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 朱益民 深圳、广州报道

　　核心提示：相关调查表明，为IPO审查过关，莎普爱思存在以下问题：编造虚假产能、产量数据，以美化募资投项前景，夸大产能消化能力，名为IPO为融资，实则涉嫌臆造募投项目圈钱骗钱。

　　9月28日，半年多前申请中止上会审查的浙江莎普爱思药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莎普爱思)，在证监会网站悄然发布首次公开发行股票招股说明书(申报稿——补充预披露)。

　　尽管大市疲弱，投资者对IPO融资抽血相当麻木和无奈，但这家拟于中小板上市的企业意图IPO二次冲关还是触动了不少人的神经。

　　之所以如此，除引发市场对7月份以来IPO审核空窗期结束的担忧，更与其此前引致申请中止IPO上市审查的变故相关。

　　资料显示，莎普爱思主营滴眼液、大输液产品的生产与销售。上市前三年，公司营业收入年均复合增长率32.79%，净利润年均复合增长率52.67%，其中，核心产品莎普爱思滴眼液销售收入年均复合增长率129.41%，毛利率95%以上，同类药品国内市场占有率高达92.14%。

　　尽管头戴业绩高成长光环，但外界对其IPO的争议和质疑纷扰不断。

　　今年2月，莎普爱思招股书甫一披露，便有媒体公开质疑IPO改制国有资产流失，随后更有内部人举报公司以发票冲抵工资及商业回扣、工资套现、虚增广告支出偷逃税收等财务造假问题。今年3月初临近上会前，公司申请中止IPO审查。

　　虽然，莎普爱思宣称中止IPO审查是“需要补充反馈材料、补充年报，短期内无法完成”，但业内人士更倾向于是有重大问题要进一步落实，实际上就是内部人举报。

　　峰回路转的是，莎普爱思获准于9月末发布补充预披露招股书，似乎影响其上会审查的事项已解决。

　　莎普爱思的业绩高成长真让人信服吗？事实远非如此。

　　10月中旬，本报记者通过对广州、深圳、杭州三个城市药店销售实地抽查，暗访公司及采访同类滴眼液生产厂商发现，标榜“精诚济世，祛翳复明”的莎普爱思，非但没有如其官方博客宣传的“莎普爱思，带您走出模糊视界”，反而进一步人为粉饰营造业绩高成长。

　　相关调查表明，为IPO审查过关，莎普爱思存在以下问题：编造虚假产能、产量数据，以美化募资投项前景，夸大产能消化能力，名为IPO为融资，实则涉嫌臆造募投项目圈钱骗钱。

　　系列报道：

　　莎普爱思业绩突进：大客户利益输送

　　目前，拟上市公司为通过发行审核并在一级市场卖个好价钱，上市前突击业绩、人为营造高成长已经司空见惯。

　　莎普爱思多年来对大客户的离奇销售，也不得不令人怀疑其业绩高成长的真实性。

　　据莎普爱思9月末披露的招股书显示，2012年5月29日，公司与国药控股广东恒兴有限公司(下称广东恒兴)签订合同编号为0010084的《药品购销合同》。向其销售5ml莎普爱思苄达赖氨酸滴眼液10.5万支，单价32.50元(含税)，合同总金额341.25万元；

　　6 月28日，公司与广州医药有限公司(下称广州医药)签订合同编号为0010200的《药品购销合同》。向其销售莎普爱思苄达赖氨酸滴眼液5ml规格的 12.9万支，单价32.50元(含税)，8ml规格的0.3万支，单价34.34元，10ml规格的0.3万支，单价47元，合同总金额443.652 万元。

　　正是莎普爱思与上述两大客户签订的销售合同，为其业绩高增长蒙上人为粉饰造假的阴影。

　　2009年-2012年上半年，莎普爱思5ml苄达赖氨酸滴眼液平均售价25.89元/支、26.56元/支、26.48元/支、25.73元/支，按17%的增值税率测算，该滴眼液上半年对外销售含税均价应为30.10元，广东恒兴、广州医药两大客户32.5元/支含税合同价格，较公司对外销售含税均价高出7.96%。

　　资料显示，上市前三年一期内，广东恒兴、广州医药一直为莎普爱思的前五大户。2009年，广州医药、广东恒兴分别为公司苄达赖氨酸滴眼液产品销售的第一和第三大客户；2010年至2012年上半年，广东恒兴、广州医药一直为该产品第二和三大客户。

