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雏军案：从郎顾公案到严顾之争

　　本报专稿/魏雅华

　　2005年8月1日上午，一个惊人的消息像突然袭来的台风一样，飞也似地刮遍了中国的大小网站。

　　向来对网上新闻高度戒备的平面媒体，这一次却例外地在尚未核实的情况下争相转载 。几个小时后，该消息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网站上。至此，该消息被证实。该消息题为《公安部门正式拘留科龙电器董事长顾雏军》。

　　顾雏军：这回麻烦惹大了

　　消息称：“南方都市报消息(张浩)：昨天，记者从佛山顺德区政府、广东省公安厅等多个可靠渠道获得消息，格林柯尔董事局主席、科龙电器董事长顾雏军及其在国内的主要助手，包括多名科龙电器高管，因涉嫌‘经济犯罪’已经被公安部门正式拘留。”

　　据悉，顾雏军系7月29日晚由广州飞北京，在首都机场被守候已久的北京公安部门正式拘捕。另有一说是，顾雏军此前飞到北京后，即驱车赴北京香山某处与神秘人士见面，在此期间被捕。

　　此前顾雏军曾悄悄返回广东顺德，秘密召集旗下高层干部举行内部会议，表示将采取包括出售绝对控股的香港格林柯尔45%股权等措施，以挽救目前的局势。

　　而此前在顺德，顾雏军掌控下的广东格林柯尔主要高管，包括首席财务官CFO姜源、副总裁严友松、(科龙)财务副总监燕果如、(科龙)主管分公司财务部副部长刘科、(科龙)管理会计处处长阙海辉等高管一并遭到广东省公安厅派员拘捕。

　　在顾雏军、姜源等高管被正式拘捕后，顺德市政府已派员正式托管相关企业。刘从梦则被要求主要协助政府的工作，与政府代表李振华共同主持科龙的日常工作。

　　但广东格林柯尔总部所在地，顺德容桂街道办事处苏主任向记者否认有派员托管企业，他表示，因为涉及到香港、内地上市公司，政府不会贸然介入，一切都会由法律程序解决。“地方政府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确保相关企业稳定，尤其是人员稳定。”

　　这是继今年初以来科龙电器遭遇四省证监局巡检，德勤拒绝续任审计，工厂停产，以及顾雏军遭遇港交所谴责和律师严义明发起倒顾运动以来，广东格林柯尔系至今最致命的一击。

　　此前顾雏军等格林柯尔系高管多次奔赴北京等地谋求公关，并且不断通过减持香港格林柯尔、美菱电器股权等方式，谋求摆脱整个资金链断裂困境的办法。

　　就是那句话：顾雏军这回麻烦惹大了。

　　严义明剑指顾雏军

　　2005年似乎命中注定是在千点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中国股市的多事之秋。

　　这一年，中国股市发生了许多许多，然而最令人兴奋，且最能令人眼前一亮的，莫过于上海律师严义明剑指中国股市资本玩家第一高手顾雏军。

　　这一战，绝非天下剑客的争强好胜，而是关系着中国股市的许多根本问题，而且其中的一些内容，甚至超出了中国股市的范围。

　　这一战，是2004年那场直接影响了中国改革进程的“郎顾公案”的延续，关系着国有资产是怎样被“合法地”收入了私人囊中，国有资产是怎样造就了私有资本巨鳄的国企改制大事。

　　这一战，关系着2004年被主流经济学家们戛然中断的、没有结果的、那场关于国企改制的大论战。它关系着中国的国企改制，关系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成败。这一战，还关系着中国股

　　市一系列制度弊端，包括中国式的设计独特的独立董事制度。

　　这一战，它所包含的内容是如此丰富，它所涉猎的重大命题是如此分量沉重，让我们不由自主地目不转睛，去关注战场形势的每一个变化。

　　祸起“科龙危机”

　　要了解风云再起的“郎顾公案”，与大幕才刚刚拉开的“严顾之战”，让我们先从“科龙危机”看起。

　　2005年，先是4月份，天气刚刚转暖，“科龙电器”年报报出了6833万元的巨亏，其后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内，由于“有敏感资料未披露”，“科龙电器”停牌竟多达9次以上。“科龙电器”的股价更是跌得鼻青脸肿，找不着北。

