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道) “黑嘴”迷途

　　记者晓夏　北京报道

　　“2005年下半年最大的机会可能来临了！现在大盘有所好转，要赶紧布局，赶紧办手续，等大家都行动了再随波逐流就挣不到钱了！如果你上周办了手续，现在已经挣钱了！”

　　自从上周五记者拨打了某证券投资咨询公司的热线电话后，该公司的业务员徐小姐每 天都会给记者打来电话，劝记者入会。

　　和业务员的热情形成反差的是，更多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由于股市的低迷和媒体的曝光，证券投资咨询公司的热线电话量越来越少，业务员一批一批地走人，很多公司不得不考虑业务转型。

　　仅仅几年，证券咨询这一原本光鲜的行业在落得个“黑嘴”的坏名声后，自身也陷入了窘境，个中原由值得深思。

　　热线电话变冷了

　　魏先生在咨询行业做了整整三年，从接电话的业务员做到助理分析师、分析师。但上个月，他辞了职，彻底离开了这个行业。他说，最近不少同事都陆续辞职了。

　　行情不好是辞职的主要原因。魏先生告诉记者，去年9·14行情的时候，他在陕西的一家咨询公司做分析师，“当时公司每个月能收80－100万元的会员费，每天的热线电话成百上千，有一个特别会说的业务员，一个月能挣1万块钱。可到了前两个月，一天也就二三十个电话，如果按照3％的正常出单率，3天才有一个人入会。”他说，咨询公司靠的就是热线电话，电话少了，自然没得赚。

　　股指下行，业务员的收入跟着缩水。魏先生曾经供职的那家公司过去规定，业务员每个月拉来的会员费如果在2万元以下，业务员可提成3％，如果业绩好，提成比例还会增加，最高为5％。现在则要求每个月完成4万元以上才能提成，这样一来，业务员自然呆不下去了。

　　一位身在浙江的券商研究员也告诉记者，咨询公司的业务缩水得很厉害。“行情低迷，投资者都灰心了，政府的利好政策都调动不了投资者，何况咨询公司。”他熟悉的一家咨询公司，去年上半年在浙江一家营业部的交易量有二、三十亿元，到去年下半年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今年更是每况愈下，交易量只有去年的十分之一了。“由于咨询公司有时候会让会员把账户转到公司指定的营业部，由公司代为操作，所以从交易量的滑坡能看出他们生意不好做了。”

　　咨询业务缩水，不少公司开始转变策略，更多转向投行领域，做投融资、并购重组、辅导企业海外上市等业务。一家深圳的咨询公司则想出“奇招”，招来会员后不提供服务，既不打电话也不发短信，压根儿不理会员了。一位业内人士解释说:“反正点了股票会员也要赔钱，索性什么也不做，就赚三个月的会费。”

　　交钱容易退钱难

　　山东省文登市的股民张先生在给本报的来信中讲述了自己的入会经历。今年3月，他开始收看某电视台的《股道争峰》栏目，发现某分析师推荐的股票很准。想到自己做股票一直亏得惨不忍睹，张先生便拨打了热线电话，想不到自此一步步走向陷阱，和成千上万缺乏经验的中小投资者一样，成为证券咨询机构的“猎物”。

　　“一位姓高的主任说，如果我加入王老师的团队，一个月能赚20％－30％，也许还要更高，两只股票就能把会费赚回来。”张先生动了心，4月23日汇了6000元钱，成为“猎豹会员”，寻思着能抓到几只牛股。

　　但是，此后，咨询公司的短信指导并没有给张先生带来福音:九发股份(600180)，4.08元买入，4.18元卖出；五粮液(000858)，7.60元买入，7.38元卖出；宏源证券(000562)，4.30元买入，4.08元卖出。

　　“我写信要求解除合同，可高主任打电话给我，说给我推荐王老师点的好股。”5月13日，张先生买了所谓的好股清华紫光(000938)，结果第二天就跌停，张先生一夜之间亏了6000元。

　　魏先生告诉记者，咨询公司的会员费高低不等，他供职过的那家陕西公司，低级会员收费为一个季度2800元，高级会员一年收费36000元。深圳等东南沿海地区一些规模较大的咨询公司收费要高得多，一年的会员费甚至近20万元。如此可观的费用却是交钱容易退钱难。

