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交易所主席夏佳理：港交所是内地国际列车

　　香港报道 特约记者 罗绮萍

　　夏佳理并不姓"夏",他姓"Arculli"。

　　身为香港交易所(0388.HK)主席的他,名字也不叫"佳理",而是"Ronald"。

　　但他已习惯别人叫他"夏先生"或者"夏主席"。

　　他属于"另类香港人"——说一口流利广东话、在香港土生土长的混血儿。

　　香港是国际商都,这里的商业活动中活跃着不少非华裔族群,其中包括混血儿。夏佳理可谓这个商业群体的杰出代表。

　　夏佳理一直不大愿意谈他的私事,包括他的种族和他的父亲。6月22日,他在接受<21世纪>专访时,才破例透露了一点端倪。

　　他父亲的家族原籍是印度北部,现在可能在巴基斯坦境内。先人大约于150年前来港。

　　他在香港出生,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在他两岁时父母离异,他由出生在内地的母亲养大。他母亲是英语教师,在那个时代认为学英文更为有用,所以夏佳理的英文远较中文好。

　　香港的公平竞争的环境令夏佳理可以发挥所长,但他曾同样面临对少数族群的不公平对待。

　　夏佳理的从业经历也很"另类"。

　　他律师出身,在1990年代曾出任香港立法局(现名为立法会)的委任议员,现在特区政府决策机构行政会议的成员。当年大家为他改了个诨号——"吓瓜你"(Arculli的广东话谐音,意指吓死你),他最"吓人"的是研究条例草案的速度和能力,他可以两三眼便看完条文极为复杂的条例草案,并迅速找出讨论焦点及合乎议员要求的修订方案,所以他在立法局有"Bill 王"之称。

　　2006年4月,夏佳理出任香港交易所主席,成为香港金融命脉之一的掌舵人。目前,他面临的最大挑战是语言障碍,他要更多地与内地机构交流,现年68岁的他近期已聘请专人教他讲普通话。"人老了,加上工作太忙,所以学得很慢,但我仍然会尽量抽时间学习,希望有一天与内地朋友沟通时,不用再带翻译!"

　　中印混血的"Bill 王"

　　<21世纪>:香港是个国际城市,共融了不同种族的文化,香港的成功得力于所有香港人的努力,香港人的定义也不局限于中国人,还有大量像你一样的土生土长外国人或者混血儿,我知道你很少透露你的家族及种族,但能否破例谈谈?

　　夏佳理:从香港的历史看来,混血的家族不少。在大部分情况下,不同的种族在香港都有平等的发展机会。但最重要的是看你本人的个性,有些人可以融入社会,有些人还不行。

　　香港社会对于少数民族的包容度算是颇高的,但少数民族本身也要向前行一步,别人给你空间,你也应该好好利用。

　　我的家族早于150年前已来了香港。坦白说,我也不知我的祖辈具体从哪儿来,只知道大约是在印度的北部,由于我父亲家族那边全为回教徒,所以我估计应该是现在属于巴基斯坦的部分,我也没有去寻根,所以不能准确说出具体地方。

　　我父亲在我两岁时便与母亲离异,母亲是中国人,她是英文教师,我的英文比中文好,这在我几十年从事法律界是很大帮助的。现在我需要学普通话了。

　　<21世纪>:你在金融界算是"新丁",一年前"空降"出任港交所主席,不过你在立法会有"Bill 王"之称,最擅长在最短时间内理解复杂的条例草案,这对你处理港交所的复杂事务有没有帮助?

　　夏佳理:港交所的同事很勤力,办事效率高,基本上,全世界的竞争都很激烈,不同的交易所都在研究改革或合并,务求提升自身的竞争力。这方面我们也要适应国际金融市场的发展。

　　我们很幸运,得利于内地金融市场的蓬勃发展,我们与内地交易所及金融界经常交换意见。这对我们有好处。

　　<21世纪>:自你做了主席后,港交所股价日日升。港交所股价创新高,造就了一批富翁,你有什么感想?

