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囡;陈红霞

　　 5月28日周二，长江化肥控股有限公司（下称“长江化肥”，新交所代码：JA9）下属全资子公司汨罗市金成实业有限责任公司（下称“金成实业”）门可罗雀。至今，长江化肥集团已经全面停产一个多月。

　　 长江化肥集团的停产，源于董事长朱成保涉嫌通过金成实业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接近汨罗市政府的一位知情人士称，4月16日，汨罗市委、市政府已成立了专案工作组，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刑拘了朱成保、长江化肥执行总裁朱雪城、朱成保的侄子朱金圣、岳阳昌隆典当公司总经理邓波以及岳阳活力建材有限公司罗亚军。

　　 截至目前，该案诸多细节和具体进展仍未公布，但在汨罗这个由岳阳市代管的县级市已传得沸沸扬扬。至于集资总金额，从5亿、15亿到20亿的说法不一。记者采访到的大部分债权人估测集资规模在10亿-15亿之间。长江化肥的欠款主要为员工工资、员工集资款、供应商欠款及民间借贷。此外，一笔5000多万的农行贷款将于本月26日到期。

　　 事件发酵数月后，本报记者亲赴当地调查事件真相，但包括岳阳市政法委、市金融办、汨罗市公安局经侦大队及相关贷款银行等均以各种理由拒绝多谈。

　　 作为长江化肥债权人的公司职工和私营企业主等，也选择了低调。据记者了解，政府已经向债权人许诺追回本金，但同时要求他们控制言辞。

　　 员工大集资：15%-20%年息

　　 公开资料显示，金成实业成立于2001年2月，公司法人为朱成保。公司成立之初注册资本金为200万元，主要经营汽车零部件及配件销售。2002年底，通过竞拍收购国有企业汨罗市化肥工业有限责任公司（下称“汨罗化肥厂”），金成实业正式转型主营氮肥生产。

　　 这次收购行为，为金成实业的资金缺口埋下了伏笔。

　　 “收购汨罗化肥厂需要接近2000万元，大部分都是员工的安置费用。”一位刘姓职工代表说。刘为原汨罗化肥厂员工。他说，该厂曾有约1000名员工，被收购后遣散分流了400多名，留下了500余名，但留下来的员工必须将安置费留在厂里。根据工龄不同，人均安置费在5000到3万多元不等。

　　 一位黄姓员工称，其安置费为2.1万元左右，公司开了一张收据，年利率20%，“两三年后，我们都陆续拿回了安置费和利息。之后我继续借款给公司，一次是公司要买工厂设备，我借了3万元；还有一次是公司上市，出了一个员工借款通知，我借了7万元。去年底本息全部拿回。”

　　 3年技术改造后，至2007年，金成实业实现了净利润的8倍多增速，从2006年650万元的净利润跃至5460万元。朱成保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同年，汨罗市另一家企业在新加坡的上市，促使了朱成保对资本市场的觊觎。2007年，朱成保在新加坡成立长江化肥控股有限公司（朱持股69.8%），开启了上市之路。

　　 上市前，公司财务人员第一次发布正式借款通知，因传言会有股份的分摊，公司大部分员工都参与了筹资活动，汨罗的民间资本也被吸引而来。

　　 2009年10月，长江化肥成功上市，成为其大规模集资的契机。此后，朱成保开始大规模吸收民间资金以推进扩张。他曾在2010年初表示，公司正准备同业收购，所需融资额在3000万美元以上。

　　 对员工来说，借款给公司更像是一种比银行定期存储收益率更高的投资方式——前者年息一般在15%-20%之间，按年结算，不累计到本金中，且可随时抽取资金。

　　 公司年报显示，2010年开始，长江化肥向具有控制权的股东借款逐年递增。从2010年的933.8万元增至2011年的1195.5万，再增至2012年底的1583.4万。

　　 除了吸收员工存款外，朱成保还以公司周转为由，采取个人担保或金成实业担保的名义，向朋友和中介机构高息借款，许诺年息35%、40%不等。借着上市公司的吸引力，良好的信誉口碑的铺垫，各方民间资金纷至沓来。匿名接受本报采访的私营企业主，多数借款额在百万元以上，更不乏近千万者。

　　 汤文（化名）是湖南宁乡县某农资经营部的私人老板，2003年与朱成保结识。2011年，汤文将一位企业主介绍给朱成保，由汤文担保，金成实业盖章，以公司周转为名，该企业主以35%的年利率借款100万给金成实业。2012年底，该企业主收回本金和利息。2013年初，汤文又与30名债权人凑款230万以同样的年息借款给朱成保。