　　福建的卢先生近两年一直在为要回厦门某咨询公司的会员费而奔波。卢先生炒了十几年股，2003年4月，他往厦门某咨询公司的账户里打了7888元，所得到的服务是每天收到两条短信。“短短一周我就亏损5000多元，亏损了40％！”卢先生见赚钱无望，要求退费，“他们说退费是不可能的，也不给我提供发票。”更让卢先生生气的是，因为是先汇款后寄合同，等他收到合同后，感觉合同不公平，就没有签字，“合同没有得到双方确认，按照《消法》规定，他们这样做是强制消费。”

　　两年来，卢先生不断与该公司交涉，为了留下证据，还花400多元买了录音笔进行电话录音。可直到现在，该公司还在推脱。

　　魏先生也告诉记者，他在陕西那家公司的时候，每个星期都有人来吵架，要求退费。但是除了个别难缠的客户，最终能退费的很少，即使退也不会全额退费，要按天数扣除服务费。而且，由于咨询公司一般不在本地做广告，所以远在外地的客户不容易找上门。

　　“金嘴”点股成金

　　在电视台、电台等媒体上做节目大力宣传，接到股民电话就想方设法劝其入会，这就是咨询行业中有名的台湾模式。业内人士说，咨询公司最高的成本就是上电视的费用，租一个栏目一年大概需要二、三百万元，很多公司都是同时在多个电视台亮相，以招徕各地股民。

　　前面提到的魏先生给记者讲了两种不同模式的咨询公司:“一种公司有私募基金，这样的公司会统一推荐股票，让会员给私募基金抬轿子，低级会员给高级会员抬轿子。另一种公司主要赚咨询费，它没有私募基金，分析师各自为政，各自推荐自己看好的股票。”

　　他说，第一种公司实力比较强，“主要任务是帮有钱人赚钱”，也就是私募基金和高级会员。公司往往操纵一些小盘股，先让“有钱人”的资金进去，然后再向低级会员推荐，让其买入，而这时候获利空间已经很小了，甚至可能赔钱。最后由股评家在媒体上宣传，同时让“有钱人”在高位出货。所以，股民没入会的时候，看着电视上的“铁嘴”、“金嘴”点哪只股票，哪只股票就涨，可是一旦入了会，就发现自己永远买不到这些一开盘就大涨的股票。“有实力的公司，很容易就能把股票打到涨停板，散户总是接盘的。”魏先生说。

　　至于第二种公司，实力不够，不能操纵股票，只能做做会员服务，靠会员费赚钱。魏先生所在的公司就属于第二种。他坦言:“我是不太愿意骗人的，最初做业务员的时候，有一个快要上大学的男生打来电话，说想炒股挣钱，特别想入会，最终被我劝阻了。”

　　监管力度越来越大

　　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咨询公司不能通过证监会的年检，或暂缓通过被要求整改。今年3月，证监会向各地证监局传达了2003年的年检结果，有3％的咨询机构没有通过年检，通过的仅占80％多，其它相当部分的公司被暂缓通过。这些“问题”咨询机构已在各地监管局备案。

　　在去年底对70家证券投资咨询公司的会员制业务进行调查后，中国证券业协会今年5月下发了《关于加强会员制证券投资咨询业务自律管理的通知》，特别强调了对证券投资咨询机构牌照的要求，以及完善内部规章制度、规范咨询合同条款，明确发生纠纷时对投资者关系的处理等多项内容。

　　证券监管机构一位人士说，很多投资者投诉反映，所谓股评中相当一部分是配合庄家操作、甚至参与内幕交易等，“从现象上分析，这个判断是有道理的，但这些情况确实很难监管。”他说，当前资本市场正在进行股权分置改革，上市公司、证券公司问题也很多，所以对投资咨询行业的监管力度可能还不够，“但以后非常有必要认真设计规则，进行必要的监督整顿。”

　　日前有消息人士称，《证券法》二审稿中将增加“禁止各种传播媒介对上市公司的单只股票进行评价、推介”的条文。不少业内人士表示，这对咨询行业可谓当头一棒，打击很大。不过林义相提醒，在打击“黑嘴”现象的时候不能把其他不是“黑嘴”的股评和分析都封杀了，“如果没有正常渠道的对股市的评论、信息，对个股的分析和评论，中小投资者从哪里获取看问题的角度？这对中小投资者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