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天堂与地狱间

　　

杰西·里费默

　　（Jesse Livermore）

———话说《股票作手回忆录》

　　□丁 彤

　　《股票作手回忆录》我读了20年，直至今日，它仍是我案头的必备。

　　———肯尼思·费舍

　　证券类不少好书被奉为经典，如《证券分析》、《金融炼金术》，业内人士谈起来引经据典，从格雷厄姆、巴菲特到索罗斯，津津乐道，滔滔不绝。但有这样一本书，许多人都在读，而且读了多遍，却少有人提，那就是记叙杰西·里费默传奇生涯的《股票作手回忆录》。

　　这本回忆录在美国从1923年第一版开始，80多年间几乎年年再版，畅销不衰。笔者曾一次买了三本，读了不下十多遍。据笔者所知，业内很多人都收藏了不止一本，读了不止一遍。但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一般不谈论此书。

　　杰西·里费默1877年出生于美国一个“贫农”家庭，14岁时就到“证券号子”（营业部）做报单员，每周薪水1美元。从此，里费默开始了投机生涯，短短几年就积累了巨额财富，后来多次破产，又多次靠一点小钱东山再起，几起几落之后，最终在1929年那场让多数人血本无归的大崩溃中，杰西·里费默顺势做空，赚取了3000万美元（至少相当于现在的100亿美元），辉煌的胜利使他成了华尔街的传奇，被誉为“最大的空头”，当时仅仅谣传他卖空就会使某一种股票暴跌。

　　盛极而衰似乎是个规律。如日中天的里费默从此开始走下坡路，婚变、破产、丧父直到开枪自杀，走完了从人间到天堂，最终又回到地狱的人生轨迹。

　　看描写巴菲特的书，感觉大师的确是“股神”，几乎没有失手过，可他的方法、模式实难效仿。里费默虽始终被视为“神”而被顶礼膜拜，但《股票作手回忆录》中的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

　　他多次惨败，赔的一文不名，债台高筑，以至于心理压力太大而越做越赔，最后不得不四处央求债主免除了他的债务，这才放下包袱，轻装上阵，最终偿还了所有的债务；

　　他多次惨败之后，才认识到止损的重要，即便如此，还是经常在止损上反复犯错误；

　　他听消息做股票，导致多次惨败；

　　他多次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由于贪婪而功亏一篑；

　　他曾把所有的资产都用来投机，乃至破产时，妻儿生活竟都没有保障，直到第三次破产后又东山再起，才为妻子购买了终身保险、信托投资和房产；

　　与笼罩着股神光环的巴菲特相比，里费默是一个没有光环的凡人，他身上所有的弱点我们都有；他犯的所有错误我们都犯过或者正在犯；但他的多次破产，我们还没有遭遇过；他几起几落的经历我们还没有经历过……

　　这本书从始至终贯穿着里费默的投机理念和操盘术，摸爬滚打，千锤百炼得来的真知灼见自然是弥足珍贵，一直被全世界的投资者追捧和模仿。那些对市场入木三分的认识和鞭辟入里的论述，对于读者来说可谓金玉良言。

　　比如，里费默提到过这样一个故事，证券号子里曾谈起一件昂贵的黑貂皮大衣，大约要一万美元，那时相当于一个大学教授几年的薪水，结果号子里的人纷纷下单子，要用赚来的钱去买那件大衣，结果无不铩羽而归。里费默在书中告诫我们，“永远不要让股市为你的皮大衣付钱”。这句朴素的话点出了“敬畏市场”的理念，成为业内公认的金科玉律。

　　尽管里费默被认为是“投机客”，但他的成功还是建立在他对世界经济的深刻认识上，见解的穿透力确实为常人所不及：

　　一战时，他准确断定美国会从战争中捞取好处，促使工业繁荣起来，于是在钢铁和汽油上大做多头，赚取了巨大的利润；而停战协定刚刚签订，他又转做空头，理由是回国的士兵必然失业，从而搅乱过热的经济。

　　1929年的美国经济空前高涨，钱从美国的各个角落涌向华尔街，股市成为全国性的消遣娱乐场所，小百姓们把几百美元的家当全都扔进股市。此时，里费默敏锐地感到，美国的工业和金融业即将走入困境，不经过一番折腾，美国经济就不可能繁荣发达起来。于是他开始持续做空，成就了他一生的辉煌巅峰。

　　里费默登上巅峰的时候赚取的3000万美元至少相当于现在的100亿美元，这可是不折不扣的真金白银，不是靠股票市值算出来的。我们很难想象，如果巴菲特卖出伯克希尔·哈萨维，比尔·盖茨卖掉微软的时候，股价会跌多少？市值还能变成等量齐观的真金白银么？

　　里费默作为美国历史上最成功的投机人，以个人的力量使华尔街战栗，胆寒！但政府敌视做空的人，敌视发国难财的人，更敌视以个人力量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人，因此出了种种措施限制以里费默为代表的做空者；而里费默的少年得志，又使他过早过上了骄奢淫逸、放荡不羁的生活：从曼哈顿漂亮公寓、纽约长岛周末住宅到欧洲别墅，从自用铁路客车车厢、那个时代凤毛麟角的私人飞机到传不完的绯闻艳事……

　　谁毁了里费默？是市场规则的制订者？还是纸迷金醉的生活？笔者以为，既然《股票作手回忆录》中的理念、思想成就了里费默，那么他的毁灭也一定是因为背弃了这些理念、思想。在这个市场里，没有谁能够毁灭你，除非你自己。

　　拿破仑很伟大，曾经率领他的荣誉军团横扫欧洲，神圣同盟为之战栗、胆寒！即使在滑铁卢遭遇灭顶之灾后，那个比利时小镇仍修建了拿破仑纪念馆，建在人工堆成的五十米高的土山上，这是全世界唯一纪念失败者的战场遗址，而作为胜利者的联军统帅威灵顿公爵，却没有纪念馆。也许全世界都认为，能有幸与拿破仑较量已经是最大的奖赏了。拿破仑是失败的英雄，里费默也是，这也许是里费默至今仍能植根于世界投资者心中的原因吧。

　　里费默的故事告诉我们，投机也可以成功，一个普通人也可以辉煌。里费默的成功给了人们心灵上的慰籍和鼓舞；而里费默的沉沦又让人扼腕叹息，引起人们深深的思索！

　　看了《股票作手回忆录》，人们知道，可以有自己的野心，可以理直气壮地追求自己的光荣与梦想，这就是很多人喜欢这本书的原因，或许也是很多人不想谈论这本书的原因。毕竟野心，或者说雄心壮志，不好挂在嘴上。

　　《股票作手回忆录》海南出版社1999年出了第一版，之后企业管理出版社出版了同书异名的《股票大师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