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谁来改造“莆田系”？
黄波
你认为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在这个问题下，罹患滑膜肉瘤的大学生魏则西曾给出过自己的答案。随后发生的事情是，在花费近20万元医药费之后，魏则西走完了短暂的一生。
刚刚过去的2016年，“青年魏则西之死”在引发汹涌舆论的同时，也将众多“莆田系”医院存在的问题再度抛到前台，甚至有“莆田系”人士指出，“莆田系”医疗将因此倒退十年。
同时遭受牵连的还有民营医疗市场。按照复旦大学医院管理研究所副所长章滨云此前透露的说法，在2016年二三季度，不少民营医院都已经出现了30%~70%的收入滑坡。
此前，佳美医疗管理集团董事长、首席执行官刘佳则给出了另一个“十年”的论断：受“魏则西事件”影响，民营医疗“至少十年缓不过来，刚刚迎来春天，一下子到了冰点。”
在迎来野蛮生长后，“莆田系”医院能否靠自我净化能力，在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责任的同时，重拾失去的信任？如何才能努力摆脱令人诟病的“广告依赖症”？《中国经营报》记者就相关问题多次致电致函“莆田系”代表企业和美医疗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和美医疗”，01509.HK）、安琪儿医疗控股集团（以下简称“安琪儿医疗”），但两家公司均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请求。
业内人士表示，对于当下的“莆田系”及整个民营医疗体系来说，在2017年乃至更长一段时间，积极转型、重新回到规范发展的“新轨道”，才能开出“善意的花”。
神秘低调
“莆田系”的低调和神秘在业界是出了名的。据某省莆田商会秘书长向《中国经营报》记者介绍，当时他们省莆田商会成立的时候，莆田系医院那拨人“没有一个加入到我们商会的”，平时也跟莆田商会没有什么联系，莆田系的做法是“另起炉灶”。
“他们没加入，2014年的时候自己成立了一个全国性的平台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他们有自己的体系，全国各地的东庄人都是在一块，和做木材生意的莆田人互相排斥。”该秘书长透露。
按照上述秘书长的说法，这种排斥现象也带上了地域符号：做木材的人是以莆田忠门为主，而“莆田系”是以东庄的为主。忠门的商人就认为东庄的莆田系发家不光彩，就不跟他们为伍。“结果就是，你认为我不光彩，我也不跟你往来，彼此都比较独立。”
尽管不少“莆田系”医院“都不愿意透露莆田的名声”，低调示人，但在开办医院方面，莆田系则表现的颇为高调。用该秘书长的话来讲就是“全国的民营医院几乎都被他们垄断了”。
国家卫计委网站显示，截至2014年7月，全国民营医院为11830家，从事医疗产业的莆田人有6万，兴办的民营医院8000多家。莆田（中国）健康产业总会旗下会员单位达到数千家。
事实上，经历野蛮生长之后，“莆田系”的“三宗罪”也被一道暴露在阳光下。据媒体报道，一宗罪，行贿各类医院领导、乃至部队领导以获得科室承包权，随后无所不用其极，做大营收规模；二宗罪，虚假营销，虚假营销的表现之一就是虚假广告、推广的投放，不同的是，以前是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后来是电视广告，再后来就是网络广告，亦即近年来广为人所诟病的百度竞价排名，金主“莆田系”依靠广告引流， 一度每年对百度贡献超过200亿收入，占据百度全部收入五分之一；三宗罪，过度医疗，没病当有病治，小病当大病治。
中欧卫生管理与政策中心主任蔡江南认为，任何民营企业甚至任何国家的资本，在最早期都会有一些不太光彩的历史过程，医疗行业因为有它的特殊性，所以“莆田系”在中国的发展，给民营医院也带来了一些负面的影响。当然也要看到这不光是莆田系的责任，也有政府监管本身的责任，没获得和公立医院平等的、公平竞争的外部条件。而且“莆田系”的发展一开始也和部分医院负责人、监管部分的贿赂、腐败联系在一起。“所以这个板子不能只打在莆田系的身上。”
“莆田系”转型之路
据了解，由于“莆田系”医疗普遍存在网络广告依赖症，一些经营者从几年前就开始探索新的发展方向，部分“莆田系”医院开始引入外界资本，通过对内进行改革、对外加速布局，寻求上市路径。例如由林玉明创建的和美医疗（01509.HK）以及由翁国亮经营的华夏医疗（08143.HK）、万嘉集团（00401.HK）。
选择跟资本合作的还有由第二代莆田人卓朝阳掌控的安琪儿医疗。资料显示，2010年9月到2013年12月三年时间里，安琪儿医疗便已累计获得主流创投资本3亿元的投资。
除此之外，受“魏则西事件”影响，莆田系医院从百度排行榜上销声匿迹了不到半年，如今又有重新打鼓另开张的迹象。只是这一次，莆田系医院更换了推广手段，打出“医美分期”的招牌，以贷款美容的形式再次打入百度搜索首页。
蔡江南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指出，“莆田系”医院当中肯定也面临着转型和升级的问题，特别是新一代的莆田人，在医疗的质量和品牌上都还是比较努力的，在服务的内容上都会下很多功夫。
“‘莆田系’的出路肯定是真实的按照医疗服务规律来做事，而不是仅仅依靠市场的营销来扩大自己的市场规模，要注重内容和质量，在服务的内容上下功夫，提高自己服务内涵的竞争力。”蔡江南表示。
而在和睦家医疗总裁李碧菁看来，“莆田系”给整个民营医疗领域制造了一个大挑战，但李碧菁坚信，社会办医能满足不同层次的需求，形成医疗体系的必要补充。
事实上，促进社会办医，引导社会资本参与部分公立医院改制重组，支持社会资本举办营利性医疗机构，一直是中国医疗体制改革的方向之一。
近年来，国家在政策上对于社会资本办医给予支持，相继出台了《关于进一步鼓励和引导社会资本举办医疗机构意见的通知》《国务院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等一系列政策法规。社会资本办医成为医疗卫生体系重要的组成部分逐渐成为共识。
但是，社会资本办医医院在迎来快速增长的同时，其医疗水平、医疗质量、医疗安全等问题也备受关注。在这种情况下，更好地改造“莆田系”也成了一道医改必答题。
有评论认为，莆田系医院广泛开设的男科、妇科、不孕不育、整形美容、牙科、眼科和高端产科等专科的共同点是：低风险、高利润、非医保。同时专业性强、透明度不高、监管不力给虚假营销提供了“障眼法”。不靠疗效靠广告，中国的民营医院营销市场能否净化，不只取决于搜索服务商和民营医院的转变，还取决于医改能否改变医疗市场环境。
一位不愿具名的行业观察人士对记者表示，引入社会资本是医改大势所趋，一方面，引入社会资本办医可以减轻政府财政压力，另一方面，也可以为老百姓就医提供更多的渠道。“长期以来，中国的医疗市场以公立医院为主导，基层医疗机构缺乏患者信任，无法建立起有效的分级诊疗体系。为了推动医改，实际上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政府就大力提倡发展社会资本办医，希望通过民营医院发展来倒逼公立医院改革。”
该行业人士进而分析称，改造“莆田系”需要形成减少“功利性”的正向引导，而如何处理民营医院功利性和社会责任间的关系，也是各方需要考虑的问题，切实封堵莆田系医院“治病——敛财——推广”的灰色产业链闭环。
解放军总医院急诊科主任黎檀实也曾指出，“莆田系”问题背后还有政府的监管问题；另外，为商赚钱不能越过道德底线。“这个过程更说明医疗体制改革过程中，法律建设、制度建设有多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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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宇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