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老白干喝出苦涩味:股改迟缓 利润腰斩
股改迟缓 利润滑坡
衡水老白干 喝出苦涩味
李冰
编者按/五年股改，徘徊不前，等来的却是一纸利润急降近五成的半年报——豪言“喝出男人味”的衡水老白干酒，难免遭遇“外强中干”的质疑。
中国大大小小的国企改革，历来是老大难问题。因为政府办企业，尤其是在白酒这样市场门槛不高、竞争几近白热化的快消品行业里，通常很难成功。
一叶知秋。
衡水老白干，不过是河北一家地方国资委[微博]掌控下，以年产值20亿元为奋斗目标的普通规模国企，推动实质性股改尚且如此步履维艰，其他更加“高大上”的国企，改制之路的坎坷，可想而知。
衡水老白干的董事们终于决定不再养猪了，因为对更擅长酿酒的他们来说，这份“脏活累活”明显无助于做出更漂亮一点的报表。
刚刚过去的8月份，河北衡水老白干酒业股份有限公司(600559.SH)公布2014年中报，业绩只能用“黯淡”二字来形容：上半年营业收入同比下降17.5%，股东净利润同比下降近50%。
中报发布前不久，公司董事会决议以2700余万元的价格，转让旗下亏损严重(毛利率－42.45%)的种猪分公司全部资产，猪去楼空之后，为养猪业配套的生产厂区也转租了出去。
养猪失利，只是这家地方白酒企业跨界投资策略不当的结果，并非其业绩滑坡之根，真正的“病灶”另有所在。
五年改制路漫漫
2014年早些时候，招商证券一份研究报告曾指出，衡水老白干酒业产品定位为面向大众消费者，在河北省内市场地位稳固，身为地方国企，企业改制的政策环境趋于成熟，若公司内部机制能够理顺，就有“称王河北、周边扩张”的潜力。
近五年来，类似的乐观预期，在几乎所有涉及该公司的券商报告中都能见到，但是，无论券商、投资者还是老白干的管理层，都没有盼到预期中的改制得以真正落实。
一切可以追溯到2009年7月10日。
当天，衡水老白干酒业股份有限公司发布公告称，经核实，根据衡水市委、市政府的安排布署，公司的控股股东河北衡水老白干酿酒(集团)有限公司，正在进行改制的前期准备，拟将集团部分国有股权出让，引进战略投资者，职工也可入股。但这份公告中称，尚未就股改事宜与任何第三方作相关接触，也没有确切的改制时间表。
早在2009年4月，衡水市国资委[微博]就对外发布了一份公开承诺书，表示将组成10个改制工作组，分别进驻10家企业，确保在当年11月底前全部完成市属国企的改制任务。其目标，是着眼国企长远的改革发展，力求把重点骨干企业做活、做大、做强——当然，同时也要认真做好清产核资、资产评估等工作，严防国有资产流失。
身为衡水当地第一国企纳税大户，老白干酒业集团成为改制“标兵”，责无旁贷。
2009年8月，时任老白干集团董事长的张永增对媒体表示，正因为公司是地方纳税大户，市政府内部对引入外部投资者的细节安排，意见并不一致，只有两点可以确定：第一，改制之后，国资仍将在老白干持股至少50%以上，即控股权不能旁落；第二，将推行管理层持股。
但到了2012年，《中国经营报》记者再赴衡水实地采访时得知，老白干酒业的改制进程，“三年不飞”。
日前，衡水市国资委一位官员向记者透露，老白干的改制并没有完全喊停，但国资委的首要职责不是企业改制，而是确保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他说，国企要改制，也应选择发展到最高点的时候改，老白干的业绩已持续增长了10年，近几年仍有增长空间。
如此说来，2014年老白干这份多少有点惨淡的中报，是不是意味着拐点已经到来，改制不能再拖了？
谁的前车之鉴
在衡水市当地，有一种观点认为，老白干业绩之所以一路滑落，正是公司管理层与市政府之间长期“较劲”的结果——前者跃跃欲试，希望早日落实改制，而后者顾虑重重，担心国有资产流失。
上述衡水市国姿委官员告诉记者：“大家都觉得养元改制是成功的，但改的时候还是有些教训，太着急了，这么好一家企业怎么一下子就卖掉了呢？老白干不能重蹈覆辙。”
养元与老白干酒同属老白干集团旗下白酒品牌，2005年12月通过国有产权挂牌转让的方式完成改制，转让价格约310万元。此后，养元的资产规模及盈利能力激增，到2010年年末净资产就达到2.24亿元，营业收入超过10亿元。