　　莎普爱思“渠道全程管理”销售模式下，为何大客户进货反有价格劣势？

　　2012年上半年，莎普爱思对广东恒兴的销售收入为1342.49万元，5月29日签订的合同销售收入为341.25万元，临近半年报做账，一笔追加合同销售收入占广东恒兴6个月销售金额的25%。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上市关键时刻，有多年密切合作关系的大客户帮忙突击业绩本无可厚非。问题的关键在于，广东恒兴、广州医药与莎普爱思签订的5ml赖氨酸滴眼液每支合同售价竟高于药品零售低端售价。

　　莎普爱思单位能耗近零：荒诞编制成本

　　莎普爱思主营产品销售毛利率惊人，给投资者留下深刻印象。

　　2009年-2012年上半年，莎普爱思滴眼液销售毛利率为92.47%、94.04%、95.89%、95.85%。

　　针对滴眼液维持高销售毛利率且呈逐年攀升，莎普爱思解释为，其滴眼液是眼科二类新药，国内苄达赖氨酸滴眼液产品市场占有率很高，有较强定价权。同时，随着公司滴眼液销量规模上升，单位生产成本降幅较大。

　　除滴眼液销售毛利率极高，莎普爱思大输液产品销售毛利率也保持较高水平。2009年-2011年，莎普爱思大输液产品毛利率分别为44.1%、 49.38%、46.58%，历年销售毛利率均高于可比上市公司华润双鹤(600062.SH)、科伦药业(002422.SZ)的大输液产品。

　　2009年，莎普爱思大输液产品毛利率分别高出华润双鹤、科伦药业5.35、5.07个百分点；2010年，公司该产品较二者分别高出8.55、7.31个百分点；2011年，毛利率高出华润双鹤、科伦药业6.09、1.57个百分点。

　　然而，莎普爱思大输液产品2011年销售收入只相当于华润双鹤的7%，相当于科伦药业的3%。

　　众所周知，中国大输液产品行业竞争主要靠规模，相比龙头上市公司，莎普爱思大输液产品销售规模仅相当于小微企业，但其销售毛利率却创造蚂蚁踢倒大象的奇迹。

　　对此，莎普爱思解释称，公司软袋大输液产品及治疗性大输液产品的销售占比较高，且逐年上升，加之各地政府采购中标价格差异所致。

　　本报记者调查发现，莎普爱思产销两旺、经营形势一片大好之下，暗含制造成本胡乱确认之嫌。

　　据莎普爱思补充预披露招股书，2012年1-6月，公司生产滴眼液736万支，消耗水电汽14万元，公司2009年生产146万支滴眼液的水电汽能耗已达 16万元。产量扩大4倍，水电汽能耗不升反降，生产每支滴眼液的单位水电汽能耗，竟从2009年的0.10元降为0.019元。

　　实际上，莎普爱思产品制造成本计量混乱不止一次，更荒唐的是其对2011年滴眼液生产的水电汽成本计量。

　　2011年1-9月，莎普爱思生产541万支滴眼液的水电汽能耗已达37万元，10-12月，公司生产226万支滴眼液，但到年末水电汽能耗仅增加1万元。

　　这就是说，莎普爱思2011年第四季度滴眼液生产制造的单位水电汽能耗仅为0.004元/支，水电汽单位能耗几近于零。换言之，莎普爱思几乎可以不必消耗水电汽即可生产200多万支滴眼液。

　　需要指出的是，莎普爱思10年使用期滴眼液生产线的成新率只有21.4%，使用期同样为10年的空气净化系统成新率为24.18%，成新率如此低的生产线，产能利用突破100%甚至高达210%，以至于需增加生产班时和班次才能提高产量，滴眼液制造生产单位能耗能否离奇下降？难道是公司在报告期追加滴眼液生产线设备更新改造投入？

　　然而，莎普爱思三年一期的资本支出情况说明显示，2009年-2012年上半年，公司固定资产支出主要用于新建大输液软袋车间及配套工程、购买厂房、办公房，支付募投项目土地预付款，对滴眼液生产线没有一分钱更新改造投入。

　　如此一来，莎普爱思滴眼液生产的水电汽能耗非但不能降低，反而因生产班时、班次的增加能耗，而设备陈旧老化则因能源利用效率的降低进一步加大能耗。

　　记者计算对比莎普爱思大输液产品单位水电汽能耗发现，因存在设备成新率较低问题，大输液产品单位水电汽能耗则成上升态势，从2009年的0.122元/(瓶/袋)逐年攀升至2012年1-6月的0.158元/(瓶/袋)。

