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监会赋予四件攻防法宝 独立董事腰杆挺起来

　　本报记者 潘峰

　　9月26日，中国证监会发布了《关于加强社会公众股股东合法权益保护的若干规定��(征求意见稿)》。在这份征求意见截止时间为下周五(10月15日)的新规中，除了有关类别股东表决机制和鼓励上市公司分红等受到市场广泛关注的内容外，涉及独立董事的有关内容也颇引人注目。在起草声明中，证监会明确表示：“要充分发挥独立董事作用，维护社会公众 股股东的合法权益……赋予独立董事在关联交易、聘用和解聘会计师事务所、独立聘请审计机构和咨询机构方面的特别职权。”为此，在这份新规中，证监会赋予了独董包括二件“进攻武器”和二件“护身盾牌”的四件法宝。

　　这令记者再次回忆起在刚过去的盛夏中，那些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们所做出的众多或主动或被动的惊人之举。虽然目前孰是孰非尚难以说清，虽然乐山电力(资讯 行情 论坛)、新疆屯河、伊利股份(资讯 行情 论坛)等上市公司还在热衷于和自己曾经的独立董事们打嘴架，而双方对于事件原委的描述更大不相同，但无可否认的是--常被取笑为“独立不懂事”，甚至连自己都似乎已经习惯了“缄默一族”称号的中国独立董事们，在经历了那些“说出去很响”、“看起来很美”、“做起来很难”的漫长时段之后，终于开始试图独立地“说话”了！

　　证监会如今的举措显然和这些“话语”不无关系，而今后有了四件法宝助阵，中国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们也无疑有望摆脱尴尬的“花瓶”现状，发出更多更大的“独立声音”。

　　一个令人尴尬的现状

　　“我是独立董事，但我绝对是个‘花瓶’。”长江商学院院长项兵的话，可谓一语道出整个中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群体们的尴尬和窘境。

　　基于保护中小投资者的利益，一向勇于取经的中国证监会于1997年发布的《上市公司章程指引》中提及公司股东和股东单位任职人员和有利益关系的人员不得担任独立董事，这是中国资本市场首次触及独立董事概念。2001年中国证监会又发布《关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独立董事制度的指导意见》，标志着我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制度的正式实施，该文件要求2003年6月30日前各上市公司董事会成员中至少应包括三分之一的独立董事。但随后在人数上得到迅速壮大的上市公司独董们在工作上的表现显然并没能达到证监会的初衷。

　　一家专业类证券报今年对上市公司独立董事进行的抽样调查更鲜明地展现了独立董事的边缘化心态。该份调查样本来自于上海、北京、天津、江苏、四川、广东、广西、湖南、安徽等九省市，所任职上市公司覆盖了商业、运输、纺织、电力、医药、冶金、传媒、科技等十余个行业，其中国企比例占四分之三，应当说是比较全面客观地反映了我国独立董事的生存现状和工作状态。

　　调查结果显示，有54.5%的独立董事表示几乎每次都亲自参加上市公司董事会；有31%的独立董事表示自己至少亲自参加了超过2／3以上的董事会，两者相加，有85.5%的独立董事至少在出席董事会的问题上能够投入较多精力与时间，达到中国证监会的相关要求。但与此同时，有33.3%的独董表示在董事会表决时从未投过弃权票或反对票；有35%的独董表示从未发表过与上市公司大股东或者高管等有分歧的独立意见。超过70%的独董表示从未行使过或打算在未来行使中国证监会赋予独董的向董事会提请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提议召开董事会、独立聘请外部审计机构或咨询机构就上市公司进行某些方面的审计或调查等权力；将近90%的独董表示自己从未或打算向公司董事会提议聘用或解聘会计师事务所；有94.4%的独立董事表示自己从未或打算在股东大会召开前公开向股东征集投票权。

　　两条不容回避的根由

　　事实上，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们之所以长期以来均被视为“花瓶”，乃至形如虚设的尴尬现状的形成原因主要在于两点：独立性匮乏和问责制缺位。

