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沈小波

　　他是煤炭的背离者，还是煤层气的奠基人？孙茂远的荣耀与非议，都在采气的二十年。

　　两年前，孙茂远不再担任中联（中联煤层气公司）董事长，新职位是总顾问。

　　他把中联大厦14层会议室，改造成自己的新办公室。两年来，除接受中联现管理者的咨询，他亦间或接触媒体，或受访，或撰稿，为煤层气发展建言献策。

　　80年代末接触“煤层气”概念后，孙茂远再没离开这三个字。从早期宣传倡导，到任职中联实际操盘。离任之后新生活，恰似其早年工作翻版。

　　无人质疑，孙茂远是煤层气产业主要奠基人之一。但对其执掌中联举措，小范围内颇有非议。孙茂远对此非常了解，他坦承，感情上会有波动，但方向、原则不会动摇。

　　开拓者

　　“煤层气”名称是一个舶来品，在国内，它另一个名字更为人所知，“瓦斯”。两个名称折射的是两种理念。“瓦斯”是一种有害气体，矿工杀手；而煤层气是一种清洁能源。

　　上世纪80年代末，得益于煤炭部科技情报所工作，孙茂远首次接触到“煤层气”概念。彼时也是国际煤层气利用兴起的时代，孙茂远之后对煤层气进行研究，并搜集国内外资料。

　　在这期间，孙茂远的研究工作，主要面向中国煤层气现状，及技术、政策相关的分析。孙茂远撰写了多部关于煤层气的专著，并使煤层气逐渐为国内所熟知。

　　独立研究之外，孙茂远利用其职务，向政府高层建言推动煤层气发展，总数达二十余份，“绝大部分有批复”。

　　1994年7月，原煤炭部与美国环保局达成协议，由美国环保局提供赠款65万美元，成立煤层气信息中心，隶属煤炭部。

　　煤层气信息中心的成立是煤层气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其后两年，在国家计划中单列，专职从事煤层气开发的中联公司便宣告成立。

　　煤层气信息中心目的非常明确：一、提高决策者和采矿官员对中国煤层气前景的认识，研究提出鼓励煤层气开发和对外合作的政策建议；二、收集和传播煤层气信息，以多种形式为对中国煤层气开发项目感兴趣的美国公司提供信息支持。

　　孙茂远以煤炭部科技情报所副所长职务，兼任该中心主任，前后达四年，直到其任职中联公司一年之后，才不再担任。

　　国内煤层气发展二十多年，由于地质等多种因素，现在尚不尽如人意。但业内公认，孙茂远是煤层气产业的倡导者、实践者，主要奠基人之一。

　　 执掌中联

　　1996年对孙茂远来说，是一个分水岭。他参与了中联煤层气公司的创建。中联公司成立后，孙茂远任副总经理，分管对外合作开发事宜。

　　彼时中联公司享有对外合作开发独家专营，也因为此前任职煤层气信息中心主任，与美方多有接触，孙茂远主持引进了康菲、安然、德士古等多家外资企业，尽管这些公司实地勘察后，多数选择撤资，但亦有为数不少中小企业留下。

　　即便到现在，对外合作外企仍是中联勘探开发的主力。中联与近20家外企签订了30个产品分成合同，吸引外资40多亿元，占中联公司总投资80%以上。

　　2001年，中联公司面临专营权挑战。中石油希望能在其区块获得对外合作权限。其负责人上书当时国务院副总理，提议在《对外合作开采陆上石油资源条例》修改决定稿中增加：“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可在已取得探矿权、采矿权的区内具有煤层气对外合作专营权”的内容。

