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 T O 的制度危机

　　文/程实

　　WTO之于美国，可谓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实际上美国从没有真正将WTO放在眼里，更别提WTO各个成员国了。8月1日，日本政府决定，自9月1日开始对美国产品征收报复性关税，以对抗被世贸组织裁定为非法的美国《伯德修正案》。这将是日本首次对美征收报复性关税，对象包括轴承、钢铁制品等15种产品，这些产品需在一般关税的基础上再追加15％的报 复性关税。而之前的5月1日，欧盟和加拿大已对纤维、农产品等美国产品实施了追加15％的报复性关税。欧盟、日本、加拿大等美国贸易伙伴认为，《伯德修正案》实际上对外国公司构成了双重惩罚，从而鼓励美国公司滥用发起反倾销和反补贴诉讼的权利。虽然早在2003年1月，WTO就裁定《伯德修正案》非法，并限期美国予以废除，但美国国会却一直置若罔闻，更没有轻易买贸易伙伴的账，在《伯德修正案》激起公愤之后，美国官方还在各种场合多次声称美国将履行其在世界贸易组织中所承担的义务，但不会放弃继续执行其贸易法。美国对自己这种阳奉阴违的举动自然有着堂而皇之的理由，美国心甘情愿接受贸易惩罚的同时不思悔改有两个借口:一是《伯德修正案》给欧盟、日本等国造成的经济损害远没有它们申诉的那么夸张；二是《伯德修正案》有利于美国保护国内就业和本国工人利益。

　　先看第一个借口，《伯德修正案》造成的伤害大不大其实倒在其次，只要它是与WTO的相关条例相冲突的，那么WTO就有十足的理由取缔它。事实是，自从美国民主党人罗伯特·伯德提出的《持续反倾销和补贴法案》(C　o　n　t　i　n　u　e　d　D　u　m　p　i　n　g　a　n　d　S　u　b　鄄sidyAc　t　)，即我们这里所称的《伯德修正案》在2000年10月获得通过以来，借反倾销之名保护本国产业的实质使其一直沦为WTO各成员国口诛笔伐的对象，在2001年被澳大利亚等11个成员国起诉之后，《伯德修正案》终于于2003年被WTO裁定为非法。既然是非法，美国取缔它自然是份内之事，称其危害小实在是有岔开话题之嫌。而且，实际上《伯德修正案》也并非是个无足轻重的“无害产品”，它要求美国政府把在反倾销和反补贴案件中征收的惩罚性税款直接补贴给利益受到损害的美国公司，而不是上缴美国财政部。这不仅提高了舶来品的关税门槛，而且直接给国内相关产业以现金补偿，本质上是“双重保护”的贸易壁垒。所以说，美国这所谓的借口本身并不能构成一个合格的借口。

　　再看美国不取消《伯德修正案》的第二个借口，即它有利于美国经济。这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借口，而且很真实地反映了美国保留《伯德修正案》的目的。根据商务部7月29日公布的国内生产总值初步统计报告，今年第二季度美国经济以年率计算增长了3.4％，低于第一季度3.8％的增速。虽然增长数据略显暗淡，但其中却业已包含了出口增长12.6％的强势表现，如果失去贸易补贴的助力，美国的出口增长将受到抑制。

　　在经济增长放缓的宏观环境下，保护本国经济免受国外冲击是美国的本能选择，如果不能借助《伯德修正案》继续保持美国企业的贸易竞争力，美国将必然邂逅更加惊人的贸易赤字，加重美国经济复苏的负担。因此，保护本国经济是美国固守《伯德修正案》的本质原因。但这只是美国的借口，从世界经济的全局来看，如果承认这一借口是合理的，就等于承认美国的经济利益凌驾于所有WTO成员国的总体经济利益之上，而这显然是违背了WTO的互利原则，亵渎了WTO的平等精神。

　　无独有偶，除了《伯德修正案》，美国还有前科，那就是《外销公司法》。《外销公司法》袒护很多美国公司在有“逃税天堂”之称的维尔京群岛、巴巴多斯和关岛上建立子公司，逃避所得税，在被欧盟起诉，并被WTO裁定为非法之后，美国也是我行我素，不予取缔。其实美国与WTO的恩怨由来已久，历史倒退57年，WTO甚至一度因为美国的异议胎死腹中，1947年联合国贸易及就业会议签署的《哈瓦那宪章》同意成立世贸组织，后来由于美国的反对，世贸组织未能成立，同年，美国发起拟订了关贸总协定(GATT)，作为推行贸易自由化的临时契约，一直到1994年4月15日在摩洛哥的马拉喀什市举行的关贸总协定乌拉圭回合部长会议上WTO才正式取代GATT。

　　美国对WTO如此不屑一顾，是因为WTO真没有存在的必要吗？其实不然。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趋势下，世界就是地球村，按照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的经典论述，村中的每个居民在追求各自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将实现全村效用最大化，这就是“看不见的手”的威力。然而，这种理想境界并不现实，一个村民在私利驱动下的行为极有可能损害其他村民的利益，也就是有“外部性”的存在。“外部性”造成“市场失灵”，村民的整体利益受到了损失。为了共同的经济利益，村民们自发走到一起，约法三章，成立了村委会约束各个村民的单一行为，为全村利益服务。这种村委会式的制度安排就是WTO，它是一个独立于联合国的永久性国际组织，它的基本原则和宗旨是通过实施市场开放、非歧视和公平贸易等原则，来达到推动实现世界贸易自由化的目标。

　　受到自由女神庇护的美利坚显然不满足于WTO提供的自由，它更习惯于我行我素地追求它自己的自由，因此，违反WTO规则成了家常便饭。然而，美国的这种“个体理性”行为带来的是“集体非理性”的后果，对WTO的轻视在损害了WTO权威的同时，也限制了美国借助WTO实现贸易公平的能力，并使各国重新回归各自为政的“原始世纪”。缺乏WTO对全球贸易自由的推动，各国无法实现比较优势的互补，世界经济在长期中将失去不断前进的动力，美国自然也是难以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