　　夏佳理:港交所股价上升,我为股东高兴,但可惜我自己不是股东。

　　回归没有改变香港的营商环境

　　<21世纪>:香港的营商环境在回归前后有没有分别?你曾任立法局议员和行政会议成员,从你的角度看,在回归前英资财团会否得到优惠?回归后有没有分别?

　　夏佳理:我觉得没有大分别,唯一分别的是香港的专业人士更大程度接受在内地执业、工作或营商,在10年前20年前,很多人都担心不适应,特别是专业界那批人士;但现在,很多人都无保留地接受一份要到内地工作的差事。

　　当时专业人士担心的理由是他们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我自己则有些不同,我由出生那一刻,从来都没有担心香港回归,1982年中英谈判时我也不担心,我对香港一直有信心,因为香港人的适应能力很强。

　　至于英资公司的优势,只会在香港开埠时才会有一些。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已经没有类似问题,到了七十年代廉政公署成立,目的便是构建一个公平的环境,所以我们看到香港的营商环境一直最重视公平,从商业、工业界、基建、服务业等不同的领域,大家都十分重视公平原则,这也是香港的成功之道。这方面在回归之后也没有什么改变。

　　<21世纪>:你曾任职大律师(负责诉讼)及律师(负责法律事务),香港有所谓"发三师"(即律师、医师、会计师最发达),你认为专业人士在香港发展中扮演什么角色?回归之后有没有改变?

　　夏佳理:在香港的"普通法"的司法制度下,专业界起很大作用。

　　英国政府并没有给本地大律师晋升的空间。幸好这种情况在九七年后已经改变,现在,法官大部分是香港本地土生土长的,终审庭法官都可以任用本地人,这是九七前做不到的。而来自本地的终审庭法官,其专业水平也得到国际的认可。

　　10年,香港金融市场巨变

　　<21世纪>:1997年时香港金融市场没有那么多国际专业人士云集,现在则是所有国际大行都在香港派驻重兵,你怎样看这个变化?

　　夏佳理:主要是国际金融界希望分享

中国经济持续高增长的成果,他们会利用香港作为桥头堡,所以加快了香港市场这十年八年的发展。

　　<21世纪>:我们从监管机构中得到的信息,港股新增的成交额中有相当部分来自国际游资。1997年7月2日,香港遭遇了亚洲金融风暴,之后又有国际对冲基金冲击联系

汇率及香港股市,你是否担心近日会有变故?现在我们防范风险的措施是否足够?

　　夏佳理:今天的环境与1998年时已有很大分别,我相信特区政府、金管局、证监会及交易所之间已有一个很完善的通报机制,同时已经大大改善了风险管理,但我仍然奉劝投资者做好自己的风险管理,并密切注意市场的发展。

　　<21世纪>:港交所10年前和今天有什么分别?

　　夏佳理:香港证券市场10年来稳步发展。在1997年6月底,上市公司只有619家,至2007年6月,已增至近1200家。市值已由当时的4.3493万亿港元攀升至现在的16万亿港元。其间,在香港上市的内地企业由83家增至2007年6月的370多家。

　　港交所充当内地的"国际列车"

　　<21世纪>:现在香港股市的十大成交金额

股票,长期都是中国公司为主,中国公司的市值也不断增加,你如何评价这个现象?

　　夏佳理:1997年,内地企业占香港证券市场市值不足20%,成交金额少于40%。时至今日,内地企业已占在香港上市的公司约30%,占市值的一半,占成交额约60%。

　　此外,内地企业也扩大了在香港上市公司的类别。香港以前不曾有大型的石油公司、钢铁生产商、金矿公司或汽车制造商,要香港自行发展这些行业是不可能。

　　十年前,内地企业到香港上市主要是为了集资,企业不单在上市时可筹集资金,上市后亦可充分利用香港市场低成本再融资的优点(自1993年以来,内地企业在香港筹集了约2000亿美元)。时至今天,内地企业寻求在香港上市,除了集资外,也是要同时吸纳国际投资者、加强其在国际市场的角色。