　　人们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科龙电器”出大事了。

　　不过所幸的是，这一时期的中国股市跌得更惨。这一时期的中国股市，任何一只股票从20多元跌到2元都不是新闻。而一只股票没从20多元跌到2元才是新闻。

　　可不幸的是，今年5月份，“科龙电器”被中国证监会正式立案调查。“科龙电器”被证实，真的出大事了。

　　7月7日，“科龙电器”公告，其独立董事陈庇昌、李公民、徐小鲁，已于6月24日提出辞呈，并于6月28日提交了辞呈的补充资料。“科龙电器”的独董们集体辞职在中国股市并非第一个，只要谁家的独董们一集体辞职，谁家一准儿要出灭门大祸。

　　树倒了，猢狲们先作鸟兽散了。

　　中国股市用年薪高达38.26万港元，用投资人的血汗钱养活着的，号称“中国股市第一独董”的“科龙电器”独立董事们，留下一个外交辞令般的、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辞呈》，拍拍屁股走了。

　　这仨独董在“科龙电器”的任期长达三、四年，个个年薪总收入超过了百万，他们在如此之长的任期内，从未对“科龙电器”的财务状况提出过疑义。尽管外界对收购“科龙电器”的合法性闹翻了天，打得人仰马翻，都打上了公堂，可这些代表中小投资人来监视“科龙电器”财务状况的独董们，全跟哑吧似的集体失语。

　　而“科龙电器”一出问题，他们竟能拔脚先逃。

　　中小投资人能不愤怒地发问：如此丰厚的年薪养着你们这些个“独董”，要你们何用?你们究竟是顾雏军的牧羊犬，还是顾雏军的观赏犬?

　　7月14日，“科龙电器”终于发布了《2005年半年度业绩修正公告》，《公告》称，由于今年五、六月份的企业销售较去年同期减少50%以上，今年上半年公司将出现较大幅度的亏损。“科龙电器”还公告，将有“股价敏感资料信息”披露，根据有关规定，公司股票于2005年7月15日全天停牌。待该“股价敏感资料信息”披露后，公司股票恢复交易。

　　7月15日，“科龙电器”再次公布了停牌公告，继续停牌直至7月18日。

　　7月18日，“科龙电器”发布资产查封冻结公告，称因保证合同纠纷事宜，公司已被“华意压缩”(000404)的子公司加西贝拉压缩机公司提起诉讼，公司已于7月14日收到浙江省嘉兴市中级法院相关的裁定书和查封令，冻结“科龙电器”银行存款1710万元。此外，嘉兴法院还于7月7日查封了“科龙电器”所持有的，“华意压缩”的发起人国家股5928万股，涉及资产1.4亿元。

　　至此，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顾氏帝国黑幕，终于揭开冰山一角。

　　清点顾雏军

　　顾雏军，1959年生于江苏泰县，1985-1988年天津大学热能研究所从事科研，1988年9月发明格林柯尔制冷剂。

　　1989年下海经商，1990年在英国成立首家分销公司，1993年业务拓展至美国，1995年成立格林柯尔中国有限公司，1998年在北京和深圳成立格林柯尔工程公司，1999年在湖北和海南也成立工程公司。

　　2000年7月“格林柯尔”在香港创业板上市。顾雏军羽翼渐丰，开始了他在资本市场上的征程。

　　自1999年以来，顾雏军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收购兼并了5家国内上市公司。

　　1999年，“科龙电器”将其持有的“顺德塑胶”和“科龙模具”两公司各30%股权，换取了华意电器总公司持有“华意压缩”5928万股国有法人股，成为其第二大股东。

　　2001年10月，顾雏军收购“科龙电器”，人们普遍认为，“科龙电器”国有资产被严重低估，顾雏军收购资金并没有到位。国内主要的财经类媒体大都对此发表了质疑文章。2002年，“格林柯尔”出价3.48亿元，受让容声集团持有的“科龙电器”20477万法人股，2004年又受让了信宏公司持有的“科龙电器”5743万股权，成为其大股东。

