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东电力11亿蒸发内幕 意外融的资金不知怎么花

　　岳敬飞 NBD 福建宁德报道

　　闽东电力(资讯 行情 论坛)，这家以小水电为主的地方性电力公司，成了中国上市公司治理的一个“传奇”。

　　4年前，它创下了至今无人能破的88.69倍的新股发行市盈率纪录；4年中，它肆意变更 募集资金使用范围，大举投资房地产开发、火力发电、钢铁、公路建设、船舶制造、酒店建设经营和农产品(资讯 行情 论坛)加工等数个陌生领域；4年后，它花光上市圈来的11亿元，业绩大幅亏损，高管纷纷离职，董事长翁小巧被“双规”。

　　这4年中，是谁纵容闽东电力滑向深渊？导演这出戏的人，是翁小巧一个人，还是别的什么？带着上述疑问，记者赶到福建宁德，调查闽东电力一步步走向危难的真相。

　　能人翁小巧

　　闽东电力能在2000年融到那么多钱，其董事长翁小巧功不可没。这位闽东电力首任掌门人生于1956年，根据十二生肖，今年刚好是他的本命年。在公司员工眼中，翁小巧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能人。

　　1998年，由翁小巧任党委书记兼总经理的闽东老区水电开发总公司为主要发起人，联合闽东电力电器厂、闽东水电综合服务公司、闽东电力勘察设计所和宁德地区输变电工程公司四家单位，发起设立了闽东电力股份有限公司(闽东电力)，翁小巧顺利成为闽东电力党委书记、董事长。

　　一位参与了闽东电力新股发行的券商内部人士告诉记者，翁小巧在当地政府有很好的人脉，许多比较棘手的问题都是翁小巧亲自出马办成的。事实上，在被调入闽东老区水电开发总公司担任一把手前，翁小巧曾任中共福鼎县委宣传部长、宁德地区农业委员会副主任。

　　努力没有白费。2000年7月，闽东电力以“荷兰式竞价”方式向社会公开发行1亿股。闽东电力一位老员工告诉记者，当时公司本打算融资4亿多元，用于水电站扩建，因此在招股意向书中将申购下限定为4.58元/股，但没有设最高申购价格限制，谁知道竟有5000万股以上的申购价格高于11.50元。

　　于是，按照招股说明书确立的定价方法，经与主承销商广发证券充分协商，并报中国证监会核准，闽东电力后来确定的发行价为11.50元，市盈率88.69倍，一举融得资金11亿元。

　　4年花11亿

　　闽东电力所在地福建宁德，是一座靠近浙江南部山区的小山城，市区人口大约14万。2000年，宁德市的国内生产总值仅为206.27亿元。但闽东电力却一下子从股市拿到11亿白花花的现金，在当时的宁德可以说是一件轰动性的大事。

　　当时担任公司董事、副总经理的杨立功说：“谁也没想到会融到这么多钱。我们只准备了几个亿的项目，剩下的几个亿没有好的项目，根本不知道怎么花。”

　　一位曾任闽东电力董事的人士告诉记者，解决“花钱问题”的方法是开董事会。当时提出的投资项目包括投资二级市场、进行房地产开发、进军酒店建设经营等，这些议案在董事会上全部获得通过，没有一个人公开表示过反对。为什么会没有人反对，这位人士表示：“公司老大是市政府派的，我们的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市政府派的，没有完全按照公司法来操作。大家(董事们)可能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在那样的环境下也不会起作用，也许还会造成其他问题。所以，即使心里不同意，也会同意。”

　　既然无人公开反对，随后的操作就变得相对容易了。从2000年年底开始，闽东电力出钱出人设立上海东溟投资有限公司进行二级市场投资；设立武汉楚都、厦门龙祥、泉州市泉港东盛等公司从事房地产开发；投资设立厦门船舶重工公司和鞍钢集团福建龙安钢铁有限公司……投资涉及地域、行业之广，令人惊叹。

　　并且，上述投资大都不可避免地涉及变更募集资金使用范围的问题。根据闽东电力的招股意向书，其新股发行的募集资金计划用途是用于增强发电这一公司的主营业务，其中较大部分将用于两个水电站的建设：国家级重点项目闽东水电站扩建工程和新建古田县双口渡水电站。

　　更引人注目的是，闽东电力涉入爱建刘顺新案。闽东电力将1亿元客户保证金存放于上海爱建证券复兴东路营业厅，这笔钱被爱建信托高管刘顺新挪用，至今没有追回。事实上，这1亿元资金流出闽东电力，董事会是没有通过决议的。杨立功告诉记者：“爱建的事情董事会没有通过。钱是怎么进去的，我目前还不清楚，但这个钱和董事会没有关系，董事会没有通过这项决议。”

　　杨立功表示，11月中旬，宁德市政府已经派人对闽东电力进行审计，正在清理上述投资项目。即使审计结论出来，也只能明确到底是谁该对闽东电力乱花钱的问题负责。

　　这些在短短4年中完成的诸多项目花费甚巨，但目前基本上没有回报。同时，从去年开始，主要依靠水力发电的闽东电力，遇到了罕见的旱灾，公司业绩也像股价一样一落千丈，公司2000年7月上市，上市第一年每股收益0.15元，第二年0.10元，第三年0.08元，第四年亏损0.32元，今年前三季度亏损0.17元。如果明年再亏，它将面临退市风险。

