应该是这一行的老手。套用一句“指如疾风，势如闪电”来形容她的悠闲而迅捷的动作实不为过。白娘子现在还在股市上班，只是少了许多激情，这些年她练就了“不以涨喜，不以跌悲”的平静心态，而且对于报纸上的任何利好消息都只是淡淡地、甚至是冷漠地看上一眼。在她看来，凡是经历过“5.19”的股民，都已经不再受任何媒体的影响了，而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白娘子有银铃般的笑声，说到兴致高时，还有一顿粉拳洒在你肩头，算是对你的赏赐。她的女儿也颇有些她的风采，我曾经给白娘子打过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幼稚而甜美的童声：“你是谁”？“我是周叔叔”，“哪个周叔叔？是不是那个开

宝马的周叔叔？”我说不是。“是不是那个开奔驰的周叔叔”？我说也不是，“是不是那个在外滩有一套大房子的周叔叔？”我还说不是（当时我真觉得自惭形秽）。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那你找我妈妈干什么？”我一时语塞。

　　听白娘子讲起过去股市火爆时的辉煌岁月，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旁的“大户”的沉浮，我不禁唏嘘感叹：“十年股市情财殇，一夜沉吟记已无”。当年有一位热烈地追求过白娘子的大户，曾非常执著地每天开着车在营业部门口等她下班，他后来因为透支炒股而亏损殆尽，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还有一个曾经坚持天天给白娘子送鲜花的股民，抵押了房产去博“5.19”之后的行情，他现在居住在租来的小房间里面。

　　我属于股市的后来者，听到这些故事之后，我的思想飞回到了十多年以前：在中国资本市场刚刚开始热潮涌动的年代，一批年轻人热烈地向往着未来会更美好，生活会更幸福，他们都认为赶上了资本市场发展的大好时代，对未来、对人生、对国家都充满了乐观的预期和向往。经历了从恢弘壮阔的理想到惨淡灰暗现实的巨大强烈的人生跌宕后，如今，他们中的许多人已不知所踪。

　　我并不同情这些炒股失败的大户们，但是，不可否认，是他们用自己辛苦积累的财富，热情洋溢的青春和满怀豪情的理想为我们踏出了一条曲折的道路。他们的经历证明了资本市场的运作应该始终遵循着保护投资人利益的原则，而不应该掺杂其他诸如为困难的国有企业融资、为政府解决资金来源、为银行承担劣质企业的信用风险、为庄家提供炒作的平台等等目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国九条”就是对这些年股市曲折道路的总结，集中体现了 “保护中小投资人利益”的基本理念。现在的关键就是所有的政府部门都应该积极落实好国九条的核心思想，而不是把“国九条”作为一个约束条件，分头去落实其他目的。比如：在不损害中小投资人利益的前提下，最大可能地实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假如以这样的思想来指导中国资本市场建设，我认为是对“国九条”的误解。因为国有资产的增值是靠企业提高效率，改善管理而获得的，而不是靠剥夺中小股民利益而获得的。在股份公司层面上，中小股民的利益和国有控股公司的利益是一致的，并不存在着把中小股民利益隔离开来，单纯讨论国有资产利益的空间。

　　通过改善国有企业的管理来提高效率，最终实现国有资本增值的思想本身是符合唯物主义的基本世界观的，相当于做大一块

蛋糕。而抛开中小股民利益，单独谈论国有资产的做法只是在现有的蛋糕上切出更大的一块分配给国资委。从这个意义上讲，国资委不应该仅仅代表上市公司的国有成分，而应该成为广大中小股东的代理人，以严格的监督机制促进企业发展，共同做大一块蛋糕。

　　我相信今天我们即将迎来中国股市崭新的发展机遇，像我这样新近加入股市的人，以及像白娘子这样从十多年股市沉浮中顽强生存下来的人，都是幸运的。我们今天能够稍稍乐观地展望未来，却不能忘却那些曾经在我们身边一同悲喜的人们。他们的故事渐渐被人淡忘，但是造成他们无言结局的根源始终值得我们去反思。如果中国资本市场即将迎来一场盛宴的话，上述文字就算是我代表那些年从股市消失的股民想说的话。因为他们今天不能来了。

　　（本文描述的人物均已隐去真实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