这就是衡水市政府眼中的“前车之鉴”，所以对老白干的控制绝不能轻易放松。据熟悉情况的券商透露，衡水市国资委内至少有30多人，日常主要工作，就是管理头号市属国企老白干集团。
这与老白干管理层中涌动多时的变革期望，形成鲜明对比。一位老白干中层干部私下对记者抱怨：“现在老白干酒的股份，不光我一股都没有，连董事长也没有，他在集团干了20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退休后老白干是好是歹跟他都没啥关系了，顶多每个月拿几千块钱的退休金。”
“我们都希望改制，这样上上下下对企业发展才更有责任感。”他说。
另据白酒业内资深人士透露，老白干公司营销系统的高级主管的薪酬，与同行相比，简直“低得离谱”。
方正证券食品饮料分析师薛玉虎称，已上市的白酒企业中，洋河、泸州老窖等都实施了管理层激励制度，从效果来看，此举对推动公司业务发展，作用无疑十分重要。
“老白干酒业的管理体制，一直是束缚该公司业绩释放的最大障碍。”他说，“市场上判断它们前景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在激励机制方面，能否有所突破。”
对面临难产困局的老白干改制进程来说，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今年年初，河北省国姿委明确提出，二级企业要纳入股权多元化改革范围，确保2~3年内，完成70%以上相关的改革任务。
很多人似乎又看到了老白干改制重新启动的希望。但是，这最终还是要取决于它的“大老板”衡水市政府心里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找市场还是找市长？
公允地说，尽管衡水老白干今年的“中考”得分不佳，但观察一家上市公司，不能简单地看财务数据。
长期关注老白干的证券分析师薛玉虎就坚信，老白干是一家基本面非常优秀的企业，风格也比较稳健。
比如，从主打销售区域上看，它在河北白酒市场拥有领先地位，增长势头也比较强劲；从产品结构上，它通过两种渠道实现了升级——子品牌“十八酒坊”定位中高端，高端产品“老白干1915”成为河北省政府接待用酒，这与古井贡酒及山西汾酒十分相似。
另外，白酒企业普遍实行“先打款后发货”政策，预收账款往往成为白酒企业调节报表收入和利润的工具。今年年中，老白干预收账款比年初增加七成，达到6.75亿元，而这些实际销售收入，并没有即时体现在半年报的当期营业收入上。
从市场销售策略的调整上说，近年来老白干也并非无所作为。
思卓战略咨询有限公司董事长祝有华告诉记者，老白干的主要市场集中在河北省内，随着“板城”“山庄”等省内白酒品牌市场萎缩，它本应迎来一个迅速扩张的良机，问题是，河北并不是一个以本地品牌白酒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封闭型市场，它也是五粮液、郎酒、泸州老窖等全国名酒的“主场”。
“保定是泸州老窖的传统强势市场，唐山则是郎酒的主要市场。”祝有华说，“所以老白干的本地竞争压力很大，面临内外夹击，这也就要求它必须向省外突围。”
老白干采用的策略是，在适当全国布局的基础上，一面稳固河北省内，如保定、邯郸、沧州、廊坊等地市场的占有率，一面向“环河北”的河南、天津等重点区域推进。
而果断剥离不良资产，也是扭转业绩颓势的重要手段。公司打出“把做名、做强、做大衡水老白干酒作为第一要务”的目标，忍痛割爱，及时出售经营亏损的养猪业务，即是一例。
但归根到底，及早股改，引入外援，激发活力，轻装前进，才是老白干管理层念念不忘的关键。在整个白酒行业不景气的大气候下，衡水老白干能否逆势突围，不能光找市场，恐怕还是得找“市长”。
财报 老白干业绩深度下滑
8月中旬，衡水老白干酒业股份公司公布2014年中报，该公司上半年实现营业收入6.65亿元，同比下降17.5%，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约1420万元，同比下降超过49%。尤其是第二季度，业绩出现深度下滑，据公开数据推算，当季实现收入2.19亿元，同比下降近33%；净利润亏损近140万元，同比下降约125%。