　　导致独董独立性匮乏、甚至被实际架空这样一个结果的，是因为独立董事们的来源与收入，从一开始就为其设置了一个使其必然难具真正独立性的尴尬境地。

　　在《关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独立董事制度的意见》中，证监会规定，上市公司董事会、监事会、单独或者合并持有上市公司已发行股份1%以上的股东可以提出独立董事候选人，并经股东大会选举决定。然而事实上，非由大股东提名的独立董事，几乎不可能在董事会和股东大会中获得通过，更早已成为上市公司中公开的秘密。

　　“独立董事一般都由大股东提名，这种提名方式难以保证独董的完全独立”，曾任民丰实业(今ST民丰(资讯 行情 论坛))独立董事的孟庆福如此直言独董制度的缺陷。上海证券报一次调查结果显示，在受调查独董中，63%为上市公司董事会提名产生，其中超过36%的独立董事为第一大股东提名，而至于由上市公司监事会及其他持有公司已发行股份1%以上股东提名的独立董事人选，则只占有非常微小的比例。

　　结合目前上市公司董事会由控股股东掌握的普遍现状，我们可以看出独立董事的提名在很大程度上，还是在由公司控股股东操纵。而被大股东提名为公司独立董事，却要代表中小股东对大股东主导下的董事会和经营层进行监督，这样尴尬的使命与任务自然使得独立董事陷于两难境地，难以发声。

　　此外，目前上市公司对于独立董事大多采取两种补贴方式：一是直接为其支付固定津贴——这正为大多数上市公司所采用；二则是不直接发放津贴，但对独立董事每次参加会议的车马费等给予补助。而另据有关资料显示，上市公司独董津贴最高的一年有48万元之多，而最不济的也能达到2万元，且这样的行情还正在连年看涨——由2001年的平均2��3万，到2002年的3.40万元，乃至2003年的普遍5万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说“不”时自然更得仔细掂量。毕竟，在独立董事的提名和选聘权利实际为大股东所掌握的情况下，在独立董事津贴完全通过上市公司直接领取的情况下，每年从上市公司那里领取9000多万元津贴的独立董事们，自然会因碍于情面，而对一些重大问题保持沉默，从而失去其应有的公正性，甚至是几乎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而这也就难怪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公司经理会对记者不屑地表示：“又拿津贴又要挑刺，独立怎么可能。”

　　也许人们依然会有这样的疑惑：在独董在位期间，当上市公司出现重大问题，而独董却由于各种原因或视而不见，或知而不说，或知之任之的时候，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吗？遗憾的是，目前法律上对此并未做出明确规定。这也正是独董们所面临的又一个现实问题——“问责制”缺位。

　　正是在上述情况下，出现了独董主动边缘化趋势。大多数独立董事在上市公司一系列有关大宗关联交易、巨额投资等重要问题上始终保持着沉默是金。据统计，2002年上市公司的年报中有20份被注册会计师出具了拒绝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然而其独立董事对这些报表提出异议的仅有ST南华一家。有一则事例很能表现出独立董事那段无所作为的日子：一位在高科技领域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专家，面对媒体关于其就职于某家公司独立董事的提问，一脸憨笑：“我记不清是不是了，我得回去查查。”

　　三年从未停止的努力

　　尽管现状与设立初衷相去甚远，尽管被戏称为“花瓶一族”，但独立董事们也并非全然心灰意冷或者说满足于只做“花瓶”。事实上，2002年来的三年间，他们砸破“花瓶”闹独立的努力从未停止，今年以来，中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们更是展现出了迄今最强烈的一轮回归自我的努力。

　　首先是2月份的“乐电审计风波”，造就了国内首例独董聘请中介调查上市公司的案例：由于乐山电力频繁的担保行为和巨大的担保金额，公司两名独董自掏腰包聘请会计师事务所就公司关联交易及或有负债情况进行专项审计。而乐山电力高管则以不知情和须报乐山市政府批准为由拒绝配合。

　　其后的4月份，莲花味精(资讯 行情 论坛)的四位独董又揭开了大股东巨额占款、严重影响上市公司经营的盖子，三峡水利(资讯 行情 论坛)的4名独立董事也对董事会议案发表了保留意见，发出了自己独立的声音。

