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艺术”还被人们称为“现代派”的上世纪80年代，宋陵直接就拿了自己最擅长的工具——水墨，去画了最叛逆却最现实的题材。“如果想画传统水墨，你连古人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宋陵说。近日，宋陵在国内的首次个人回顾展于今日美术馆举行

　　钱梦妮

　　宋陵讲话时带着浓重的江南口音，语速快且内容细碎，跟他的作品很不相像。

　　他从1985年开始创作系列水墨画“人·管道”，画面全是黑黑的线条与色块，戴着头盔的工人面目模糊，身后是横竖交错的钢管。唯一的色彩是蓝天，以及管道表面红色的标识——全都冷冰冰。

　　后来，他开始画动物。羊的正脸，神情严肃，仿佛标准的肖像画；又一只羊，同样的姿势与神情；然后又一只羊，三幅一模一样的羊的肖像并置。还有三幅，是原先肖像的“负片版”，即原先所有浅色变深、深色转浅。这六只羊挂在墙上，与观众严肃对看——观者很难没有莫名的挫败感。

　　凑近仔细看，才见笔墨在纸张上运行的边缘痕迹。他用水墨的浓淡来表现钢管的质地，用光滑均匀的渲染来描绘工作服的衣褶，用安迪·沃霍尔式的头像并置来传达现世的空洞。

　　可是要知道，这一切都发生在“当代艺术”还被人们称为“现代派”的上世纪80年代，“实验水墨”、“新水墨”的流行都是五六年之后的事。年少轻狂的美院毕业生宋陵，直接就拿了自己最擅长的工具，去画了最叛逆却最现实的题材。

　　“我学的是国画，就只能用这种方法。现在想想其实挑战性挺强的，觉得当年画得挺好，甚至会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画出来的。”他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说。

　　作为“’85新潮美术运动”的重要参与者之一，宋陵与当代艺术的连接点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断开。1961年出生于杭州，1984年从浙江美术学院国画系毕业，他以“人·管道”系列作品参加了由浙江美协主办的“’85新空间”展，运用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展现工业化时代里人的异化。而1986年，他与张培力、耿建翌等一帮背景相似、志同道合的年轻艺术家一起，成立了非正规的小组织“池社”。家畜动物系列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创作的。

　　“池社”前后活跃了仅仅一两年的时间，总共进行三次集体项目，都带有一些行为、装置、公共艺术的性质。几人迅速受到艺术界主流报纸、期刊的关注。“我们非常反感学院的、官方的审美标准。当时甚至有想法，三个人的作品展在一起，别人看来也像一样东西。”宋陵说，“我们就是无变化、无感情、无形式。”

　　但所有这一切的高潮，即’89大展，宋陵很惋惜没有参加。他在1987年便去澳大利亚留学，定居海外长达27年。但是他在80年代形成的独特风格延续至今，也尝试用除了水墨之外的其他材料来表达思想。近日，宋陵在国内首次个人回顾展于今日美术馆举行，展览由艺术家各个时期200余件作品及大量文献资料组成，展至8月11日。

　　尽管，作为一个擅长水墨的艺术家，宋陵随时都可以描摹出一幅宋代人物工笔画，但他还是像年轻时一样，对创作传统国画毫无兴趣。“很多人把水墨看成神圣的东西，可我完全不知道水墨精神是什么。”他认为，“如果想要画传统水墨，你连古人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他们那种技巧、对山水花鸟的理解。”

　　他更在乎的，还是自己与当下现实的连接，至于水墨嘛，“对我来说就是个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