　　 “我们（借款）的年利率不算高的，有人借款月息3分（年息36%）、4分（年息48%）都有。”汤文说。

　　 多位受访债权人证实，借款凭证为一张加盖“汨罗市金成实业有限责任公司财务专用章”的简单收据。本报记者查阅了数份收据，上面仅标明了借款人姓名、借款金额和利息，经手人为金成实业财务人员朱爱兰（朱成保的姐姐），再无更多细节。

　　 前述接近汨罗市政府的知情人士透露，朱成保也以岳阳市阳昌隆典当公司和岳阳活力建材有限公司等为中介，吸取巨额资金。但具体涉案金额未透露。

　　 借新还旧泥沼

　　 资本的汇聚，大大支撑了朱成保略显疯狂的并购之路。

　　 2009年10月，长江化肥在新加坡交易所主板上市交易，总共发行3.6亿股，上市后总市值近6亿元人民币，其中公开配售8000多万股，首次公募完成后，募得人民币1.5亿元左右。上市后，朱成保持有长江化肥63.11%股份，为公司实际控制人。

　　 短短一年间，长江化肥收购了3家企业。2009年10月，成立岳阳市新泰化肥有限公司拍得岳阳市氮肥厂生产经营权，并投入1600万资金进行技改检修；2010年3月，成立长江化肥（湖南）有限公司，以6000万元人民币成交收购大地化工有限公司湘阴县厂房；2010年9月，以7500万元人民币收购湖南汉氮化工有限公司厂房，成立湖南长江化肥汉寿有限公司。

　　 为何朱成保如此热衷于企业的并购？这位1969年生于农村家庭，23岁创业挖掘到第一桶金的年轻企业家，一开始就揣着“一定要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的抱负。

　　 “朱总一心是为企业好的。他希望能通过收购兼并环洞庭湖区的同类型企业，整合湖南省的化肥工业。”金成实业总经理曹辉告诉记者。

　　 朱成保曾公开称，对于快速扩张来说，并购是一个低风险的策略。

　　 比如，对汨罗市化肥厂的收购，使他将改造企业顺利推上新加坡资本市场；2011年一季度报中公布的强劲业绩：收入同比增长112.5%至1.68亿人民币，净利激增158.5%至4630万人民币，使他更加信心满满。2011年朱成保曾公开表示，希望未来三年，每年收购至少一至两家厂房，目标设定在不少于3万吨合成氨的年度产能，且设备必须处于良好状态。他相信，这是最为集团增值和促进成本效益的方法，并可提升长江化肥在湖南和国内市场的渗透度。

　　 但疯狂收购后急转直下的境遇却让朱成保始料不及。“收购的攸县氮肥厂经营数月便停产，一直在做技术改造，目前已投入6000多万。”金成实业一名技术部高管提到，同时新泰化肥也于2011年4月全面关停，进行设备拆除。新泰化肥的新厂落户临港产业新区，征地462亩，拟投资9亿元新建一个年产300万吨的高效多元复合肥项目，目前已投入2亿多元。

　　 大量的技改资金投入和市场需求环境的突然恶劣，使面临大规模借贷到期兑付的朱成保一步步陷入了借新还旧泥沼。年报显示，2012年长江化肥主营业务现金净额为8873万元，较2011年的1.35亿元下降了66%，仅实现盈利3390万元。而同期毛利率也从2011年的25.7%跌至15.8%。

　　 有债权人表示，2012年下半年起，本金和利息就已难以兑回。

　　 压垮长江化肥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是2012年12月到期的银行贷款，共计9305万。知情人士透露，贷款行为华融湘江银行和农业银行，贷款本息均已按时偿还。

　　 事件在2013年初升级。2月开始，长江化肥开始间断地停发员工工资，员工对公司的个人借款也开始无法拿回。2013年一季报显示，公司总负债为1.2亿，其中包括应付款项3088万元，以及于今年6月26日到期的农业银行贷款5305万元（曹辉说已归还600万）。

　　 4月16日，朱成保在金成实业被拘，使这个隐藏在长江化肥背后的高息集资事件全面爆发。

　　 “朱总被拘时，公安检查其钱包，里面只有38块钱。”曹辉感叹。据悉，集资来的钱一部分用于公司资金周转，另一部分用于还款。朱成保的房、车都被作为抵押资产，进行贷款。

　　 值得注意的是，2012年年报显示，朱成保对长江化肥的持股由63.11%减至44.40%，蔡建华持股18.72%，成为第二大股东。事发后，蔡建华担任长江化肥董事长。据查证，蔡为湖南加华生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该公司同为汨罗的一家大型企业。

　　 5月22日，长江化肥一则以蔡建华名义在新交所发布的公告对此事回应称，朱成保的所为是个人行为，与集团无关。目前，集团下属三家工厂已全面停产，但长江化肥集团仍然正常运营。