　　管理层解体

　　2004年年末，花光了钱的闽东电力开始变得风雨飘摇，一个显著的变化来自董事长翁小巧。细心的员工发现，这位公司第一、第二届董事长，在生活作风上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闽东电力内部有很多关于翁小巧喜欢“赌两把”的传言。传言越来越盛的时候，翁小巧出事了。

　　11月10日，翁小巧到公司上班的时候被等在办公室的中共福建省纪委的人带走。尽管公司封锁了这一消息，没有向外界披露，但还是在11月月底被一家媒体将此事捅出。

　　12月2日，闽东电力被迫予以公告，称翁小巧已被双规，原因是“涉嫌严重违纪”。福建省纪委越过宁德市纪委直接带走翁小巧，可见其问题的严重性。但何谓严重违纪，公告只字未提。

　　闽东电力董事、副总经理、董秘杨建华表示，他也不知道翁小巧到底违反了什么纪律。但是杨建华强调，翁小巧是在其“任公司党委书记期间”被双规的。事实上，所谓翁小巧任党委书记期间，也正是其任公司董事长的时候。

　　杨立功告诉记者：“翁小巧被双规，我们一开始觉得很突然，但很快又觉得是必然的。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迟早会出事。我估计这跟公司的投资经营关系不大，很可能是因为他参与赌博。”

　　翁小巧出事后不久，原闽东电力14位董事会成员有13名跟着下课，留任的只有自诩为“对得起自己良知”的杨立功一人。

　　拯救遇阻力

　　目前宁德市政府正在加紧救治闽东电力，除了派专人进行审计，查清问题所在，还将董事会由14人减为7人，收紧公司的决策权。这7名董事，除了杨立功外，另外6位有1位任公司党委书记，1位党委副书记，2名来自控股股东宁德市国有资产管理公司，2名独立董事。

　　继任翁小巧董事长职位的很可能是现年57岁的周敦彬，他此前的职务是宁德市计委主任。在翁小巧被纪委带走的当天，周敦彬就到闽东电力履新，职务是党委书记。在11月16日公布的闽东电力董事候选名单中，他排名第一。据宁德市对周敦彬有所了解的人士透露，周是一位在宁德威信很高的清官。

　　“周敦彬给企业带来了正气”，杨立功意味深长地对记者说。如果不出意外，12月17日，周敦彬将在股东大会上当选闽东电力新一任董事长。

　　现在，摆在周敦彬面前的是一个急需资金投入主营业务改造的闽东电力。目前，闽东电力的装机容量为20.1万千瓦，有三个在建发电项目，建成后将提升13万千瓦的装机能力。其中，闽东水电站的扩建工程装机容量8万千瓦，预计投资4亿元，但目前仅仅投了6000万元进去。3.4亿元的缺口，正是募集资金本来应该被投向的地方。

　　杨立功说：“这3.4亿被投向了非募集资金项目。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融资以加紧电站扩建工程，具体的方法可能是处理掉酒店并增加银行贷款。我们将调整投资方向，逐步回到电力开发这一主业上来。旱灾只是暂时的，从目前的电力供应情况来看，电力公司的盈利空间还是很大的。”12月6日，闽东电力公告称，其向两家银行申请了3亿元的授信额度。

　　然而上述动作并不足以拯救闽东电力，其所暴露的问题需要更深层次的方法来加以解决。

　　在记者结束调查后不久，证监会于12月7日发布了《关于加强社会公众股股东权益保护的若干规定》。规定指出，在股权分置情形下，作为一项过渡性措施，上市公司应建立和完善社会公众股股东对重大事项的表决制度。这一举措被认为是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的长期利好，有利于规范上市公司乱花钱的现象，避免像闽东电力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

　　闽东电力产生的问题，是中国上市公司的一个通病。

　　其一，中国上市公司特有的圈钱文化。公司无论大小都千方百计想上市弄钱，弄不到就绞尽脑汁搞包装，有什么好话就说什么好话，好话说尽，弄到投资者的钱就变脸。

　　其二，监管不力。各省都有证监局，各自监管辖区内的上市公司，可监管就是不到位，非要等到公司出了大问题才发现。

　　其三，没有处罚。对出了事的上市公司一定要严加查处，不仅要查钱到哪里去了，还要查问题高管到底有多少财产，查他们的家属有多少财产。一定要动真格的，给投资者信心，否则出台再多的保护投资者利益的法律法规也没有用，信心最重要。

　　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金融发展研究室主任易宪容

　　闽东电力资金使用一览

　　8000万元　　设立厦门船舶重工公司

　　9360万元　　受让福建福安黄兰溪水力发电有限公司75%股权

　　2亿元 　　参股鞍钢集团福建龙安钢铁有限公司

　　2.7亿元 　　补充流动资金

　　3.5亿元 　　宁德洪口水电站

　　6055万元　　宁德第三自来水有限公司

　　2.8亿元 　　偿还银行借款

　　7200万元　　武汉楚都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1900万元　　霞浦家缘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