　　内地企业在香港上市后,市场力量能够更有效地推动企业深化改革和完善公司治理。除监管机构外,企业的股东、大小投资者、分析员、媒体等形成一股市场力量,推动已上市的企业持续提升公司治理、监督企业管理层增加透明度、不断强化人力资源及管理、提升营运效率、改善业绩等。企业通过在港上市,增加了与国际市场的接触,更必须要遵守香港证券市场的规则,而这些规则均与全球其它主要股票市场的常规看齐﹔透过这些转变,加速了企业本身的改革步伐,促使企业在多方面与国际接轨。在香港成功上市后,更会大大提升了企业的国际知名度,增强投资者的信心,从而成功引进了国际策略投资者,帮助企业的业务打进国际市场。

　　对香港来说,有更多不同类别的公司在证券市场上市,令本地及海外投资者有更多选择。此外,可吸引更多投资者到香港市场,增加了市场的流通量。

　　<21世纪>:除筹集资金外,香港市场对内地还有什么影响?

　　夏佳理:内地及内地交易所的持续发展令我们所有人都有机会从国家在全球经济中扮演日趋重要的角色中受惠。我们希望与持续发展的内地市场互补长短,一起协助内地公司全面发挥企业的增长潜能。

　　欧美的经验显示,一个国家可以一方面拥有国际级的金融中心和交易所如纽约和伦敦,而另一方面同时拥有如芝加哥、法兰克福及巴黎等金融中心。我们深信,市场上有足够空间容纳上海、深圳和香港同时蓬勃发展。我们有信心中国境内所有交易所有能力一起成长。

　　此外,透过内地与香港更紧密合作,我们冀能为内地公司及投资者提供更多更高质素的金融服务,为内地经济长期繁荣稳定作出贡献。香港拥有众多在照顾内地市场需要方面具备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我们正努力迎合所有在今天以至长远而言有意参与香港市场的内地公司及投资者的需要。

　　此外,有高层领导曾明言:内地业务必须面向世界。香港交易所希望继续担当内地企业的"国际列车",为更多内地企业走向国际市场出一分力。

　　香港要成为第三个国际金融中心

　　<21世纪>:香港这两年的IPO以中国内地公司为主,但港交所同时积极开拓亚洲其它国家及地区的市场。

　　夏佳理:港交所不单要成为内地及香港企业的集资中心,还希望成为亚洲的集资中心。近期,港交所行政总裁周文耀及其他高层,除了继续到内地不同省市开拓新市场外,还先后到过马来西亚、韩国、越南、俄罗斯及哈萨克斯坦,这是我们很重要的发展方向。

　　我曾与他们一起去过内地一些省市,日后如果时间许可,我也希望协助他们开拓亚洲市场,希望早日可以看到有海外公司来香港上市。

　　我们预期亚洲其它地区的增长会日益强劲,因此我们认为现在仍有空间扩大在香港上市的海外公司的种类和数目,但我们也明白这个需要时间发展。

　　据伦敦市法团(City of London Corporation)的一份研究调查,香港是亚洲城市中最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全球金融中心的市场。这是由于香港拥有稳健的监管制度及卓越的金融服务团队。这令人鼓舞,香港必须再接再厉,力保佳绩。整体而言,据该调查,香港在全球金融中心指数(Global Financial Centres Index)排名第三,仅次于伦敦和纽约。

　　香港交易所会继续发挥优势,巩固香港作为中国的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并力争成为亚洲区内最主要的国际金融市场,与欧洲的伦敦及美洲的纽约等国际金融中心看齐。为此,我们需要全力以赴,把握商机,并须自我警惕,不能沉醉于过去的成绩。

　　<21世纪>:随着内地与香港市场的联同性愈来愈大,有意见认为香港交易所应与上海交易所及深圳交易所合并,你认为可能性大吗?

　　夏佳理:由于香港交易所是上市公司,所以谈到会影响股价的未来业务发展计划。我们特别审慎,这方面我不便多谈。

　　<21世纪>:下一个10年你期望港交所有什么发展?

　　夏佳理:展望未来10年,我们其中一项的重要任务就是要吸引内地金融机构参与香港市场,为内地与香港带来双赢。内地的金融机构参与香港市场,可在一个国际化的金融市场环境经营,从而提升他们在投资策略、买卖、风险管理及国际市场常规等方面的专业知识,此外还可接触到内地市场现有产品以外的一些其它优质投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