　　而贯穿整个6月的伊利股份“郑俊怀怒炒俞伯伟”事件可追溯到今年3月9日。当时，作为伊利股份的独立董事，俞伯伟从公司公告中获知，公司从2002年11月起累计汇款3亿元至闽发证券北京营业部购入国债，截至2003年12月31日所购国债收盘价计算余额市价总值为2.91亿元。俞伯伟对此事提出了强烈质疑：按照相关程序，1000万元以上的投资项目必须经董事会批准，3000万元以上的须经股东大会批准，为什么如此大的投资，反而是媒体先报道出来后公司成员才知道呢？

　　此后，伊利股份对俞伯伟的质询始终未能给予令其满意的解释。6月15日，俞伯伟和伊利股份的另两位独董郭晓川、王斌联合发出声明：拟聘请一家审计公司对有关伊利股份资金流动、国债买卖交易和华世商贸公司等问题进行专题审计。但随即便被还以颜色，俞伯伟被罢免独董职务。

　　随后登场的是来自华冠科技(资讯 行情 论坛)的独立董事高雅清。应其要求，华冠科技日前不得不公布了其反对三项董事会议案的理由，暴露了公司可能存在的问题。

　　事实上，如果纯以结果而论的话，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发出的最大一声呐喊是在去年。2003年8月21日，�漇T南华发布公告称，董事会以6票同意，1票弃权，通过了独立董事方轮、阮标荣的《关于提请公司董事会授权孔繁波副董事长代为履行公司董事长职权的临时议案》。据悉，这是国内独立董事提请对董事长一职进行调换，并且获得通过的第一个提案。

　　四件回归自我的法宝

　　但是，令人关注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看到独董们发出不同的声音后，常常看到的是“无能为力”之后的“无为而治”的情况：伊利股份独立董事俞伯伟在提出问题后的被罢免；新疆屯河的独立董事魏杰6月11日提出辞职，原因是“无法了解和把握公司的真实运行情况”，随之一起离开的，还有新疆屯河的另一名独董杜厚文；莲花味精独立董事、著名经济学家陈淮，对发布“催款公告”一事不愿意表明任何立场，只说了8个字：“照章办事，履行职责。”言下之意，独立董事不过是在履行“把话带到”的职责，独立董事促成莲花集团迅速还款的可能性比较小，即便如此，陈淮等四名独立董事在7月份也被莲花股份解聘……上述状况实质上显露出了另一个问题：独董们在拿起武器、帮助身处信息弱势的中小投资者们进行实质性的维权、保护投资者利益方面表现得非常虚弱和无力。

　　正是看到了上述问题，中国证监会意欲从实质上大幅提升独立董事的地位。9月26日，在其发布的《关于加强社会公众股股东合法权益保护的若干规定(征求意见稿)》中，有一小段重要的表述，“证监会将用独立董事的良知与公信，去呵护小股民的弱势，在防止关联交易、聘请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师事务所三个问题上，独董们拥有特别职权”。

　　为了达成上述目标，在这份新规中，证监会赋予独董二件“进攻武器”和二件“护身盾牌”，共计四件法宝，以帮助独董们加速回归自我，发出独立的声音。

　　二件“进攻武器”具体为：一是上市公司在重大关联交易、聘用或解聘会计师事务所时，应有二分之一以上的独立董事同意后，方可提交董事会讨论。二是明确提出，经全体独立董事同意，独立董事可以聘请外部会计师事务所对上市公司的具体事项进行审计，相关费用由上市公司承担。

　　二件“护身盾牌”则为独董们去除了后顾之忧。其一，上市公司选举独立董事或控股股东控股比例在30%以上的上市公司选举董事、监事时，应当采用累计投票制。

　　据了解，累计投票制是指上市公司股东大会选举董事或监事时，有表决权的每一股份拥有与所选出的董事或监事人数相同的表决权，股东拥有的表决权可以集中使用。这一规定创新之处在于，它明确了独董的产生在一定程度上将取决于公众投资者，在这种情况下，独董才可能真正站在公众投资者的角度上，保护他们的利益。而此前，独董需由大股东提名或认可，这当然就很难保证独董的独立性。

　　其二，在独立董事任期届满前，无正当理由不得被免职。提前免职的，上市公司应将其作为特别披露事项予以披露。这无疑给了相关上市公司相当的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