对此，这份中报解释称，主要是公司为扩展市场，销售费用及当期管理费用增加所致。此外，受国内经济增速放缓、政府限制“三公”消费等多种不利因素影响，白酒业竞争更加激烈，而公司旗下大众酒品牌的推广进展也较缓慢。按计划，公司今年要实现主营业务收入20亿元，此目标上半年仅完成约四成。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上半年，老白干酒的净利率仅为2.13%，而去年同期为3.48%。一般来讲，净利率偏低的原因是毛利率水平低，其次是费用占比较高。这份中报显示，上半年老白干酒毛利率同比增加了14.31%，只不过费用的增加也相当惊人——销售费用为2.37亿元，同比增加两成以上，其中广告费1.35亿元，较上年同期增长约28%；管理费用近7500万元，同比增长近38%，主要是公司员工工资及社会保险等福利费用、库房与车间维修费用、运输费用以及土地、房屋使用税增加所致。
正常情况下，国内白酒企业利润率往往都超过10%，老白干酒仅有百分之二、三的微薄利润率，实在匪夷所思。
其实，细心研究这份中报，人们会发现，老白干的财务数据并非一塌糊涂。以号称白酒上市公司业绩“蓄水池”的预收账款为例，老白干酒截至今年6月底的预收账款为6.75亿元，比今年年初的3.96亿元增加了七成。在整个白酒行业不景气的情况下，跟去年同期该公司6.96亿元的预收账款相比，几乎是持平。
市场 二线酒企改制为何那么难？
老白干改制，其实是旧事再提。这个讲了五年的故事，只有开头，不见终局。
国内二线白酒地方国企改制，反复成为业界关注的焦点。9月1日晚，沱牌舍得(600702.SH)发布公告称，射洪县人民政府拟引进战略投资者，对四川沱牌舍得集团有限公司进行战略重组。但是县政府对这家酒企的改制有何想法？是否有具体的改制时间表？并无下文。熟知白酒业江湖风雨的人都晓得，沱牌改制的传闻，已至少传了10年。
同日，另一家二线白酒国企金种子酒(600199.SH)停牌，并声称“公司2014年8月29日接到控股股东安徽金种子集团有限公司的通知，金种子集团正在筹划涉及本公司的重大事项”。据称该公司实际控制人金种子集团或将改制，但消息并没有得到该公司官方证实。
此外，业界还曾盛传：中粮集团将整合另外一家央企中国华孚贸易发展集团公司。因酒鬼酒(000799.SZ)大股东为中皇有限公司，而华孚集团控制的中国糖业酒类集团公司，是中皇公司大股东，若整合成为事实，那么中粮集团则间接入主酒鬼酒。不过，酒鬼酒8月22日最终发布澄清公告，否认了这一说法。
与衡水老白干的境遇类似，上述二线白酒品牌都处于一个业绩滑坡、颓势难阻的阶段。
分析人士认为，白酒行业去年整体业绩跌幅达60%，市场上有触底反弹的预期，而这些二线白酒股，市值小，又有国企改制概念，更易受到资金追捧。
但与投资者希望借助改制的短期效应获取丰厚收益的微妙心态相比，企业实际控制人，即各地方政府，一直按兵不动。因为行业不景气及企业发展不顺时，往往正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时候。这种异常敏感的博弈时刻，地方政府能不能显示魄力和胸怀，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回到老白干的改制话题上。这件事前后折腾了五年，至今为止未见新动向。过去10年，衡水市委书记换了5任，一把手频繁更迭，对市属国企改制这样的大事件，动力不足也就可以理解。2013年，适逢衡水市政府与老白干管理层双双换届，改制问题又提出来讨论，但能否在本届市政府主要领导任期内实现，谁也说不准。
作为旁观者，我们只能期望，不用再等一个五年，就能结束这段曲折的“传奇”。
本版文章均为本报记者李冰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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