　　莎普爱思210%产能利用率：畸高雷倒同行

　　产品销售快速增长，若未来产能不能满足市场需要，将对公司业绩不利，此为莎普爱思谋求中小板上市的强烈诉求。

　　2009 年-2012年上半年，莎普爱思滴眼液产能利用率从21%激升至210%，销量/产能比率则从22%猛增至180%；大输液产品产能利用率从76%提升至 108%，销量/产能比率从88%猛增至118%，其中，拟募投6150万元扩建产能的非PVC软袋大输液产品利用更高，从81%增至116%，销量/产能比率则从91%增至148%。

　　然而，莎普爱思产能利用率之高令人咂舌。

　　杭州民生药业负责市场销售的陈先生得知莎普爱思滴眼液产能利用率达210%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呢！？”

　　本报记者向深圳某知名制药上市公司CEO咨询，该CEO大吃一惊；“怎么做到的？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今年国内许多大药厂都吃不饱，产能利用约为50%-60%。”

　　上述CEO说，“企业要大幅提高产能利用率，可对生产线、关键设备进行局部创新改造投入，突破往常的生产瓶颈。或者提高劳动强度、增加生产班次，真实原因得问公司。”

　　莎普爱思招股书显示，报告期公司没对滴眼液生产线、关键设备进行更新改造投资，产能利用率、产量大幅提高主要靠增加班次和生产班时。

　　然而，莎普爱思报告期员工人数变化信息却显示，随着主营业务产品产量快速增长及产能利用率的迅猛提高，员工人数逐年递减，从2009年的938人逐年降至2012年6月30日的763人。

　　蹊跷的变化是，截至2011年9月30日，莎普爱思尚有生产人员326人，但到了2012年6月末，却减少至283人。生产人员较去年三季度减少13%的情况下，莎普爱思却通过加班加点创造出滴眼液产能利用率210%、大输液产品108%的“奇迹”。

　　就在众多业内人士对莎普爱思产能利用率畸高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本报记者获得的该公司《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报批稿)(下称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却为投资者揭开莎普爱思涉嫌产能、产量造假的惊人秘密。

　　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显示：2008年1月-2010年12月的核查时段内，莎普爱思主厂区滴眼液生产能力为836万支/年，大容量注射剂(玻璃瓶、塑料瓶和非PVC多层共挤膜袋)每年产能合计11924万瓶/袋，其中非PVC多层共挤膜袋4422万袋/年。

　　然而，莎普爱思招股书公开披露的产能数据，却与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明显不符。

　　公司滴眼液公开披露产能为700万支/年，较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低报136万支/年，低报幅度达16.27%；披露的大输液产品全年产能为4600万瓶 /袋，仅相当于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实际核定产能的38.6%，其中，公司招股书披露的非PVC多层共挤膜袋现有差能为2300万袋/年，只相当于上市环保核查现有产能的52%。

　　若按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核定的现有产能及公司招股书披露的产量计算，则莎普爱思滴眼液及大输液产品的产能利用均会下降，尤其是大输液产能利用的降幅更明显。

　　计算结果显示，2009年-2012年1-6月，莎普爱思滴眼液的产能利用率分别17%、46%、92%、176%(招股书披露的滴眼液产能利用率为21%、95%、100%、210%)，莎普爱思滴眼液产能不足被明显夸大。

　　实际上，大输液产品产能不足被人为夸大的程度更严重。

　　本报记者对比上市环保核查产能及招股书披露的大输液产品产量计算，2009年-2012年1-6月，莎普爱思大输液生产线现有产能的实际利用率只有29%、 44%、44%、42%(招股书披露的大输液产能利用率为76%、115%、113%、108%)，其中，非PVC软袋大输液生产线现有产能利用率为 42%、69%、76%、60%(招股书披露的非PVC软袋输大液生产线产能利用率为81%、133%、146%、116%)。

　　显然，莎普爱思的实际产能、产量存在明显的人为粉饰痕迹，如此一来，公司产品的销量、销售收入及盈利水平，又有多少可信度？

　　莎普爱思拟发行1635万股，募集22884万元，用于新建年产2000万支滴眼液生产线、新建年产2200万袋(软袋)大输液生产线、新建研发质检中心、营销网络建设等4个项目投资，其中新建年产2200万袋(软袋)大输液生产线项目拟投资6150万元。

　　然而，从上市环保核查技术报告披露的产能来看，其实际产能与招股书披露产能之间的差额已经超过募投项目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