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佑

　　8月27日这天上午，广西合浦县石湾镇附近的一处林地里正聚集着十来个村民，而身穿橙色制服的3位技术员也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边使用着测量工具，一边在林子里转悠，并察看地形。

　　橙色制服的技术员来自一家芬兰造纸企业——斯道拉恩索，他们正打算在这里参与建造桉树林，等树木长成后再加工成纸张。这些纸张会被用于牛奶盒和快餐类饮料杯等产品，出于对中国市场这些产品需求在未来十年中增长的预计，斯道拉恩索打算在广西建立从原材料到最终产品的完整生产链。

　　今年7月19日，斯道拉恩索在拿到了发改委批文后，其等待7年的林浆纸一体化项目也得以启动。总投资约16亿欧元的项目规模，或是近年来北欧企业在华投资之冠。

　　但就算是拿到了批文，斯道拉恩索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在签订关于一些林地的租赁协议时，它有时并不能确定签订协议的对方到底应该是谁。比如，斯道拉恩索需要先明确一块位于塘子坝、白坟岭两个区域间的林地界限，并取得村民的一致同意。

　　这个跨国公司正试图开展其雄心勃勃的来华业务之初，就遇到了中国特有的林地产权归属不清所带来的挑战。

　　林地权的重合

　　斯道拉恩索中国区总裁宋望球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整个广西北海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分为几个阶段：投资建设桉树人工林、建造纸板机生产线、建设纸浆生产线。在第一阶段，桉树人工林基地的投资约1.7亿欧元，而一体化的项目总投资将为7.6亿欧元。

　　据斯道拉恩索方面介绍，已获得土地使用权的桉树林基地总计135万亩，含合作的八个国有林场85万亩、社会林地50万亩。

　　桉树原产于澳洲，在我国主要种植于云南、广东、广西及川西等地。除了可以提取桉油（芳香油）、叶及精油入药外，它也是一种难得的短周期工业用材树种，一般5~8年可采伐利用。

　　斯道拉恩索广西林业公司副总经理裘让（Goran Storck）说，要在广西种植桉树，需要遵守当地林业部门的规划，哪些区域可以种植，哪些不能，此前斯道拉恩索也有所准备。

　　比如与国有林场、社会林地的合作，斯道拉恩索都是租赁林地，由斯道拉恩索广西林业公司（下称“斯道拉恩索广西”）来负责。

　　其中，社会林地的归属问题就显得很微妙。北海市合浦县的一位村民就告诉本报记者，林地到底归谁这个问题就一直没弄清。

　　这个村民所在的生产队位于合浦县内，从历史看，这片依山而起的林地，以往也种植着松树、枫木及其他经济类植物，也自然而然的就属于他们。可是，随着国有林场公司进入并种植桉树后，这部分林地的归属权出现了争议。

　　他的同村人向本报记者出示了一张林权证，证明此片林地的拥有者是集体所有（生产队），且总面积有数千亩之多。但一位知情人士又向本报记者透露，一家国有林场同样也拥有类似的林权证明，虽然面积没有这么大，不过彼此之间确实存在着林地的重合。

　　斯道拉恩索作为后来者，要获得林地使用权，设法要解决的问题是：先要确认到底这块林地归谁。在认定完相应的归属权证之后，再与对方签订合同。

　　假设生产队与国有林场都在短期内无法达成任何一致性意见、林地归属权也不能明确的话，斯道拉恩索则打算搁置对相关林地的租赁流程，商讨林场与生产队将分别与斯道拉恩索合作，再根据具体情况签署相应的租赁合同。

　　租金支付环节多

　　斯道拉恩索广西法务部首席谈判韦崇高则向本报记者说，在广西北海部分地区，社会林地以往的合作路线是：桉树企业—中间商—村民。就算部分桉树企业是正常拨付费用的，但最终有多少钱进入到农民口袋中就说不清了。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斯道拉恩索正在考虑说服中间商，取消中间环节，与当地村民直接签合同，以保证村民的最终分成。

　　韦崇高说，以前村民获得的每亩林地租金为50元/年左右，未来与企业直接合作后，价格会随市场提高，且承诺每隔一段时间上浮租金。

　　不过也有村民提出，这种合作是否见效仍然要有待时间的考验。该村民说，以前不种植桉树的时候，还有阳光及一些沟渠，对农作物的生长有帮助。但现在桉树较多后（部分桉树是其他企业种植的），田地的阳光不算太充足，且牛羊吃草的区域也减少了，因此还是希望桉树种植企业能够将拨付给农民的租金及时并到位。

　　裘让也说，土地（或林地）的问题确实比较复杂。在南美，林地可被购买，国家也允许购买者所获得的土地能永久拥有。而在印尼，国家拥有林地，给予投资者的是50年经营使用权。但是在这片地域中，若有社区、居民居住的话，企业仍要与当地的社区打交道并和谐共处。在中国，目前他所遇到的状况介于南美、东南亚之间。

　　另外裘让也提到，由于广西地区的人工林也发展较快，林地的租金也会上涨，而原来与国有林场或个人已达成的部分协议会发生较大的变数，这对企业而言也会是另一种挑战。

　　斯道拉恩索对此也承认：“在该项目早期面临的困境至少部分要归因于缺乏经验，因为其以前从未在中国建设过规模如此之大的项目。”

　　纸浆线延后再建

　　除了林地方面遇到的挑战尚未得到完全解决，斯道拉恩索的北海林浆纸一体化项目进程，也较之此前有所改变。

　　其原来的计划是：当北海林浆纸一体化项目的审批文件拿到后，同时推进林业、纸浆线和纸板机线的生产，但现在则先启动纸板机线的建造， 并计划于2016年年初投入运营。而待纸板机线投产且有一定的现金流后，再开始建设纸浆线。

　　斯道拉恩索解释称，中国的民用纸板市场是最大的也是增长最快的市场，因此需要投产纸板机线且尽快地迎合市场需求。

　　不过知情人士透露，斯道拉恩索延迟建造纸浆线，可能与林地获取情况有一定关系。

　　纸浆线的大部分原料（即被采伐的桉树林）未来都将来自于广西本地。如果推迟建造纸浆线的话，斯道拉恩索又会获得额外3年的时间，来处理和平衡林地拥有方及相关利益者的关系。

　　也有说法是，桉树曾因“抽水机”之名被指毁林破坏生态而一直颇受争议，因而斯道拉恩索是否可获取部分的潜在林地仍不确定。所以，如果将纸浆机这一中间环节推迟建设的话，也可保证其能有足够的时间获取更多林地。

　　不过，多位斯道拉恩索的内部人士否认了这一猜测，其表示并不会去争取以往没有敲定的、135万亩之外的林地。

　　“桉树林的争议确实存在，但斯道拉恩索通过可持续方式管理桉树人工林，是对稀缺的天然林最大程度的保护。”宋望球说，“若从国家层面看，有关桉树林种植的相关产业政策已具备，而广西林业厅也曾于2011年发布了《关于科学发展桉树速生丰产用材林的意见》。”

　　他说，在这一范畴里，各企业在中国南部临海发展林浆纸一体化的项目，国家是鼓励的，且这种项目也对外开放。

　　在《广西桉树速生丰产用材林“十二五”发展规划》中提到，要开放合作，引进资金，推进桉树速丰林规模化发展；但同时也提到，“当前我区桉树产业主要集中在以短轮伐期人工林为原料的纸浆、人造板产业，产业结构较为单一，产品附加值不高，以桉树中大径材人工林为原料的家具等高附加值产业比例不大，单一的加工利用方向严重影响桉树产业的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