　　2003年6月，顾雏军拥有全资股份的“顺德格林柯尔”入主上市公司“美菱电器”，成为其控股股东。2003年12月，顾雏军宣布出资4亿余元，入主“亚星客车”。

　　2004年，公司兼并步伐提速。出资2.07亿元，受让“美菱电器”8285万国家股，也充当大股东角色。4月，通过扬州“格林柯尔”以1.09亿元，收购“襄阳轴承”29.84%股权，5月又收购了“＊ST亚星”60.67%股权，均为公司大股东。

　　至此，顾雏军建立起了总资产过百亿，横跨制冷、家电和汽车等行业的格林柯尔帝国，被称之为“格林柯尔系”。2004胡润百富榜上，顾雏军以14亿元身价，名列第80位。

　　“郎旋风”登陆

　　2004年，香港学者郎咸平首先向顾雏军发难。

　　郎咸平对科龙被收购后的“扭亏为盈”提出疑问，郎咸平一针见血地指出：“科龙”被收购前连续两年盈利高达8.3亿元和15.6亿元，其后巨额亏损实质是利用不当的坏账计提方式作出来的，再以后的盈利，则是将前期计提资金回转后带来的“虚假利润”，并直接指出：顾雏军席卷国家财富。

　　顾雏军的如此手法，在中国股市的“资本运作”中，并非首创。

　　中国股市的资本大鳄们若是看准了国有资产羊群中的哪只羊，便先通过持股，进入那家公司，再内外勾结，把财务报表作坏，把盈利作成亏损，把债权作成债务，把优质资产作成劣质资产，黄金作成废铜，把整捆整捆的人民币当成废纸，再两块钱一公斤贱卖，然后，把国有资产装进自家的口袋。

　　这不是秘密，行业间人人皆知。可别人都不说，书生气十足的、口无遮拦的郎咸平说，他就是那个童言无忌指出皇帝一丝不挂的那个小孩。

　　在正常的情况下，企业间的收购兼并，企业间的资产重组，此种资本市场上频发的资本大战，应当成为被收购兼并企业二次起飞的新跑道。但收购兼并究竟给我们这里这些被收购兼并的上市公司，带来了些什么?

　　让我们来看各公司收购前股价与现在的股价，这是最能反映企业生存状况的，最直观的指标、掺不了假的数据。

　　“科龙电器”、“美菱电器”、“华意压缩”、“＊ST亚星”、“襄阳轴承”在被收购前，股价分别为11.69元、5.14元、10元、5.97元、5.79元；而到2005年7月20日，股价分别跌到了1.58元、1.84元、1.82元、1.77元、2.96元。市值总共损失了147.23亿元。

　　话到此处，不由人不再一次想起郎顾之争，回味郎咸平所说的那些关于顾雏军的话。

　　郎顾公案

　　在新中国的历史上，还没有一个经济学家能像郎咸平一样，掀起一股摧毁力极大的，能被称作“郎旋风”的舆论风暴。

　　2004年8月9日，郎咸平在中美财经传媒高级研修班毕业典礼上，作了名为《格林柯尔:在“国退民进”的盛宴中狂欢》的演讲。演讲中郎咸平表示，他和他的学生经过3个月的研究后发现，顾雏军先后收购了科龙、美菱、亚星客车以及ST襄轴等4家公司，号称投资41亿元，但实际只投入3亿多元。

　　郎咸平尖锐地指出，顾雏军用“七板斧”伎俩，席卷国家财富。郎咸平将顾雏军的巧取豪夺归纳为：“安营扎寨”、“乘虚而入”、“反客为主”、“投桃报李”、“洗个大澡”、“相貌迎人”以及“借鸡生蛋”。

　　此后的8月17日，顾雏军正式向香港高等法院递交诉讼状，以指控郎咸平对其构成诽谤罪。至此，“郎顾公案”爆发。尽管“郎顾公案”至今法院的审理尚无结果，可现在，“郎顾公案”的胜负已无悬念。

　　“格林柯尔”系的轰然倒塌已说明了一切。

　　大结局

　　顾雏军的落网不是顾雏军一案的终结，而是顾雏军案的一个新起点。

　　从这个意义上说，随着顾雏军案卷宗的一页页掀开，更加波澜壮阔、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的长篇“电视连续剧”才刚刚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