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民:别开生面的公共外交

　　6月23日-27日，我陪同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先后访问了比利时和法国。这是我第三次陪同他们出国访问。访问时间虽短，但日程安排的很紧凑。我有三点突出的印象。

　　第一是世界对中国的重视程度在上升

　　中国与世界交往越来越多，但总的看，世界对中国的了解是很不够的，对于中国民营企业的状况更不了解。

　　过去三年来，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三次出国访问，官方的接待规格越来越高。2011年访问美国时，美国商务部长会见了代表团。2012年访问英国时，英国首相卡梅隆礼节性地会见了代表团，英国工贸大臣与代表团进行了会谈。而这一次，规格是最高的。在布鲁塞尔，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比利时首相迪吕波先后会见了代表团。在法国，总统奥朗德和外长法比尤斯分别会见了代表团，并回答了他们的提问。欧盟委员会主席、比利时首相和法国总统和外交部长专门会见民营企业家代表团，这在历史上可能还是第一次。

　　民营企业是中国改革开放的重要产物。三十多年前，中国没有民营企业。而今天，中国民营企业占到我国经济总量的60%，创造80%的就业机会，是中国经济生活中一支积极的、富有生气的、创新能力很强的力量。

　　欧洲高层领导如此重视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绝非偶然。中国正在崛起，并且走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心，世界对中国的重视程度正在上升。这次民营企业家代表团访问欧洲所受到的待遇正是世界对中国重视程度上升的表现。

　　第二是民营企业家是中国公共外交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这次出访比利时和法国，是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进行的：一方面中欧关系取得了巨大进展，合作领域不断拓宽；另一方面中欧经贸关系中也出现了一些严重的分歧和摩擦。

　　中欧双方围绕欧盟对从中国进口的光伏产品征收反倾销税一事的争论，是近期以来双方最大的贸易摩擦。企业家们在会见巴罗佐主席和欧盟委员会高层官员时，均直言不讳地表达了他们的忧虑，强调中国从事光伏产业的绝大多数是民营企业。征收反倾销税将会导致许多企业倒闭，工人失业。

　　巴罗佐主席和欧盟高级官员认真听取了民营企业家们的意见，表示欧盟方面也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反对打贸易战，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目前，欧洲方面正在与中国对话，希望能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妥协方案。

　　黄怒波先生向欧盟方面介绍了他去冰岛投资受阻，引起轩然大波的情况。他说：“我是一个商人，我去冰岛投资，为了使我的公司有新的发展，同时这也有利于冰岛的经济发展，创造就业机会。但是有人很害怕，把商业政治化。我不知道他们怕什么？”

　　今天在欧洲确实存在着一种对中国担心、忧虑乃至恐惧的情绪，而且这种情绪还比较普遍。民营企业家们在访问欧洲期间，针对这种情绪，利用各种机会，对欧洲的政界、企业界、舆论界开展了广泛的工作。他们强调，他们来欧洲是要寻找合作的机会，实现互利共赢。因为只有互利共赢，双方的合作才能持久。复星高科技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郭广昌现身说法，介绍了复星集团参股地中海俱乐部的情况，确实相得益彰，双方都很满意。这个案例是很有说服力的，法国总统奥朗德在会见我们时，高度评价了这一案例。奥朗德在对第四届国际资本峰会的讲话中，强调这个案例很有典型意义，希望今后中法之间有更多的类似的合作项目。

　　在法国总统奥朗德会见代表团时，我指出了，欧洲人对中国莫名其妙的恐惧。恐惧像一堵墙，遮住了人们的视线，阻碍了双方的合作。双方要共同努力，克服这种恐惧的情绪。我在接受法国欧洲电视一台著名记者夏博的采访时，也强调，恐惧中国是没有道理的。中国过去三十多年大发展，我们的发展是开放的发展，是合作的发展，是与世界分享我们经济增长成果的发展。夏博同意我的看法，认为不应当害怕中国。

　　许多中国人喜欢法国文化，希望到法国去旅游。但是，在法国袭击中国旅游者的事件在增多，治安不好，成为阻碍中国人去法国旅游的一大障碍。在会见法国总统奥朗德时，我坦率地告诉他：“我在法国当大使期间，我本人就曾经遭受过袭击。我离开法国已经十年了，但法国的治安状况不仅没有好转，而且更糟了。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的部分成员和他们的亲朋好友都曾经遭受过袭击。然而，两国在旅游领域合作潜力巨大。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出境旅游的人数在上升，去年中国出境的人数高达8300万人，估计很快会突破1亿，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想来法国。”

　　奥朗德总统表示他十分重视中国旅游者在法国的安全问题，他已经要求有关部门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来保证中国旅游者的安全。过去卢浮宫里的安全由保安负责，现在已经派了警察进去了，袭击旅游者的情况大为减少。

　　第三是中欧经贸合作机遇很多

　　今天，全球金融危机的中心依然在欧洲，法国经济再次陷入了衰退。欧洲经济面临的困难是不容忽视的。但是，欧洲有困难绝不等于中欧合作没有机遇，恰恰相反，存在着大量的机遇。欧洲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工业基础雄厚，创新能力很强。欧洲不仅有许多优秀的大公司，而且也有大量的掌握着尖端技术的中小企业。中欧双方经济的互补性很强，欧洲的食品工业发达，食品安全做得很好，有着许多全球知名的品牌，医疗设备和制药产业位居全球前列。而这些恰恰是中国所缺少的。另一方面，欧洲由于金融危机的困扰，许多企业由于缺乏资金，处境十分困难。中方的优势主要在于资金和市场，而这又是欧洲急需的。

　　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这次访问欧洲是有备而去的。柳传志团长一再强调，要在中欧双方互补的基础上开展合作，这个方针是十分正确的。代表团此行已经发现了一些有潜力的合作机遇。

　　中欧金融合作是一个有待开发、大有作为的新领域。在欧元区遇到困难的时候，中国支持了欧元，欧方对此表示感谢和赞赏。法国总统奥朗德对代表团说：“巴黎愿意成为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场所。”中国支持欧元，欧洲支持人民币国际化，这不仅是互利的，而且符合世界走向多极的潮流。

　　随着中国的崛起，世界对中国的一些担心、忧虑乃至恐惧的情绪的产生可能是必然的。消除忧虑、担心和恐惧的情绪，必定会有利于进一步推动中国与世界的合作。在这个过程中，公共外交的作用是巨大的。我们需要让世界了解一个真实的中国，而一个真实的中国是多层面的。我三次陪同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出国访问的实践，使我深切的感受到，民营企业家是中国公共外交中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企业家谈话没有套话，直截了当地讲他们的故事，讲他们的感受和体会，西方人比较容易听得进去，这当然会帮助他们认识一个真实的中国。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这次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代表团访问比利时和法国，媒体做了大量的报道，基本上没有负面的。这种现象在过去是不多见的。

　　总之，有影响的民营企业家组团出国访问是一举多得的，既可以向世界说明中国，增进世界对中国的了解，又为企业家们的事业开拓了新的天地。这确实是一件利国、利民、利世界的好事。

　　中国企业家俱乐部顾问、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常务副会长

　　前中国驻法大使  吴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