　　孙茂远比对陆上石油对外合作专营及海上石油对外合作专营，指出该报告依据失实之处，同样提交报告，坚决反对，使中石油提议最终未实行。

　　中联公司作为一个新设立公司，基础薄弱，有赖对外合作专营权来获得技术、资金。此次专营权风波，对中联早期发展颇为重要。

　　比及2008年，中石油撤股，对中联公司是一次沉重打击。中石油此前与中煤各占50%股份，中石油退出之后，中联煤层气区块亦被分走一半，区块面积降至2万平方公里。

　　孙茂远曾竭力阻止，但最终无济于事。分家之后，中联面临严重资金匮乏。中煤虽全资控股中联，但战略方向侧重煤炭扩产，无心发展煤层气。

　　其后孙茂远在临退休前，最后一次把握中联航向，为中联引入中海油。2010年，中海油与中煤签署协议，以12亿人民币的代价获得中联煤公司50%的股权，今年年初，中海油增资扩股，所占中联股权提升至70%，中联已是中海油的控股子公司。

　　是非

　　孙茂远出身煤炭系统，17岁那年，他随上山下乡大潮，赴房山煤矿，成为一名采掘工。矿工生涯持续了5年，其后孙茂远考上四川矿业学院，专业为地下开采。1977年，毕业之后不多久，他被调至煤炭部科技情报所，直到1996年入职中联公司。

　　孙茂远是一个老煤炭人，但其主推的煤层气与煤炭矿权重叠，且在其倡导下，“先采气、后采煤、采煤采气一体化”已成为共识。这样煤炭企业在采煤之前，如该区块同属煤层气区块，需得到煤层气企业同意。

　　这在现实操作中，极易发生龃龉。而且中联煤抢先登记煤层气区块，与地方煤企发生摩擦，孙茂远又是主事者，这使得一些地方煤企心中不满。

　　孙茂远坦承，他一直努力按原则做事，但在事实上，中联面对有地方政府支持煤炭企业，矿权遭侵占，根本无能为力。他也认为，煤炭本身就产能过剩，指责煤层气影响煤炭生产根本站不住脚。

　　中联引入中海油，加深了一些煤企对孙茂远的质疑。加之引入中海油前，某地方煤企曾积极运作，希望可以入股中联，但遭孙茂远严拒，有部分人指孙茂远“背叛”煤炭。

　　据孙茂远解释，他一直持煤层气专业化开采态度。他认为，煤炭企业主业始终是煤炭开采，煤层气属油气领域，应由油气公司来做。而且他认为该煤企发展煤层气过于急功近利，且中海油相对是一个实力更强大的股东，所以他选择中海油。

　　执掌中联公司15年，因为煤层气产量增长缓慢，孙茂远亦受到“不作为”指责。但孙茂远表示，这是无可奈何，因为资金短缺。据其统计，仅有沁南煤层气开发利用示范工程，由此前股东中煤、中石油每家投资1.2亿人民币，发改委拨款5000万人民币。据其介绍，数十年间，除少量政府勘探费和科研费资助外，中联勘探开发煤层气依赖外来资金。但另一方面，尽管产量增长较慢，但中联在风险控制上较为出色。中联是为数不多的，能一直保持盈利的煤层气企业。

　　对外合作对中联公司助力颇大，但其中亦有不和谐因素。某外企自从与中联签署协议以来，进展迟缓，十年未转为商业生产。其后中联申请，国土资源部批准，取消该外企合作区块探矿权，随后引起波澜，该外企甚至扬言要提交国际法庭仲裁。

　　据孙茂远解释，协议签订之初，他曾提意见，认为合同过于宽松，对该外企责任要求不足。但该外企最终还是得遂所愿，与中联签署协议。

　　在孙茂远看来，此前合同宽松也是无奈之举，非如此不能吸引外资进入。但之后可以通过协商手段进行修改，外企不同意，“可以通过法律仲裁，单方面毁约太被动”。

　　孙茂远对这些非议非常了解。但他依然倔强地告诉《能源》杂志记者，他会把煤层气当作“一生的事业”。也有与孙茂远接触较多政府高官评价，“不管怎样，至少在他的推动下，煤层气成为一个热门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